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掌门言重了,同为正道,彼此互助乃是正理。”
百里忍冬不卑不亢地朝他一拱手,随后接着说正事:“但那人成功逃脱确是事实,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得想办法查出此人到底是谁。”
“白小友说得对。”
班道子素日里爽朗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阴沉,沉声道:“我虽有所怀疑,但未料到门内竟真藏着这等下三滥的阴邪之人!我必将其揪出,投入地火当中烧成灰烬!”
他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一看便是那种眼里不容沙子的掌门人,不过在面对眼前的百里忍冬和厉无渡时,班道子还是努力放平了语气,又自掏腰包给了两人一人一瓶上好的疗伤灵药:“此乃养魂液和玉芝散,前者给白小友治疗识海伤势,后者就给陈小友,蕴养一下丹田,聊表我天火门对二位援手义举的感谢之情。”
“班掌门客气了,我等……”
百里忍冬还想推拒,一旁的厉无渡却仗着“陈舟”小门小派的人设抢先一步接了过来,还顺手将百里忍冬的那份塞进了他怀里,厚着脸皮直接进入道谢环节:“那便多谢班掌门了。”
百里忍冬说了一半的话被打断,捧着手里被硬塞过来的药瓶冷脸看向陈舟,然后又看回班道子,试图将药还回去。
可他刚要抬手,一旁的两人便有志一同地重新说起了正事。
“陈小友,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班道子寄希望于这个昨日曾提出溯源牵机阵这种好点子的陈舟今日能继续发力,便索性直接询问道,“可有什么好办法能帮我天火门揪出这藏在暗中的老鼠?”
厉无渡微微一笑:“班掌门,若是此人不仅手段阴诡、防不胜防,其昨夜悄无声息地去往养尸地的一举一动更是轻车熟路,甚至自始至终都未暴露真容,可见其心思之缜密、本事之高明。”
班道子听得拧起了眉:“照这么说,是很难揪出此人了?”
不料厉无渡却笑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若是昨夜之前,您问我这个问题,我会说是。可经过了昨夜,这个问题的答案可就要变一变了。”
“哦?”班道子一愣,被她绕着弯子的话弄得云里雾里,不由得地疑惑追问道,“此话怎讲?”
一旁本想为了还药打断两人的百里忍冬也被陈舟这故意卖关子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凝眸看了过来。
顶着青年审视的目光,厉无渡不慌不忙地继续道:“此人心思缜密,这么久都未被贵派发现端倪,足以见其伪装手段的高明。他隐匿得如此成功,若就这么硬是去找,必然难以找出。”
“但偏偏他昨夜没能坐住,去了那养尸地。”
“陈小友的意思是……”班道子摸着虬结的短须,眼中精光闪烁,显然已猜到了些许厉无渡的意思。
见状厉无渡神秘一笑,借着天工阁有重重隔音阵法的防护,低声将自己关于如何揪出天火门内邪佞的计划向两人和盘托出:
“其实晚辈昨日在议事阁之内说的话有所保留,那溯源牵机阵法的确需要晚辈在全盛时方可勉力施展,但这说得是完整的阵法,实际上,经过晚辈师门长辈们的改良,我们已研制出一种简化版的溯源牵机阵。”
“简化版的阵法较原本效果有所削弱,不过只要接触过阵眼处引物的目标在十丈范围之内,那么阵法便会将其直接指出来,令其无所遁形。”
“只要班掌门您派人去养尸地带一些残肢断臂,甚至是刻过邪阵的沙石残片,晚辈就能凭借此阵,将藏在贵派中的那邪修,揪出来。”
班道子听完厉无渡关于简化版“溯源牵机阵”的解释,简直是大喜过望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他站起身一步跨到厉无渡面前,蒲扇般的大手颇为赏识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妙!妙啊!陈小友,你师门长辈真是奇才!这简化之法,简直是神来之笔,专门为此刻而生!”
他脸上重新挂上爽朗的笑意,高兴道:“十丈之内,无所遁形,好!好一个‘无所遁形’!这便足够了!”
“区区残肢断臂、邪阵砂石,寻些回来易如反掌,我立刻着人去办,保管取来管用的‘引物’。”班道子的激动溢于言表,之前脸上的所有疑虑和沉重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一扫而空,转为重新焕发出的光彩,“陈小友,你真是我天火门的福星啊!”
然而与高兴的天火门掌门不同,一旁的百里忍冬却并未跟着露出喜色,反而眼底悄然掠过一丝疑虑,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荡开不易察觉的涟漪。
他的目光并未离开“陈舟”,那若有所思的注视带着一种不同于班道子的冷静审视。
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装有养魂液的玉瓶,青年脑海中飞速闪过关于昨天那一日夜的记忆,以及此刻这“恰到好处”出现的简化版溯源牵机阵……
为何昨天陈舟不曾提及有此简化阵法?而是非要留到现在才说?
难道……昨夜那人的行动是她早就预料好的?
而且那听松观,陈舟所谓的师门,竟能对这等近乎失传的古老阵法有如此精深且“创新”的研究?
这些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在百里忍冬心中闪过,带着一丝隐约的不安,但他没有当场出声质疑,毕竟对天火门来说,此刻揪出内鬼、解决养尸地的威胁才是当务之急,陈舟的提议也确实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不过,那份源于敏锐感知和昨夜亲身经历的疑虑,终究还是如同藤蔓般悄悄缠绕上了百里忍冬的心头,并且留下了痕迹。
这头百里忍冬正在心中暗自怀疑陈舟提议的时机与动机,那头厉无渡和班道子却已大体敲定了之后行动的方案,两人商讨完毕,目光便齐齐投向了尚在思忖的百里忍冬。
厉无渡的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恳切与郑重其事的神情,对他道:
“白兄,这简化版的‘溯源牵机阵’虽然能布,但具体布设、灵力流转、乃至最后激发时的精准把控,无一不是精细活,需一人与布阵者默契联手,引导阵法核心锁定目标。”
百里忍冬:“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充当这从旁协助之人?”
“不错。”
青年眉一皱,本就遍布疑云的心头更是升起一股排斥感来,敏锐地反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寻班掌门、或其余天火门内的前辈?他们修为高深,肯定比我来的效果要好吧?”
厉无渡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也早就想好了应答,是以当下并不慌张,声音清晰而温和地解释道:“白兄你也应当知道,布阵一道,尤其是这等牵涉因果、精妙异常的阵法,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甚至可能反噬己身。我方才也说过,这掠阵协助之人须得和布阵者默契配合,我与班掌门相识不久,且从未合作过,这天火门内其余人也是如此,他们都比不上白兄你这个和我携手一路走来的生死之交啊!”
她语气诚恳,说得情真意切。
百里忍冬静静听着,心中的疑虑并未消散,反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煽情而更加警惕。
他看着陈舟,看着那双殷切的眼睛,抿着唇并未立即应下。
就在这时,旁边的班道子显然对“陈舟”的提议深以为然,只觉得这安排天衣无缝,也跟着劝道:“陈小友此言甚是有理,何况白小友你的实力和为人处世,我都有数,有你相助,这阵法定能万无一失,还望白小友莫要推辞,只要能帮我天火门除去这一隐患,你那本命剑,我亲自给你开炉蕴养!”
班道子的话让百里忍冬再难以推辞,那句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推托之词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弄得他胸口发闷。
最终,在班道子期待的目光和陈舟温和诚恳的注视下,百里忍冬只好点下了头:“班掌门过誉了,除魔卫道乃我辈本分。既然陈道友和班掌门都如此信任我,那我,自当尽力相助。”
“好!这就对了!”班道子大喜过望,只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厉无渡脸上则绽开一个更深的、带着感激和“安心”的笑容,仿佛真的因为百里忍冬的应允而卸下了千斤重担:“多谢白兄!有白兄相助,此阵必成!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准备吧?方才我已和班掌门定好了,为免夜长梦多,明日一早,我们便启动计划,布阵查人!”
“……好。”
百里忍冬的眼神在陈舟胸有成竹的表情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这个好字,他说得轻而缓,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明的重量,随即垂眸掩饰了眼底的波澜。
“好!好!好!”班道子则连说三个好字,显然已迫不及待,“的确是事不宜迟!我这就传讯通知玉薇过来,让她带你们去取布阵所需材料,不是我夸口,除了那些极珍贵稀少的物事,普天下能找到的灵物灵材,我天火门的宝库内应有尽有,你们跟她去挑。明日,就要让那藏头露尾的鼠辈,尝尝我天火门的雷霆之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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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简化版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