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默仿佛完全没听到纪川问话,自顾自走到沙发坐下,直到发现纪川原地没动,才微微一笑,“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
纪川过去坐到她旁边,把想了一天的话说了:“不是。但我想先知道你为什么要加刘哲微信。”
许默迎上他的目光,“因为我是记者呀,”她弯起嘴角,“特别没有底线那种。”
纪川闹心地向后捋了两下头发,尽量让声音显得理智、冰冷,“我没开玩笑,也不想兜圈子。”
许默神色不变,也还是那个波澜不惊的声音,“那纪警官为什么拿出审讯的套路诓我?有话你可以直说。”
很好,纪川觉得刚刚的心理建设全白做了。算了,别整什么循序渐进了。
他心一横,看向许默,“加微信不是目的,你要的是他手机里的照片。”
许默别开视线,“什么照片?没见过。”
“刘哲手机里有丁卫成尸体的照片,既然你下午见过柯红,丁卫成我就不介绍了。”纪川放慢语速,“那张照片是死者颈处勒痕特写,形状古怪,很像古希腊传说中一种神秘的符号——‘赫卡忒之轮’。”
这次,许默没有立即反驳,而是直愣愣盯着地板,沉默不语。
纪川双肘压膝,扭头看她,“你见过这种项链吗?”
许默像被定住了一般毫无反应,空气在一片安静中缓慢流动,二人的呼吸心跳成了房间最大的噪音。
“叮咚!叮咚!”一串铃声突然打破沉寂。
许默像被解了咒一样立刻翻出手机,起身绕到沙发后面,“妈……嗯,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今天,不太顺利。放心,会很快的……你那边也降温,要注意身体……”
纪川下意识看了眼楼上,又落回不停踱步的女人。
许默很快结束通话走回来。比起刚刚的温和,此刻弯着的眼角带着细微的僵硬,“纪警官,我是记者,不是收藏家。你说的项链我没见过,你也说那是希腊传说中一种神秘符号,现在是社会主义新社会,谁还会拿那些东西来装神弄鬼,更何况杀人!”
纪川垂头摆弄着手机,“在我们那边有起多年前的积案,就是关于赫卡忒之轮的。”
许默走动的脚步忽然停住,异样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说说。”
“一个女孩儿用有六个月牙交叠的罗盘杀死了她继父,这个罗盘与传说中对赫卡忒之轮的描述十分相似。”
许默一动不动站着,“后来呢?”
“听说因证据不足,且女孩当时只有10岁,没到入罪年龄,所以放了。也就成了积案。”
“没有其他嫌疑人吗?”许默追问。
纪川摇头,“没有线索。当晚只有他们俩在家,男人被勒颈死在自己床上;女孩儿昏倒在她房间门口,手里握着那个罗盘,经检测,上面有男人血迹。”
许默手指在身后绞着,“你是哪儿人?”
纪川抬眼看她,“吴江市。”
“吴江……”许默转身靠坐在沙发背上,“哦。”
纪川起身绕去她面前,“哦什么?现在相信有人会用那玩意杀人了吧?”
许默淡淡回他:“不信。你们最终不也没给人家定罪吗?”
“我们……那是因为……”
“因为证据不足,警官你刚才说了。”许默对着他笑。
在自己的专业领域,纪川绝不能被人拿捏,他立刻补充道:“何况,作为凶器,领带应该比一条细项链更合适。但显然,对凶手而言,不是这样,即便冒着凶器断裂的风险。”
许默忽然不再吭声。沉默许久,才又道:“丁卫成胸口有道疤吗?”
犹豫几秒,纪川如实回答:“有,有一道,应该很深,疤痕凸起明显,长度有10厘米。”
“哦。”许默低着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柯红告诉你的?”
许默没说话,仿佛仍在思考。
纪川双手插兜,踱步到她跟前,“柯红今天为什么找你?”
许默歪头看他,伸出食指晃晃,“纪警官,柯主任给的不是一般价格,你……大概给不起。”
什么?在他纪川眼里钱会是问题?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盯着许默的眼睛,手指差点把裤兜抠个窟窿,才终于正视自己人民警察的身份,决定维持低调的矜持。
但内心还是有点不爽。他走回去,一屁股陷进沙发,“好,我不问那么多,但丁卫成死了,丁倩倩失踪的事就很棘手。你要是知道什么,最好赶紧告诉我。知情不报,你知道后果。”
“哦。”许默立刻接收到纪警官强硬的警告,走过来,坐在他对面,“我确实知道一些。”
纪川仰着下巴,“说。”
“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刘哲手机里照片的吗?”
“怎……么发现的?”
“因为他在不停翻看手机。”许默放低声音,“除了照片,他还给一个叫‘张队’的发了两条消息汇报情况;主要意思是,他正跟着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副队长,做不明所以的问询工作……他还插空发了条私人消息,可能是家里人,只有个简短的“好。”
纪警官本欲作威作福的神色瞬间消散,他没记错的话,刘哲的电话到许默手里不过几秒钟……他咬着后槽牙看许默。对面那位,眉眼温柔地弯着,但眼神流露的戏谑,暴露了她对于做个良好市民毫无兴致的内心世界。
好,很好,特别好!那就不要怪他翻脸不认人了!
他挺了挺背,正色道:“2年前,你们报社发过一篇报道乔春盈事件的文章。还记得吧?”
许默弯着的嘴角忽然没了弧度,“乔春盈?不记得。”
纪川神色笃定地翻出手机,点了两下,放到茶几上,“那么,这个人是谁?”
照片是从档案里翻出来的——乔春盈死亡现场,围观人群外围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站着个穿明黄色大衣戴墨镜的女人。
许默视线定在照片上,耳边嗡嗡作响,纪川的声音渐行渐远,时间在一片喧嚣中倒回那个大雪天……
鼎沸的人声,像闷雷后的余震,哭喊、责骂、嘶吼搅成一团,在她耳膜中发胀。她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想要抬起头,却再次看到雪地里陡然炸开的鲜血和那双崩裂浑浊的瞳孔。
鲜红,在滢白无瑕的积雪里蔓延……剔透的雪花从楼顶坠落,不顾一切地奔赴到那团血红之中,最后混成黑紫的泥泞。干冷的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血腥的燥热……
良久,她终于看向纪川,睫毛只一瞬震颤又恢复平静,“对,我是看到了。但我当时没有采编任务,只是恰巧路过。”
“能不能说下当时的情形?”
“没什么好说的,”许默起身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盒牛奶倒进陶瓷小锅,开了煤气,“我挤进人群的时候,她已经死了。现场情况你们的案卷里应该都有。但是……”
纪川走过去,靠着餐桌,注视着似乎有点僵硬的背影,没有催她。
许默盯着幽蓝的火苗,沉默许久,当牛奶的泡沫即将上涌,她“啪”地关火,一**暗涌次第幻灭。
“我向来不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除非……”她把牛奶分做两杯,递给纪川一个托盘,“有钱赚。”
“有人委托你调查?”纪川跟着走回客厅,随手把托盘搁到茶几上,几乎是竖着耳朵听她答话。
“嗯。”许默坐到对面。
按照刘哲的讲述,乔春盈的父母是主动从警局撤回尸体的,且迅速完成了火化;那么,委托者应该不是他们。纪川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罗阳,他挤着眉头,“是谁?”
热气从牛奶杯蒸腾起来,许默微笑着看纪川。
这个拒绝不够直接,但很明显。纪川烦躁地转动着托盘,耐着性子问:“那你调查到了什么?”
许默长发铺洒在沙发背上,她喝了口牛奶,用食指轻轻勾掉嘴边的奶沫,“委托人曾承诺我,调查清楚我会得到一笔钱。现在你看到了,我还要为柯主任干活儿。”
纪川审视着许默,“许记者,你可以开个价,也许我出得起。”
许默笑了,“无功不受禄。不过,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纪川心里恹恹地,一点人情味没有,还是钱好使……
“大概接受委托后一个月,应该是1月20号那天,我收到一张光盘。”
“光盘?什么内容?”
许默接着陈述:“那天刮了特别大的风,我的风铃不知怎么坏了。我翻出来之前收到的名片,找人上门来修。工人走后,我放在桌面的光盘就不见了。”
纪川摸摸脖子,环视过房间,望向门廊,仿佛听到风铃在风雪交加中剧烈撞击。那样的风铃可能坏吗?他掏出手机发出一条信息,问许默:“那个工人呢?”
“我去找了维修公司,他们说根本没有我说的那个人。”
纪川倒吸一口冷气,“所以是有人早设计好的?可那人怎么知道你会收到光盘呢?”
许墨看着窗外,“也许开始的目标并不是光盘。”
大风压上窗棱,呜咽有如鬼嚎。
纪川眉头紧锁,“是谁给你寄的光盘?”
“不知道,但应该是关于乔春盈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光盘上别了一张乔春盈的小照。”许默似乎有点不解地看纪川,“你没见过那张光盘?”
纪川愣住,“我?我为什么会见过?”
“因为邮寄给我的信封可以看出涂改的痕迹,划痕下面写着‘清河分局’……”
纪川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一时哑然。这么说很可能清河分局有人收到过这个光盘。但他问过刘哲,刘哲显然不知道,难道是……
“纪川?”许默轻声叫他。
纪川定定神,“那也未必,说不定对方只是开始想寄给我们,后来又寄给了你。”
“嗯……”许默思考片刻,笑着看纪川,“难怪这么久你们分局都没有任何动作。原来如此。”
纪川被她看得直发毛,心里堵的难受,随手脱了外套,又拿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两口。
他稍作冷静,道:“你需要知道乔春盈死亡真相,我需要查清丁卫成死因和丁倩倩人在哪里。这三件事现在看来都不是独立存在的。乔春盈的事你比我知道的多。”
许默给了他一个“所以呢”的眼神。
纪川正色道:“互相帮助,破案以后我会以私人名义再给你一笔钱。”
“哦。”许默似乎懂了,但她却淡淡看着纪川,“警察的钱我不要。但是我要……”
橙黄的灯光柔化了许默的轮廓,两人的视线在朦胧的空间里交织。许默端着牛奶坐到纪川身边,肩膀轻轻挨着他的外套。
她欠身将牛奶杯放回茶几,长发轻轻擦过纪川肩膀,一股铃兰的淡香飘进纪川鼻子。
他深呼吸一下,许默已回过身,手里拿着他的杯子,轻声道:“听你要对我说的话。有吗?”
纪川伸手去接杯子,却碰到许默的手,顿时一股热浪从身体经过,他一把握住许默的手,“有。”
他手腕翻转,再一用力,许默已被压在沙发上,“纪川……”
纪川充耳不闻,呼吸渐沉。他放下杯子握住身下人的肩膀,忽视许默的一切情绪。
下一秒,滚烫的脸颊却忽然一凉。许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的脸怎么……长疹子了?”
纪川脑袋里的热血迅速冷却,下意识去摸脸颊,“不会……吧?”
许默挑眉看他,“不信给你拿镜子?”
纪川烦躁地起身,摆摆手,“不用了。”
“痒吗?”
纪川沉着脸不吭声。
许默笑意吟吟抱着手臂,“太紧张了?”
“谁……谁紧张?”纪川松开抱头的手,无奈地摊在沙发上,朝牛奶杯抬抬下巴。
“你……牛奶过敏?”许默惊讶地扭头看他,“那你为什么要喝?”
纪川心烦且有点不服地搓了下脸,又扯开衣领。可能是过敏造成的,他感觉气息都不稳了,“不是说,过敏是因为吃的少吗?吃多了都会免疫的。之前我韭菜过敏,来这边以后都吃好了。而且上次喝牛奶也没过敏。”
“哦。”许默淡淡看了他一眼,“那,还是紧张。”
“你!”
许默轻盈的腰身已飘向客厅,“给你拿点药。”
纪川扯过衣服翻找,“我有。”
“好,给你倒水。”
纪川想要跟过去,忽然一阵头晕,只好视线追随过去,无意中再次落到墙角的插座上。
许默倒了杯水,递给他。
纪川从“氯雷他定”药盒,抠出小白片,就着水吞了。
许默回到对面坐下,“丁倩倩是今天凌晨1点左右不见的。”
许默忽然的坦诚让纪川有点不适应,心道可能为了照顾他情场失意,“柯红说的?”
“嗯,怎么了?”
丁倩倩的失踪如果是杀害丁卫成的凶手干的,那么这起失踪就不应该发生在凌晨1点这样一个尴尬的时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丁倩倩的失踪只是个巧合,又或者……
纪川捏了两下眉心,还是掏出手机把信息同步给陈怡,才看向许默,“没什么,只是跟我猜想的不太一样。柯红还说什么了?”
“跟丁倩倩有关的不多,可以看出她们母女关系似乎不是很好。”许默从包里翻出电脑摆在茶几上,开始打字。
纪川斜斜靠在沙发里缓解头晕,只感觉许默的声音越来越远,而且断断续续:“她对女儿的失踪表现得……漠……她家里一共…………,现在少了两个……也没见她……恐惧……不安……”
纪川头枕着扁软的沙发扶手,合眼皱眉,似在努力回想某个记忆片段。
许默视线停留在他蜷缩的身体和有点皱了的衬衫上;衬衫刚好包裹住一看平时就训练有素的身体。
她拿起旁边略带潮湿的风衣,盖在他身上,用他的手指开了刚刚震了两下的手机。
上面是陈怡的信息:“川哥,丁倩倩昨晚11点32在距家1公里的便利店上了一辆车,具体去哪儿了还不知道。”
许默皱眉看着信息,又点纪川刚刚发送的信息:“能不能帮我再调下那个积案案卷……”
时钟在静谧的空间里发出“沙沙”的走动声,许默盯着这行字足有1分钟,才将手机归位。
“啪嗒!”她按动遥控器,黑暗顿时笼罩住整个房间,纪川的脸消失在眼前。
许默坐回沙发,撑着头,隔着厚厚的门板,耳边是挥之不去的风啸和看不见的漫天飞雪,还有没人能摆脱的漫长黑夜。她脱掉鞋子,把冰凉的脚底平放在地板上。
显示屏散发出幽幽白光,手指触上键盘。
开始了。她想。
“嗡嗡!嗡嗡!”
手边的电话交替弹出“方超”和“林笑”的来电,持续不断的震动声在沉寂的房间像粗粝的砂纸在耳边打磨。
许默充耳不闻,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起落。
直到短暂的信息提示响起,她才停下动作拿起手机——上面铺着方超洋洋洒洒情真意切的小作文:“小默,稿子进展怎么样啊?有弄不过来的部分可以让笑笑帮你。你看你们一起工作也不是一两天了,平时关系也很好,你带她一起弄,自己不是也轻松很多嘛。对吧?等会儿写好了的话,我让她联系你,校对一下,这不也算你们共同完成的嘛。”
共同完成?
她觉得方主编其实没必要如此急不择言。在其位谋其职,她自然会写完手里的稿子,而他也可以再次利用主编的身份,通过各种手段置换他得意的撰稿人。其实她没那么在意,只要不影响奖金。
她合上手机,帮写好的文字加了条标题:“实验一中校长被杀,死者爱人表示,恳求学生家属放过!”
许默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将茶盏握在手里轻轻打转,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
工作归工作,可如果得寸进尺,就另当别论了,要怪只能怪丁卫成死得恰到好处。
她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怎么样了?”
然而,五分钟,十分钟……对方迟迟没有回应。
她犹豫片刻,快速跑上楼,又很快回来,拿起外套,走向门口。
***
柯红将车停到一幢独栋别墅前,开了沉重的大门。
她手按开关,山茶花水晶吊灯的流苏,瞬间在乌木色地砖铺了层淡金薄纱。
她舒展双臂躺倒在沙发上,沿着眼尾上扬的眼线和粉白的双颊,仿佛一只得胜的孔雀,傲娇而难掩喜悦。
“咚!咚咚!”
猛烈的撞门声破坏了所有的和谐。但柯红并没恼,她微微弯起嘴角,坐直身体,整理了下卷发,踩着细细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向楼梯下面的小门。
“滴滴!”信息提示音。
柯红脚步没停。
“滴滴!”
离小门只剩两步。
“叮铃叮铃!”电话铃声响起,柯红止住脚步走回沙发。
好脸色终于殆尽,她脱下外套,丢在沙发上,翻出电话。
“柯主任,别来无恙。”沙哑又有点虚无的男声从听筒传出。
柯红哼了一声,点起根烟抽了两口,夹在指缝里。
“呵呵呵呵……”粗粝的声音磨着听筒,“不要不耐烦柯主任,为了证明自己,我给你发了张照片。我说过,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当做不知道你任何事,否则的话……”
柯红快速翻出照片,看清的瞬间,有明显的惶恐闪过瞳孔,又被她快速压了回去。她对着话筒淡声回道:“否则怎么样?”
“滴——”
别墅的落地窗忽然被一阵强光扫过,门外和听筒同时传来震耳欲聋的汽车鸣笛。
柯红手一抖,险些丢掉手机,目眦欲裂盯着窗外,生硬地回道:“好……我答应你。”
“呵呵呵……”沙哑的声音和鸣笛同时切断。
柯红放下手机,狠狠摁灭烟蒂,快步来到小门前,开锁,顺着楼梯下去,站在另一扇门前,直勾勾盯着门锁,诡异的笑容缓缓爬上嘴角,“听到了吗,宝贝儿?又一个不听话的……”
“呜呜——呜呜——砰砰!”伴着一阵呜咽,门被撞得乱颤。
柯红伸手按住门锁,咯咯笑着,“你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不,是你和丁卫成!”
她转身靠在身后的墙上,指甲一下下刮着墙皮。良久,仰头吐了口气,“我也不想的,你不要怪妈妈了。”
她随手关掉壁灯,将“砰砰砰”的撞门声留在黑暗的地下室,快步回到客厅,脱下高跟鞋,光着脚走上二楼,在一扇巨大的红木雕花对开门面前停下。
她一步步移动到门前,将手掌轻压在两块狮形把手上。她微微低下头,闭上眼,口中轻喃:“跟你说了,一定会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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