初次见面，在老婆碗里拉屎 第28章 见过吾主

来“人”身无寸缕，全身上下只有一颗头是活人的模样，其余四肢躯干在月光映射下，木质纹理清晰可见。

披散的头发像是刚洗过，一绺绺贴在胸前、肩膀、脖子上，水痕顺着发梢，沿着扁平的躯干往下滑落，不多时就在地上聚起一摊液体。

“家…家主，有…有何…吩…吩咐……”

一如它那卡顿的声音，木头人同手同脚，磕磕绊绊迈过门槛，朝屋内移动。

木头人越走越近，尺玉颤抖后退半步：“她……她是谁？”

常守丘欣赏着不可一世的白虎崩溃不愿相信的样子，自茶楼被猫抓破衣襟起，心中总算生出一丝快意。

“我问你她是谁？！黄净呢？！你把她怎么了？！”尺玉近乎撕心裂肺吼出声。

木头人已经走到了眼前，停在距常守丘一步之远的的地方，垂首静默，等待指令。听到白虎的质问声，她缓慢抬起头，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这样的笑，尺玉在这张脸上见过成千上万次。

身为常府的大管家，因着管理统筹府内上下数百号人，操心大大小小所有事物，这张脸总是不苟言笑。

还在喝奶的小猫崽儿时刻离不开熟悉的气息，路都走不稳的年纪就学会从下人闲聊中打听自己想要的信息。

——“我刚才路过西苑，听见黄管家发了好大的脾气，谁惹着啦？”

——“听说，只是听说啊，新来的人把黄管家吩咐给她养的小鸡仔踩死了好几只！”

——“怪不得！”

西苑？应该是在西边吧？过去看看。

于是小猫崽儿三步两绊，摇摇晃晃朝下人们口中的西苑跑去，时不时被脖子上的金项圈坠的摔个脸着地。

——“诶，那个白色的，是不是家主养的猫啊？叫小白？”

——“是叫小白，不过我觉着更像是黄管家养的猫。”

——“怎么说？”

——“你也是新来的吧？不论是这只小猫崽，还是从前许多只猫，它们的吃喝拉撒都是都是黄管家一手照料，家主嘛，只管享受摸猫。”

唔？黄净还养过其它猫？她并没有在府中嗅到其它猫的气味儿。

她的猫窝都是新的。

围墙高高，小猫崽贴着墙边儿跑，以防落得个和小鸡仔一样被踩死的下场。

终于，拐过又一道弯儿，风中传来想要听到的声音，小猫崽支起沉沉的脖子，整理了一下脸颊毛儿和胡须上粘上的尘土与灰，扭着屁股从门缝中钻了进去。

——“喵～”黄净！我来找你了！

——“该罚！罚一个月的薪资！”

正在叉着腰训斥下人的黑发女子转头朝声源处看去。

——“小白怎么跑过来了呀～”

小猫崽仰头望见，黑发女子发辫挽在胸前，眉间怒气顷刻间消散于无形，下弯的眉尾对应着上弯的唇角。

被抱起后，小猫崽对上黑黝黝的眼珠，看着里边白白的自己，问道：

——“喵呜？”黄净还养过其它猫吗？

凡人听不懂猫语，只当是小猫崽对自己先前问题的回答，她将小猫崽捧到脸旁蹭了蹭，笑道：

——“小白真乖～”

即便干净的脸上被印上一只灰扑扑的猫爪印，她也还是笑着。

……

如今这笑仍然柔和温润，却在木头样的四肢躯干衬托下冷的让她发抖。

“回答本神君的问题！”愤怒的白虎前爪汇聚起金色光芒朝端坐在椅凳上的人挥去。

常守丘侧身避过这道可能会伤到她的攻击，抬手按了按：“稍安勿躁，她不是在这吗？”

“不可能！这木头人身上的气息和黄净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尺玉冷静下来，探头深吸一口气以来再次确认。

潮湿的，带着雨刚落下时地面翻腾起的泥土腥气，仔细分辨，还有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木头腐烂的霉味儿。

而黄净身上的味道则是干燥的，即便在雨天，一双大手也是温暖甚至燥热的，常年散发出淡淡的咸香鱼干味儿。

“别想糊弄本神君！”

常守丘从容靠向椅背，无所谓说道：“爱信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的…新主人？”

“尺玉并不是我的兽宠。”归第一时间反驳，“她是我的……”信徒。

目光落在哀求望向自己的小老虎身上，归一时之间咽下了未说出口话，转而回答小老虎写在脸上的问题：“木头人的确是黄净。”

即便是山神，心中也生出了疑惑。

木头人靠近祠堂时，她就察觉到了。

通过“神力”看到木头人的头后，便顺着木头人一路走来的痕迹追查过去——木头人的头发一直在往地上滴水。

最终追踪到了常府管家的院落。

院中房屋大门敞开，一个一人高的木桶摆在厅堂，木桶边上搭着擦水用的浴巾和……一张无头人皮。

丈量长度，刚刚好和常府管家除去头与半截脖子的身高等长。

不难猜出，眼前木头人就是脱了皮的常府管家。

虽然她先前并未像寄居小老虎灵台后初见到常守丘时一样探查其底细，但是人非人还是能轻易分辨出来的。

在这之前，常府管家在她眼中还是个正经的活人，真的不能再真。

可是现在，这木头人明显是个死物，即便是有着一颗活灵活现的人头。

她能勘透常守丘掩饰下的满身罪孽，却辨别不出薄薄一张人皮之下的死木，这不应该。

神明目光所及之处，万事万物无所遁形。

这个木头人却能在神明的目光之下披着人皮，伪装的极为完美。

为什么？

暂时没有想不出答案，她现在正在思考该如何安慰小老虎。

“真…的？”显然，小老虎难以置信。

她再次用神力追迹溯源，肯定点头：“真的。”

木头人离桌子并不远，小老虎探出去半个身子，几近贴上木头人的头，急切地来回扫视。

“黄净……”尺玉喃喃道，随后摇头后退，转身面朝归趴了下去，闭上眼睛，头正对着搭在桌边的手。

归感受着小老虎鼻腔喷出的气息越来越弱，直至于无，神情一肃，连忙摸上老虎侧颈，手指陷入毛发贴上皮肤。

手下的跳动一鼓一鼓，较平常更为急促，稍稍放下了心。

然后看见从小老虎眼睛缝隙中冒出的水珠，挂在毛发间，倒映着烛火，才明白原来是哭到鼻塞了。

没能想出安慰的话，山神把手移到了白虎嘴筒子旁，刮去泪珠，用神力疏通其鼻塞，以免爱面子的小老虎把自己憋得喘不过气来。

随后手就停在此处，大拇指一下又一下顺毛抚着。

她朝常守丘问道：“契约第二条，你要如何完成？”

常守丘：“这木头人是我制作的半傀儡，常府的所有事物都是它在管，我把它的所有权转交给阁下，让它认阁下为主，常府的产业自然就是阁下您的了。”

归思索片刻后，道：“可以。”

常守丘一手以掌隔空摁在木头人心口处，一团散发着颓败气息的，缓慢闪动的灰绿色光团从中飘了出来。

“这是半傀儡的核心，我已经将我的烙印从中抹去，阁下只需搭上自己的烙印，它就是您的了。”

常守丘将核心放在了桌子上。

灰绿色光团停止了闪动，周身光芒减息，露出了不规则圆形的黑褐色木质核心，一端裂开一个小缝，冒出一小截乳白色的条状物，看起来像一颗探出根系，准备发芽的种子。

核心取出的瞬间，木头人人头的人眼变得死寂，只有唇角向上弯的弧度没有分毫改变。

归绕了个圈子，用空闲的右手拿过核心，避开像是根系的乳白色条状物，在指间转了几转。

触感光滑细腻，带有一丝沁凉。

“它也是重铸肉身的材料吗？”这颗核心给她的感觉和那三颗种子很像，只是上面的生机比之未发芽的种子弱了很多。

常守丘不意外归能猜到：“是的，不止它，傀儡的木头身子也是。”

归：“是这种子长成的木材吗？”

常守丘：“……是的。”

“嗯，知道了。”手中的核心逐渐被嫩绿色的光芒包裹，一片叶芽从光团之中冒出，啪地展开两张椭圆形的叶子，上下摇晃着。

常守丘震撼无言，心中庆幸自己先前一眼看出这人对白虎神兽的重视。

竟能让快要枯死的银星树种子起死回生，并且神态无一丝异色，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大植妖。

原本因为知晓植妖不能离开本体，即便眼前女子绿发绿眸绿衣裳，她也肯定她不可能是植妖，可她下意识忽略了另一种可能：

植仙。

天道偏爱人族，成仙之路独有人族可勉强行进。

虽然万万年以来，人族成仙者带她也不超过十数，但妖族更是零蛋。

妖兽在雷劫下被劈成碳烤肉，植妖渡劫，更是有一堆人守着等着抢雷击木。

植仙，她也只在遗迹中听闻过。

其中仙册有载：「植仙者，自成一方世界」

遗迹残破，没什么好东西，最多的是成堆成堆刻有不知名文字的石头片、石头块、石头柱子……

起初没人在意，就连遗迹也被当做是某位有小众癖好的大能的坟坑罢了，直到人族第一个修者渡过天劫成为仙人，第一仙人突然能看懂那些刻在石头上的不知名文字。

那上面描绘了一个壮丽恢宏的世界，谓之仙界。

也解开了第一仙人对于自己为何没能飞升上界的疑问，因为，这里本就是仙界啊！

一时之间探寻遗迹风靡人妖两界，无数人与妖期望从中找到成仙的门路，可惜遗迹中除了记有文字的石头，实在没什么好东西，这股风气渐渐平息了下去。

第一仙人把石头上的文字翻译记录下来，编纂成册，名曰「仙册」。

仙册中大多描绘的是人仙，小到日常起居，大到开辟一方小世界，关于非人仙者，只有零星那么一两句，其中一句便是：

「植仙者，自成一方世界」

植妖渡天劫，下场多是沦为雷击木，草类植妖惨一点，灰飞烟灭。

天劫声势浩大，但不排除有植妖走了狗屎运，捡漏渡了个悄无声息的天劫。

又或者……她是曾经仙界活下来的植仙？

因为植仙自成一方世界，所以逃过了仙界的覆灭？

常守丘脑洞大开。

“你的烙印没有去除干净，我帮你去了。”归屈指敲了敲椅子把手，叫醒明显一副神游天外模样的人。

常守丘回过神，随之跟应到自己跟核心的最后一丝联系断了个一干二净。

并不是她耍小心思刻意留下与核心之间的联系，而是…这半傀儡是她的作品啊。

半傀儡木头身子所用的木头是她辛苦种出来的，木头身子是她一刀一刀亲自雕刻出来的，作为核心的种子更是如此，种皮表面的木质纹理是她精心设计阵纹！

傀儡师和她的作品之间有着天然的联系难道不正常吗？！

虽然很少人知道这个秘密就是了，不然傀儡师拿什么赚灵石？

常守丘微笑：“多谢阁下，是在下学艺不精。”

是自己学艺不精没能把署名藏的更隐蔽点。

归礼貌回应：“不客气，木头人身上也有，我也给去了。”

常守丘：“多谢……”

归颔首：“不客气。”

嫩绿光团欢快摇动着两片叶子，重新融回了木头人心脏处。

木头人黯淡无光的眼珠子闪过绿芒，变得灵动起来，它转向归的方向，单膝下跪，一手握拳置于胸前，说道：“见过吾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