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季 第3章 第 3 章

至从杂志拍摄结束后，陆聿礼和方韫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没再见过面，两人好像又回到了分开的那七年，按各自的轨道运行生活，互不打扰。

方韫将自己彻底埋进了“廿三纪”的工作室里。厚重的遮光帘隔绝了外界昼夜，只有电脑屏幕上陆聿礼那张被无限放大的脸，在冷白光下呈现出各种细腻的层次。他一张张地筛选、调色、精修，对待这些底片的态度近乎苛刻。

“这张眼神光不够完美。”

“背景的阴影需要再压暗一点，突出主体。”

魏小梦送来咖啡时，忍不住小声劝：“方总，您已经连续熬了两个通宵了，这些照片……其实已经无可挑剔了。”

方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视线却未从屏幕上移开，声音因疲惫而低哑：“还不够好。”

与此同时，陆聿礼也如同上了发条的陀螺，高速旋转起来。出国数月，积压的国内工作堆积如山。专访、广告拍摄、品牌活动、剧本围读……行程表密集得令人窒息。

于言言跟在他身后，不断地核对流程，递上温水，眼里满是心疼：“聿礼哥，下一个专访在半小时后，我们得出发了。”

陆聿礼靠在保姆车的椅背上，闭目养神，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高强度的工作于他而言是常态，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麻痹。

这两个人，一个将自己囚于方寸之地与光影为伴，一个奔走于聚光灯下应对纷繁世事，仿佛两条平行线，互不打扰。

然而，互联网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方韫那条“平行线”的存在。

只要他稍一放松，打开手机，各种娱乐资讯APP便会争先恐后地推送：

【爆！陆聿礼出席XX品牌高定大秀，矜贵气质碾压全场！】

【陆聿礼最新机场私服，简约穿搭彰显不俗品味，粉丝：哥哥帅得太超过了！】

【‘礼笑’CP粉过年？陆聿礼与徐之笑活动同台，默契对视引热议！】

那些精修的照片、动态的视频，将陆聿礼最光鲜亮丽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眼前。方韫通常会面无表情地快速划过，但有时，手指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停顿，目光在那张熟悉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近乎仓促地关掉屏幕，继续投身于无尽的工作中。

就在这种表面的平静下，陆聿礼的生日悄然临近。

星耀传媒的会议室里，李琳正与团队进行最后的确认。

“陆聿礼生日当天，上午十点，《VANTAGE》封面准时公布，各大合作渠道同步开启预售链接。”李琳敲着白板，条理清晰，“借着这次生日热度，把‘陆聿礼回国首封’这个话题给我推到爆！明白吗？”

“明白，琳姐！”

这几乎是行业内心照不宣的操作，利用顶级艺人的重要节点实现商业价值最大化，无可厚非。

与外界和公司的热烈筹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陆聿礼本人对此的淡漠。他向来不爱兴师动众地过生日，早年粉丝组织的盛大应援也曾被他委婉叫停。这些年，他生日这天的固定项目，便是在社交媒体上发几张团队精挑细选的自拍照，配上几句感谢粉丝的话，算是完成了“营业”任务。

曾有媒体和路人调侃：“你要是粉上陆聿礼，就得习惯他的‘不宠粉’，别指望像别家偶像那样天天嘘寒问暖、生日会普天同庆。”

可偏偏，他这种带着疏离和桀骜的作风，反而成了他独特魅力的一部分，让粉丝更加死心塌地，觉得他真实、不刻意迎合。

生日零点，封面大片准时释出。

照片中的陆聿礼，或是穿着挺括西装立于光影交界处，眼神深邃睥睨；或是解开领口纽扣，慵懒地靠在复古沙发上，眉宇间带着一丝不羁。方韫的镜头精准地捕捉到了他不同以往的、更具张力和故事感的一面，既保留了巨星气场，又透露出几分罕见的真实质感。

【爆！陆聿礼VANTAGE封面】

【陆聿礼生日封面预售】

话题瞬间引爆网络。无论是粉丝、路人都对这套大片赞誉有加。

“啊啊啊！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太帅了！”

“这是谁拍的，太会拍了！把陆聿礼的魅力挖掘到了新高度！”

“这眼神杀我！预售链接呢？快给我！”

“卧槽！这是陆聿礼？这表现力绝了！”

“礼笑CP粉狂喜！内页采访提到合作女演员，陆聿礼说和徐之笑老师合作很愉快！”

杂志预售通道开启后，销量数字以惊人的速度攀升，不断刷新记录，最终达到了星耀传媒旗下艺人杂志销售的历史最高点。

成绩如此亮眼，自然值得庆祝。蒋晟是星耀传媒的少东家，也是陆聿礼入行初期就认识的朋友，算是他在这个浮华圈子里为数不多能交心的人之一。

“聿礼！看到预售数据了吗？爆了！彻底爆了！” 蒋晟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兴奋不已，“我就知道！聿礼加上方韫，这效果简直是核爆！”蒋晟对陆聿礼和方韫的过往知之不详，但他敏锐地察觉，只要提及“方韫”相关，陆聿礼平静无波的情绪总会产生细微的涟漪。

“正好赶上你生日，双喜临门！我必须给你办个局，庆功宴和生日一起过了！”

陆聿礼揉着眉心，刚结束一个通告，声音带着疲惫：“晟子，你知道我不爱搞这些。心意领了，聚会就算了。”

“别啊！”蒋晟不依不饶，“我知道你嫌麻烦。这次绝对私人，不公开，不直播，就叫上几个咱们自己圈内的好朋友，纯粹放松一下，给你庆生，地方我都看好了，‘云顶’，保证私密。”

“蒋晟，我不过生日。”陆聿礼语气带有一丝严肃。

“知道知道！”蒋晟打断他，“但这主要是庆功！庆功懂吗？再说了，还有那位功不可没的方大摄影师……方韫那边团队我也打算邀请，人家把你拍得这么帅，于公于私都该谢谢吧？你就露个面，算给我个面子？”

听到“方大摄影师”几个字，陆聿礼到嘴边的拒绝顿住了。

电话那头，蒋晟还在游说：“就这么定了啊！你都多久没跟老朋友聚聚了？给我个面子，也当是给李琳她们的工作一个交代，人家为你这封面忙前忙后……”

沉默了几秒，陆聿礼终是松了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行吧，你安排。人不要多。”

“放心！包在我身上！”蒋晟临要挂段电话，突然想到什么：“那个…给大家的邀请函称呼都好写，就是方韫…邀请函给到本人还是工作室？”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老陆？”

“廿三纪工作室。”陆聿礼再开口时，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得令。”蒋晟挂断电话。

廿三纪工作室那边，方韫把自己扔进办公室宽大的皮椅里，下意识点开手机，机械地刷动着屏幕。朋友圈里，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炫耀或感慨，直到一条动态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一位与他们这个圈子有交集的杂志主编，晒出了一张设计极简却质感十足的电子邀请函，邀请函上有“诚邀好友【李岚】”的字样，配文是：“期待陆老师的生日派对和庆功宴！[蛋糕][礼花]”

陆聿礼……要过生日了。

“咚，咚，咚。”陈皓明敲开了方韫办公室的门，脸上带着点看好戏的玩味，将一份质感厚重的实体邀请函放在他桌上。

“喏，陆大影帝的生日派对的邀请函，发到工作室前台了。”他特意强调了“工作室”三个字。

方韫抬头，目光落在那份邀请函上。他面无表情地拆开，抽出里面的卡片。烫金的字体竟有些刺眼——

“诚挚邀请廿三纪工作室方韫摄影师……”

后面关于时间地点的信息他已经不想看下去了。脑海里反复对比的，是朋友圈里那个亲昵的“好友”，和自己手中这个冰冷客套的“摄影师”。一股难堪、失落和莫名怒意的烦躁感涌上来。方韫指节微微用力，将邀请函随手扔回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知道了。”他语气冷淡，目光重新投向桌上的文件，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陈皓明挑了挑眉，识趣地没再多问，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方韫靠向椅背，松了松领带，又拿起桌上的邀请函反反复复地看。

陆聿礼的生日派对和庆功宴如约而至。

聚会在一家极具现代艺术感的顶层酒吧举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室内灯光暧昧，音乐舒缓，觥筹交错。

方韫到得不算早。他选了一个相对僻静却能纵览全场的位置，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入口处。

然后，他看到了陆聿礼。

他穿着一身剪裁更显随性却依旧矜贵的深蓝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解开一颗，比杂志拍摄那天多了几分慵懒。而在他身侧，一位身着银色流苏长裙的徐之笑正含笑挽着他的手臂。她气质极佳，容貌明艳，与身形挺拔、眉眼含笑的陆聿礼站在一起像是自带光环，这份般配刺的方韫有些眼睛疼。

周围已有低低的议论声传来。

“我去，徐之笑也来了？！真漂亮！”

“俩人关系这么好，网上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真般配啊。”

方韫抿紧了唇，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派对气氛在蒋晟的主持下逐渐升温。游戏环节，玩的是经典的“真心话大冒险”。

转盘指针第一次停下，指向了陆聿礼。

有人立刻高声起哄：“陆老师！必须真心话！你当初为什么接拍《风暴之境》，真是为了圈钱？”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包括方韫的，都聚焦在陆聿礼身上。这问题算是近些年围绕在陆聿礼身上最大的谜团。

陆聿礼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他沉默了几秒，再抬眼时，脸上露出一丝浅笑，目光却极快地从方韫所在的方向掠过。

“因为…”他声音不高，每个人都张大耳朵去尽力听清，“总得给同行留口饭吃。我要是部部都拿影帝，让别人怎么活？”说完后举杯致意，露出一个“你懂的”微笑。

“切～”大家发出一声不满，很多人觉得陆聿礼耍赖，回答地不诚心，但都被陆聿礼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没人敢和圈内炙手可热的影帝叫板。

游戏环节在热烈的气氛中继续。后来不知谁提议玩更刺激的“嘴唇传纸”，用的是极薄的餐巾纸。

命运弄人，方韫排在了陆聿礼后面。

当陆聿礼咬着那极薄的纸巾一角，转过身，平静地看向他时，方韫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那张俊美的脸在迷离的灯光下近在咫尺，两人面对面，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方韫的身体有瞬间是坚硬的，他深吸一口气，他向前凑近，属于陆聿礼的、清冽的松木香味气息萦绕过来。在嘴唇即将触碰到纸巾的瞬间，方韫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偏开头，纸巾轻飘飘地落地。

“抱歉，”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我认罚。”随即拿起旁边不知是谁的酒杯，一饮而尽。方韫试图用酒精浇灭刚才因为面对陆聿礼而内心升起的一团火。

“我上趟洗手间。”方韫随便编了个理由，迅速起身离开，其他人没多想，待方韫离开后接着游戏，只有陆聿礼看向方韫离开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逞的笑。

卫生间里，方韫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进入隔间把门锁死。方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

游戏结束，方韫回来后进门正好看到大家围在一起准备切蛋糕。陆聿礼站在人群中间，徐之笑则紧挨着他，大家簇拥着围绕在两个人周围。

方韫推门进入。这时室内的灯光恰好暗了下来，人群中有人高声提议：“寿星，快许个愿再吹蜡烛！”

“谁有打火机？”蒋晟扬声问，一边摸着自己的口袋。

周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声，最后都无奈地摊手，似乎都没带。

“用我的吧。”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是陆聿礼。

陆聿礼从容地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明显带有岁月痕迹的银色打火机，边角处甚至有些细微的划痕，与他一身高定西装格格不入，却被他珍而重之地贴身放置。

“啪——”

清脆的声响在空气中格外清晰。一簇橘黄色的火苗跳跃起来，映亮了陆聿礼的眉眼和他握着打火机的、骨节分明的手。

方韫的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他认得那个打火机。

那是多年前，还在大学时期，他送给陆聿礼的生日礼物，一款老式的Zippo银质打火机。

方韫从未想过，这个早已该被遗忘、被丢弃的小物件，不仅还在，而且显然一直被陆聿礼带在身边，摩挲使用。

陆聿礼吹熄了打火机的火焰，熟练地合上盖子，将其重新收回衣服内袋。然后，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许下愿望。

几秒后，陆聿礼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

“生日快乐！”欢呼声、掌声瞬间爆发。

只有方韫被钉在原地。

尘封的往事轰然决堤。

谢谢大家的阅读。[可怜][亲亲][红心]下一章就是陆聿礼和方韫的大学时期了，会比现在甜一点[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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