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门,乃与剑宗、密宗和御兽宗齐名的上四宗之一。
天火门门如其名,弟子多擅火法,主修炼器,恰好适合沙漠内干燥的气候。
故而当初天火门的创始人一眼便看中了那条位于沙漠中的地下灵脉,并在此建宗立派,创立了今日已成为天下第一炼器大门的天火门,与位于魔域之西的御兽宗、之北的密宗和之南的剑宗并称正道上四宗,共同戍守着对抗魔域的第一道防线。
厉无渡和百里忍冬此刻就站在天火门堪称壮观的大门之外。
他们改道后又行了四日,这才终于到了天火门宗门驻地所在之处,一路上沙暴虽然不再狂啸奔涌,但沙漠内恶劣的气候和时不时冒出来的独特妖兽都让他们两个重伤的人不胜其扰,搞得他们现在已经是一副灰头土脸、着实有些狼狈的模样。
天火门的护宗大阵自带结界,将风的狂啸与沙砾的撞击声瞬间阻隔在百里忍冬和厉无渡身后,空气陡然变得干燥而稳定,带着一种纯粹的、被极致高温反复淬炼过的洁净感。
到了此处,不管为何,两人各自都不由自主地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随后才抬眼望去,看向这一世他们都是初次到访的炼器大门。
但第一眼冲击进他们视野的,并非是像云顶天宫那般宏伟的殿堂群建筑,而是那片承载宗门的基座——一片广袤、雄奇到令人忍不住为之屏息的丹霞巨岩。
它仿佛从太古年代便沉入沙海,又被某种伟力硬生生拔起、劈斩、雕琢。岩体并非柔和的红,而是熔炉深处炽铁般的暗金与赤褐交织,层层叠叠的陡峭岩壁如同被烧熔后凝固的巨浪,嶙峋的褶皱里流淌着岁月的焦痕与金属的光泽。
而天火门,便雄踞在这片赤焰般燃烧的基座之上。
真真正正是第一次到访天火门的百里忍冬目露惊叹,而一旁伪装成陈舟的厉无渡虽然也配合着做出一副被惊艳到的模样,实际上却对这片巨大无朋的赤色基座是如何形成的一清二楚——
并非是沙漠狂躁与大地沉寂在自然条件下生成的天地奇景,而是天火门的创派老祖及传承下来这么多代中的大能者们,利用收集来的各种天材地宝,以自身本命炉火不断淬炼,在极致高温下人为创造出的产物。
这片巨岩本身,便是件不可估量的顶级灵器,甚至有人怀疑其早已达到了能和九重塔一比的准仙器境界,只不过因为这么多年以来天火门从未激活启用过这件大杀器,只是将其作为宗门基石和镇宗之宝放着,所以便无人真正知道它的具体品级。
天火门的大门就在整个丹霞巨岩的正面,两侧是两座拔地而起的高耸塔楼,色泽如凝固岩浆、形似巨鼎的,塔身并不平滑,而是布满了巨大、虬结、如同盘龙般的金属结构,那是冷却的巨型导流管道和法阵纹路,隐隐透着暗红的光芒,仿佛内部有永不熄灭的炉火在奔流。
在这两座巨鼎塔楼所拱卫的中央,便是如一道流动“火河”般的天火门入口。不过虽说是大门,但实际上这里并没有实体的门扉,而是由纯粹的能量构成——赤金色的、粘稠如岩浆的烈焰被无形的力场约束着,形成不断奔涌、明灭变幻的巨大火焰瀑布。
火焰并非无序燃烧,其流淌的轨迹构成无数玄奥的符文,每一次明暗转化,都如同巨兽深沉而有力的吐纳,散发出令空气都微微扭曲的灼热与沛然莫御的能量波动,与那道笼罩了整个宗门、如暗金色琉璃状天幕般隔绝了外界沙漠一切侵扰的护宗大阵隐隐相连。
这大阵与赤红的丹霞岩体和干燥灼热的沙漠空气,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共鸣。肉眼可见的细微热流扭曲着空气,从干燥的沙地、从赤红的岩石缝隙中被无形的力量抽取、汇聚,化作丝丝缕缕赤金色的能量流,如同百川归海,被那流淌着熔岩符文的巨大阵幕所吸收、吞噬,转化为维持大阵运转的磅礴能量。
整座天火门,就像一头沉眠在赤色岩床上的熔炉巨兽,以大地为薪柴,呼吸间吞吐着焚灭万物的烈焰。
百里忍冬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满是干燥、炽热、仿佛还带着金属淬火味道的空气,随后看见那拱卫大门的两座塔楼之中很快飞出来两道人影。
那两人身着天火门极具特色的弟子服饰,无袖坎肩配纱裤,下摆绣着赤炎纹,领口滚着暗金边,都是实打实的灵器法衣。
此时他们自熔岩巨鼎般的塔楼中飞出,裹挟着灼热的气浪,稳稳落在厉无渡与百里忍冬前方数丈处。其中一人身材魁梧,方脸阔口,肤色如同常年经受炉火炙烤的青铜,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他双臂裸露处肌肉虬结,布满了新旧烫伤的浅痕,显然是常年与高温熔炼打交道的炼器好手。
这壮硕弟子目光如炬,带着审视的意味,粗声粗气地开口问道:“何方道友驾临天火门?可有拜帖?”
他身旁的同伴则显得精瘦些,一双眼睛异常灵活,此刻正滴溜溜地在厉无渡与百里忍冬身上来回扫视。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百里忍冬那张清俊却隐含锋锐之气的面容上时,那灵活的眼神猛地一凝,随即疑惑之色迅速被难以置信的惊喜所取代。
“咦?你…你是…!”精瘦弟子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拔高了几分,那熟悉的眉眼神态,尤其是对方身上那股即便收敛也难掩其质的凛冽剑意,瞬间击穿了他尘封的记忆——十年前,万宗大比那熙熙攘攘的坊市摊位前,那个和密宗一行人争抢他大师姐炼制的灵气玉佩的少年剑修形象,陡然清晰!
“你是百……”他脸上绽开热情的笑容,下意识地就要脱口喊出百里忍冬的真实姓名。
百里忍冬也认出了这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眼见着自己的身份就要被叫破,他连忙抢在对方把话说全前传音道:“道友且慢!请务必不要暴露我的真实身份,因为某些原因,我目前化名为白东行走在外,还请道友配合,称呼我白东……浣花派弟子就好。”
“百……东兄。”那精瘦弟子果然机灵,一听见传音便立即丝滑地将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儿,随即热情地迎上来道,“白东兄十年未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见身旁的师弟居然认识来人,魁梧弟子原本严肃的表情放松了些许,但还是履职尽责地盘问道:“白东?敢问这位白道友和你身旁这位道友出自何门何派?今日所为何来?”
“哎呀师兄!”精瘦弟子抢在百里忍冬面前先解释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十年前万宗大比上的那一位!想起来了吧?!”
“十年前?万宗大比那一位?谁啊……啊!我想起来了!”魁梧弟子猛然瞪大双眼,像看什么稀奇物似地盯住了百里忍冬,“原来是百……”
“咳!”精瘦弟子谨记百里忍冬的嘱托,赶紧在自家师兄嘴里秃噜出去之前先给了他一肘子,成功让人将话咽了回去,然后自己出面圆场道:“没事没事,害,白道友,我师兄十年前在闭关炼一样很重要的灵器,所以没去那次万宗大比,你的事迹都是他听我说的,乍一见你真人,他难免有些激动。”
百里忍冬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心里却对精瘦弟子的机灵十分认可,便冲他微微颔首,然后回答起魁梧弟子的问题:“我名白东,浣花派修士,因为我和身旁这位陈舟陈道友在沙漠中发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觉得不敢耽搁,便立即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什么东西?竟能让白道友如此警惕提防?”
百里忍冬却不肯当场就说,而是道:“此事恐事关重大,最好还是允我面见,我与贵宗主面对面详细地说。”
他这般严肃的举止作派顿时震住了两名守门弟子,于是在又问了两句厉无渡有关于身份的问题并全都被糊弄过去后,他们很快便放了行。
那精瘦弟子还从腰间拿出一件传讯灵器,很有眼力见地将百里忍冬化名浣花派白东到访的事上报了上去,然后才领着二人穿过了他们那道如火瀑流河似的大门,正式进入了属于天火门门内的地界。
跨过那熔岩构筑的门槛,灼人的热浪并未稍减,反而如同实质的潮水般迎面拍来。空气在高温中扭曲、呻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硫磺和金属灼烧后的微呛气味。脚下的地面不再是普通的岩石或泥土,而是一种深沉如墨、却又隐隐透出暗红光泽的特殊玄铁板,表面被打磨得异常光滑,烫得惊人,若非修士有灵力护体,寻常皮革踏上去恐怕瞬间便要融化焦黑。
洞天熔炉,乱中有序。
整个天火门的核心腹地,竟附着无数粗如巨蟒、虬结盘绕的暗红色管道。有些是某种不知名的黑色岩石雕凿而成,有些则纯粹是凝固冷却下来的岩浆脉络。这些管道表面流淌着永不熄灭的熔岩流光,赤红、金黄、刺目的青白……各色火焰顺着管道的凹槽奔涌流淌,如同这个庞大炼器宗门的血脉,将狂暴的地脉火力输送到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