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死对头的师尊后 第114章 堕魔（二）

面对洛图书的不解，厉无渡被魔纹衬得格外妖异的脸上一派平静，甚至在说完那句堪称撇清关系的话后也依旧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因为她想要为之证明清白的对象另有其人——正被保护在蛟龙脖颈后方安全处的百里忍冬。

视线扫过还在昏迷的少年，厉无渡开了口：

“此外，百里忍冬与此番魔祸毫无干系，既然我不再是剑宗之人，那也自然不再是他的师尊。”

她寥寥几句便彻底割裂了两人之间的师徒名分，而后定定看向洛图书：“若洛掌门愿顾念旧时的几分情谊，就还请如从前一般，待他与其余剑宗弟子无二吧。”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几声压抑的惊呼和质疑的低语。

柳燕第一个按捺不住，质问道：“温琼枝，你当众入魔，而后出手做得第一件事便是救这小子，若非同伙，你为何护他？！”

“无辜便是无辜，柳掌门说我护他，我不否认，但你也不可否认我同样出手救了其他各宗的人。”厉无渡斩钉截铁地回怼道，“若按照你的观点，难道那些入魔的弟子也都是我的同伙？还是说，柳掌门想对我同样救了你御兽宗弟子的事实视而不见？”

柳燕一噎，她虽然脾气火爆直率，对魔道深恶痛绝，但并非完全不讲道理，是以当厉无渡用“我同样救了你御兽宗弟子”的事实反将一军时，柳燕确实反驳无能，于是在憋了半天后，她只好冷哼了一声，悻悻地闭上了嘴。

天宫掌门见状轻咳一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僵局：

“温……阁下，”他斟酌了一下称呼，语气沉凝，“你既出手相救，便表明了并不想制造并利用魔祸攻击正道的立场，但弟子入魔后指认于你、百里忍冬入魔后自曝你和他是幕后真凶，以及你是如何逃出玄渊牢、又是怎么做到入魔后便能救回所有入魔弟子的……这些疑点，总需一个交代。否则，纵然我们想要相信你们二人，恐怕也难以彻底消除他人疑虑。”

厉无渡闻言一笑，只道：“我自有我的际遇，而且正因这份际遇，我才对幕后真凶使用魔气的手法有所了解，从而能救回所有的入魔弟子。而因为了解，所以南掌门的前两个问题便也很好解释了。”

她顿了顿，淡淡道：“因为幕后真凶可以操纵入魔程度较深的弟子——就如同玩弄木偶一般，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由他来控制。”

她的视线缓缓移开，如同无形的冰刃，扫过柳燕等激进派掌门，扫过天宫掌门，最终重新定格在洛图书身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魔瞳里，倒映着他们所有人惊疑、戒备的身影。

“你该问的，是‘你们’——为何让那幕后之人在你们眼皮底下混了进来，还让魔祸无声无息地蔓延至如此境地？”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广场的寂静，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众正道高层的心头，“若非今日有我横插一脚，抑或我没有这份特殊的际遇，那岂不是幕后黑手想要害多少弟子便害多少弟子？想要栽赃陷害谁，便能成功地栽赃陷害谁？”

言尽于此，厉无渡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言语背后隐含的不详意味却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具冲击力。

原本燥怒的柳燕等人只觉得像是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他们瞬间冷静了下来，但与此同时一股寒意也从脊椎窜起，直冲头顶。

——是啊，就像他们没有想到“温琼枝”竟能突然逃出玄渊牢还恰好赶在此时出手拔除了所有入魔弟子体内的魔气一样，幕后之人恐怕也没能预料到这一变故。而若是真的没有“温琼枝”插手，那之后会发生什么……简直不堪设想。

在众多正道高层陷入沉思，且隐隐后怕起来的神色中，厉无渡最后重复强调道：

“所以，百里忍冬非但无罪，反倒是当之无愧的无辜受害者。洛掌门，他身怀剑骨，天赋上佳，剑宗该如何对待他，想必你自有分寸，我便不多说了。”

她说完便不再继续，而是传音给蛟龙，让它将百里忍冬送到洛图书手中。

收到命令的蛟龙缓缓降低了高度，头颅靠近洛图书，在围观众人不由自主紧张地屏住呼吸时，它只是小心翼翼地低下了头，好令它颈后躺着的百里忍冬轻柔地滑下来，然后被下意识伸出手的洛图书接住。

一股精纯柔和的灵力自洛图书掌心涌出，承托起少年尚未清醒的身体，却无人注意到他有一瞬微颤的睫毛。

厉无渡看着洛图书接住了百里忍冬，周身翻涌的魔气骤然变得浓郁粘稠，彻底包裹了她与那巨大的魔蛟。

她眼底再无波澜，仿佛完成了最后的托付。

下一刹，空间仿佛被撕裂开一道缝隙，墨色翻涌间迅速吞噬了这一人一蛟的身影，最后只留下一句话语在大殿上空幽幽回荡：

“此间事了，诸君……好自为之。”

洛图书抱着百里忍冬，见“温琼枝”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心头瞬间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愧疚、痛惜、后怕，还有一丝……庆幸。

愧疚于自己没能护住剑宗之人不被质疑，痛惜温琼枝自此入魔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后怕魔祸若未被遏止的另一个结局。

不过最终，这些都归于了那一丝庆幸——庆幸于无论如何这魔祸还是被止住了，没能造成各宗各派无法挽回的可怕损失。

最重要的是，剑宗也没有彻底被冠上“藏匿魔修卧底”的罪名。

狂风卷过，魔气消散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昏迷的弟子，以及抱着昏迷的百里忍冬、脸色复杂难辨的洛图书，和一众心思各异的正道掌门。

众人没了可声讨的对象，到最后谁是真凶也没能确定，事情反而发展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不过当务之急，肯定是收拾各宗各派因刚刚那一波天赋弟子集体入魔的动乱留下的烂摊子，担忧、焦虑、焦头烂额……这些情绪迅速取代了列位掌门、宗主面对“魔头”时的警惕和愤怒。

万花谷谷主早已飞向自家宗门驻地的方向，开始检查几个入魔弟子的脉象，眉头紧锁，眼神凝重，显然情况不妙，急需被带回去救治。

而其余各家掌门宗主虽然还停留在原地，但其实所有人脑子里都只剩下一个念头：得赶紧给自家弟子带回去疗伤！清点损失！安抚人心！否则这一代可就要完了！

就在此时，天宫掌门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洞悉世事的沉稳和恰到好处的圆融：

“诸位同道，”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魔祸虽已暂平，然满目疮痍，弟子们伤势各异，刻不容缓。当务之急，乃是速速为伤者悉心诊疗，安抚人心，清点损失。至于今日之事，牵扯甚广，绝非一时半刻能厘清……不若，诸位暂且各自回返驻地，待门中诸事稍定，再择日相商，共议后续？”

这番话简直说到了所有掌门的心坎里！

“天宫掌门所言极是！”天火门宗主立刻便接口道，然后便匆匆朝着所有人一拱手，闪现离开，“敝宗弟子伤势紧急，刻不容缓，在下先行告退！”

话音未落，他已袍袖一卷，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朝宗门驻地方向疾驰而去。

御兽宗掌门柳燕眼神复杂地再次扫过昏迷的百里忍冬和沉默不语的洛图书，又狠狠瞪了一眼厉无渡消失的方向，最终也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哼！告辞！我也走了！”

说罢她一拍手，先前和蛟龙打得鳞毛乱飞的黑豹灵兽便低吼着叼起了下方部分流窜到这里来的御兽宗弟子，柳燕本人则阴沉着脸，驾起一道狂风，朝自家驻地的方向离去。

其余几位分量稍轻的掌门或长老，更是纷纷拱手，连场面话都说得极其简略：“告辞！”“先行一步！”“回去处理！”

一时间，大殿上空流光四起，各色遁光冲天而去，方向各异，目标却惊人地一致——回宗门！

不过几个呼吸间，方才还剑拔弩张、聚集了正道顶尖力量的广场，竟只剩下天宫掌门、抱着百里忍冬宛如雕塑的洛图书，以及零星几个负责守护本门昏迷弟子的执事、长老（他们的宗主已先带人离开），空旷得令人心慌。

在天宫大阵的作用下，高空的风重新卷着云气汇集而来，却更显得此地一片萧瑟。

天宫掌门看着眼前瞬间少了许多人，目光落在洛图书身上，眼中也闪过一丝深藏的疲惫和凝重。他缓步上前，声音低沉：“洛掌门……”

“嗯？”洛图书这才回过神似地，随即冲着他露出一个苦笑道，“无论是温师妹之事，还是魔祸，我都实在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让南掌门见笑了，请见谅。”

“无妨。”天宫掌门叹息道，“即便是我派修炼掐算天机，也无法推测到今日这一番意料之外的发展，洛掌门不必自责。”

洛图书闻言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即将灵力探入了百里忍冬的身体，检查他体内是否还有残存的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