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柯的每一句话都巧妙地踩在了名为“大局”的点上。
厉无渡的眼神依旧冷得如同雪夜里的刀锋,但在怒火之下,她的理智并未消失,也正是因此,才让她在杀意满溢之余多了一丝权衡。
——无间区需要骨干,需要人手,需要表面上的安定来掩盖她在背后的一切操盘,以及应对日后可能袭来的狂风骤雨。
眼下放过这些家伙,换来的将是日后更稳固的防线与更少的内乱,等她的计划成功、局面稳定后,再发落他们也不迟。
厉无渡盘算着,虽然依旧因众魔先前不知死活的冒犯之举而恼怒,但即将发泄出来的杀意却渐渐被压了下去,藏在心底,以备来日清算。
头顶的活阎王又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在这一次的沉默中,众魔却与先前的反应截然相反——厉无渡沉默的时间越久,他们就越发觉得有生还的希望,脸上的恐惧之色也不由自主地滑向了期盼。
终于,厉无渡重新开了口,冷声道:“戴罪立功这四个字说得好,本座允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毋庸置疑地代表着危机解除的敕令。
众魔如释重负,似哭又似笑地瘫软在地。
红萼呻吟着想起身跪谢,摩柯的脸色从死灰转为激动,葛离依旧不明所以但机智地选择随大流谢恩。
然而厉无渡的话还没说完——她的杀招虽然收了回去,但杀心犹在。
是以,她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摩柯和红萼等魔。
“本座的话还没说完。”
厉无渡话锋一转,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戾光,瞬间令死里逃生后欣喜若狂的众魔重新僵住。
但厉无渡根本不在乎他们遭受了大起大落的心脏到底受不受得了,只自顾自地继续道:
“虽然允许你们戴罪立功,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为了惩戒你们的无礼和愚蠢,还有为了保证你们对本座的忠心,本座,要将你们体内的魔种,替换成新的——由本座亲自赐下的魔种。”
“这是本座给你们的最后机会,谁要是不愿意,那便自己了断在此吧,省得弄脏了本座的手。”
厉无渡话音落下,四周先是一片死寂,随后所有魔的脸上都翻腾出难以抑制的惊惧与不可思议。
“替换魔种”,这四个字前后两个词分开并不陌生,可组合在一起简直前所未闻,其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听起来更是令魔毛骨悚然。
红萼被厉无渡方才毫不客气的那一招打得趴在地上吐了半天血,然后又被吓得心情几次大起大落,好不容易因为葛离带来的转机而刚缓过来一点儿,就又听见了此等吓魔无比的话。
魔种,乃是每一个魔的根基,是命脉,是过去所有修为积累的寄居之所。若体内原有的魔种被剥离,便意味着其以往所有的功力甚至生命精华都会一并被拔出,剩下的不过一个空荡的躯壳,亦是命不久矣。
而如今,厉无渡竟说要“替换”他们体内的魔种?
这还不如痛快杀了他们呢!
红萼打从胸腔深处泛起一股寒意,忍不住将五指深深扣进了地面,扣得指节泛白,逐渐陷入崩溃。
“我不——”一个真的陷入了崩溃的官魔猛然喊道,但喊声还未来得及落地,便被身旁同僚狠狠捂住了嘴。只不过同僚拦住他为的不是救他一命,而是怕其激怒了厉无渡,反而连累了他们。
惊惧与本能的反抗在众魔脑海里纠缠,然而每一次当他们要破釜沉舟做出反抗时,厉无渡自眼底溢出的冷意便会瞬间将他们升起的零星勇气削去。纵然,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但那投射来的淡淡目光却像是沉重的铁幕,把他们压伏在泥土上,弥漫开来的威压宛若无声的宣告——要么从,要么死;而不从,甚至要付出比死亡还可怕的代价。
摩柯握紧拳头,嘴唇不停颤抖。
他试着继续争取回寰的余地,哀声道:“大人,属下明白您想示警群魔,立威肃纪,但这魔种是我们的根。替换之法非同小可,或可、或可先暂缓?让我们以戴罪立功为先,待日后再行处置……”
他的话让众魔犹如抓住浮木的绝望者,眼神里纷纷夹着乞求望向厉无渡,发出抽泣般的应答,低声求饶。
然而厉无渡给予的回应却是一声冷哼:“一群蠢货!”
她干脆戳破了这群家伙所担心的利害问题,“本座既说了允你们戴罪立功,难道还会废了你们的修为吗?本座看起来像是喜欢废物的样子?”
众魔:“……”
被接连几次吓崩了心态的那个官魔终于绷不住了,扑在地上哭着道:“大人……属下实在是听不懂您的意思……要不您还是干脆杀了我吧……”
“闭嘴!”厉无渡烦躁地斥了他一声,成功将那凄惨的哭声吓得戛然而止。
崩了心态的官魔其实还是不想死的,被厉无渡这么一骂,猛猛一嗝,下意识把眼泪憋了回去。
厉无渡见他们的确是被吓破了胆,脑子不太好使,而且她这更换魔种的方法是基于正统天魔变而来,此前在魔域的确无人知晓,便纡尊降贵地解释了一下:
“比起养着一群命不久矣的废物,本座不如直接将你们拍死当场了事。既然已经打算暂时留下你们的狗命,那这更换魔种之法自然不会影响你们的修为和根基。”
“只是,从今以后——你们的一切乃至于生死,将全系于我一念之间。”
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众魔只觉喉间一紧,像是被无形的索绳勒住。
护法大人的那句话看似给了他们活路,但代价却是被锁上终身的枷锁,从此生死不由己,性命不保夕。
可他们,有的选择吗?
不少官魔眼中都闪过了复杂的光芒,衡量着这一抉择背后的利害,有人苦笑出声,有人低吼出声,有人伏首痛哭。
摩柯像被抽干了力气,面色灰败;红萼泪混着血,嘴里发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含混声音;葛离虽仍有些在状况外,但厉无渡的话实在听起来既匪夷所思又毛骨悚然,令他心底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惶然。
“大人……”他犹疑着问道。
然而此时的厉无渡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看着他们一个个哭哭啼啼、呆若木鸡的模样,她的神情终于冷淡到极点。
“够了。”
不耐的两个字骤然落下,众魔心头一跳,紧接着便听这活阎王道:“既然解释不通,那便不解释了。”
话音未毕,她已重新抬起右手,手掌一翻,掌心瞬息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纹法印。
那是天魔变的显化——以己之血为印,以魂为炉,以念为种。
血光蒸腾间,厉无渡的气息陡然暴涨,冷意如万丈深渊,笼罩了在场的所有魔。
下一瞬,空气陡然凝滞,众魔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见数十点殷红如人间落梅般轻轻绽开,“唰”得一下化作细长的线束飞出,带着嗡鸣声在虚空中盘旋。
“去。”
厉无渡冷哼一声,五指一张。
刹那之间,那数十道血光化作赤红的细蛇,妖艳而诡谲地呼啸而出,在空中拉出一道道殷红的残影,准确无误地射入众魔的胸口。
——噗!
血光没入□□。
“啊!!!”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就连以为不关自己事的葛离也未能幸免。
“为……”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有心想要向厉无渡发问,却因天魔血化成的子种入体所带来的痛苦而难以成句。
众魔翻滚在地,身体弓起,胸口鼓动得如同要炸裂。
他们体内的旧魔种在外敌入侵下被强行唤醒、挣扎着释放出原始的反噬本能,与厉无渡赐下的子种撕咬纠缠,将众魔体内搅得天翻地覆。
红萼趴伏在地,浑身抽搐,黑血从七窍中汩汩流出,和原先她被厉无渡打得吐出来的鲜血混合成一片糊涂;摩柯则痛得蜷曲成一团,发出令人心颤的裂音。
而造成这一切的厉无渡只是静静地站在他们面前,神情平静得近乎冷酷,那双眼中映着所有魔的挣扎、痛苦与崩溃——像在观看一场按部就班的程式,丝毫没有怜悯。
“太慢了。”
她甚至犹不满意,随后将双掌缓缓合起,天魔变运转的功率瞬时加大,控制着进入众魔体内的子种威势大涨。
在天魔血彻头彻尾的等阶压制下,很快,子种与众魔原有魔种的对抗便出现了倾斜。天魔血的特质——吞噬、融合、再造——开始主导战局,一道道血线沿着无间区众魔的经脉爬行,围剿丹田,将盘踞其内的旧魔种彻底包裹、吞噬、同化。
“啊!!!”
红萼的小腹猛地亮起一团血色的光,她仰头发出尖叫,光团爆散,旧魔种的印记彻底崩碎,新的暗紫印记随即浮现在她的丹田之内,就烙印在那新生的诡异魔种之上——似魔瞳又似锁链,微微跳动,仿佛与心跳共鸣。
从今天起我有猫了~我的猫现在在我腿上睡着了~~~[三花猫头][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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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替换魔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