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其实你很高兴吧。”
赶了一上午路,趁着休息的时间,阮正绚伺机问谢印星。
“什么很高兴?”谢印星灌好水囊,走至一旁整理行装。
阮正绚追了上去,将脸凑近,“难道你不高兴吗?昨天我明明看见你很失落,今早也一直在城门口徘徊,不就是在等我吗?”
“你脸真大。”谢印星毫不留情推开阮正绚脑袋,忽然翻身上马,道了声,“出发。”
阮正绚正欲按住身前的马头,纵马而立的少年忽的弯腰,将她捞起揽在身前,一句“坐稳”后,谢印星便带着她纵马而出,奔向前方静谧的山道。
菱枝同白弘文面面相觑。
下一刻,他们二人才反应过来,骑马的骑马,支使阿大阿二驾马车的驾马车,向前追去。
马蹄急如雨,震荡在满是泥土杂草的路上,阮正绚仰倒在谢印星有力环绕的健臂中,不住地叫他慢些,少年却恍若未闻见,马鞭挥舞得更响,马儿奔行得更快了。
“混......蛋......啊。”
密不透顶的风将阮正绚的话切割成无数段,砸向谢印星。
谢印星无知无觉,疾驰了好长时间他才减下速来,问阮正绚:“你刚说什么?”
阮正绚小脸煞白,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谢印星的手臂,“我说,你混蛋!”
谢印星作势又要加快马速,阮正绚吓得使劲往后缩,看样子都想嵌进谢印星身体。
谢印星不由地哈哈大笑。
笑的张扬,笑的爽朗,更笑的朝气蓬勃。
但好在马速再没提上去,阮正绚小脸挂不住了,气得直想拧他,却又不敢惹怒他。
“也只有在马上,你才会乖觉”
谢印星轻轻弯下腰,在阮正绚耳边低喃。
阮正绚简直要被气成河豚,想到上一次与谢印星同乘一匹马的经历,她觉得她的大腿根又开始泛痛了。
明明还没有骑多长时间,却被少年这闪电般的骑马方式吓住。
她再次开始吵闹着要下去,谢印星箍住她,强制让她体验这骑马的畅意。
“别怕,阿绚,你看前面,你觉得一会儿咱们过去那笨鸡可会躲开?”
阮正绚别开脸,硬邦邦道了句,“不知道。”
原来,前方山道上,一只红腹黑顶野鸡正一咯一咯探头过山道,若谢印星再不转向,势必会与这挡道的野鸡相撞。
果不其然,行至近前,野鸡都似不怕人一般,专心致志走自己的路。
谢印星有意在阮正绚面前炫耀,倏地甩出长鞭,在野鸡前方就是一抽,野鸡就像被抽飞的陀螺,咯咯咯地跳飞起来,在二人一马冲过来之际险险避退。
“还真是一只笨鸡!”谢印星忍不住笑骂。
“那你和笨鸡打架,你不笨吗?”
阮正绚终于忍不住了,她侧头看着身后轻狂张扬的少年郎,忽的觉得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低矮不少。
可少年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爷就这样!不服来犟?”
“幼稚!”阮正绚忍不住吐槽他。
谢印星“哟”了一声,在她耳边低笑了声,“终于舍得理我了?”
阮正绚偏头。
“所以,”谢印星箍紧阮正绚腰身,将快要滑下去的她往上一提,“还是骑马有趣吧?”
阮正绚的脸不禁又黑了,这一次,她忍不住拧了谢印星胳膊一把,“停下,我要方便。”
谢印星见阮正绚是真的急了,紧急勒停马匹,放阮正绚下去。
望着将将落地忍不住嘶气的女孩,谢印星这才像意识到什么,“可是伤到哪儿了?”
阮正绚冷着脸不想理他,朝树林茂盛处走去。
谢印星忍不住跟上,阮正绚回头硬巴巴又重复了一遍,“我要方便,你也要跟?”
谢印星颇有些不自然地摸摸鼻子,虽然停下步伐,炯亮而幽深的视线却依然跟随阮正绚,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才红着脸避开。
谢印星忍不住啐自己一口,“真当小爷变态啊,躲那么远?!我只不过想问问刚刚有没有弄伤你......”
刚刚他光顾着畅快骑马了,忘记阮正绚是个娇弱的姑娘。
不过,都是人,他都没有被磨伤,为什么阮正绚总会被磨伤?
但是一想到自己以前每次对她稍微下手重些,她就直嚷着疼,谢印星又觉得能理解了。
看来他以后还得万分注意。
谢印星等了好长时间,待身后白弘文菱枝追将上来,阮正绚才姗姗从树后走出。
阮正绚止住谢印星将要开口的话,突然说:“骑马这等畅事确实不错,但太子殿下美意我无福消受,不如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各走各的道吧。”
“阿绚,你可是因为.......”
“不是,再说,太子殿下去江南是有公务在身,必有时限,可我却实在骑不得马,所以还是你先走吧,我们到了江南再会和也不迟。”
最终,谢印星拗不过阮正绚,再加上确实有皇命在身,时间着急,只能依依不舍出发了。
临出发之际,阮正绚叫住他,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她说:“阿星,路上小心。”
谢印星周遭冷郁的气场这才得以消解。
他纵身下马,快走几步至阮正绚面前抱住她,似乎有什么喜悦的东西被他噙在唇角的笑意里。
“好,那我们到时候见。”他说。
远方晴空下是少年远去的勃然英姿,树影婆娑,一行白鹭直上云霄。
......
车轮滚滚向前,也朝着少年离去的方向前进。
马车里,菱枝忍不住问阮正绚:“小姐,为什么要和太子殿下提前分开?”
明明来时他们说好的,就算太子殿下着急赶路,二人也可同行至前方凌州再分开。
“因为......”阮正绚将幽黑冰冷的眸子投向窗外,“有些脏事烂事,我不想让他知道。”
“小姐收到.......”
菱枝还没问完,就见阮正绚从袖袋中抽出一张信笺,菱枝拿过去看,果不其然,那些被找到了。
当初见证阮正绚毒杀阮老太爷的老妈子找到了。
包括老妈子的全家!
有了这人,阮正绚便可为自己正名,但这人也着实滑头,惯会躲藏,隆爷的人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她找到。
信笺上写着,这婆子被找到时瑟瑟发抖,害怕极了,明显以为是阮安鸿的人要杀她灭口。
却不想,这背后的主谋,竟是当初那个在阮家被泼无数脏水的弱弱无依的阮六小姐。
“但是张妈妈会松口吗?”菱枝有些担心。
阮正绚却不以为意,“不管她松不松口,我都要让她为她先前质控我的行为付出代价!”
此次江南一行,阮正绚告诉谢印星,她要拿回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一是,她的嫁妆——茶山,她得彻底拿回。
二是,破解藏在羊皮卷中的传家宝的秘密。
三则,阮正绚没有说,就是为自己正名,为父亲母亲弟弟报仇!
毕竟当初死了一个村长,但罪魁祸首阮安鸿还活得好好的!
阮正绚特意让谢印星对阮家从宽处置,何尝不怀着这样的目的?毕竟死太容易了,可活着,就要忍受无边无际的痛苦,与折磨。
她设计阮家贡茶掺假,构陷阮家入狱,又不让阮安鸿那么快死,不就是为了这个?
“但是小姐,”菱枝突然有些好奇,发出灵魂性的拷问,“太子殿下对你的事到底知道多少?倘若他一切都知道,你又何苦避着他,还将他早早赶走?”
阮正绚怔住,是啊,谢印星对她的事到底知道多少?
阮正绚忽然也不确定了,但她唯一知道的是,谢印星光风霁月、清风朗月,而她内心肮脏,徜徉在复仇的道路上,接下来,她都不知道她是否会做一些过激的行为。
所以,还是暂时分开为好。
或许接下来,她得好好谋划,信任谢印星并和他好好聊聊了。
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毫无良心地利用他了。
眼下,她先顺利接手茶山再说。
但好多事阮正绚想得挺好,真正做起来,却远不如她想象中顺利。
茶山居然易主了。
这是阮正绚到江南的第一站,她本想与现在茶山的主人洽谈,主人的面没见到,反被其家仆推推搡搡,给赶了出来。
菱枝气得直叉腰,朝地啐一口,“什么人哪!我们家小姐不过想拜访拜访你家老爷,问一问茶山之事!有你们这般待客之道么?!”
家仆挥舞着手中的笤帚,不耐烦极了。
“我家老爷可不是谁想见就见的!你们两个小妞还是有多远,就滚多远吧!”
“你——”
菱枝气得又想上前理论,被阮正绚阻止。
“可是小姐,分明你才是茶山真正的主人!他们抢占还有理了?!”
“菱枝!”阮正绚语气更重了,示意菱枝不能再说。
她看着远处趾高气扬的王宅家仆,笑眯眯上前,扬声道:“既然王老爷今日有事,那小女改日再来拜访,到时可能还要烦请小哥代为通传。”
那家仆本想再作撵人状,手中却猝不及防的被阮正绚塞入一个钱袋子,他脸色好转许多,这才道出真实原因。
“那......行吧,待下次我们家老爷心情好时,你再来上门便可。”
“好。”阮正绚柔声应道。
事后,她让菱枝去打听今日王宅发生的事情,她要从长计议。
菱枝脆生生答应。
夕阳的余晖洒落大地,时间就这样兵荒马乱消逝,再一睁眼,次日已到。
阮正绚盯着客栈床顶的帷幔,久久不动,半晌,菱枝问她醒了没,她才伸展着懒腰,动着这两日因赶路略有酸痛的手脚,爬起来穿衣。
今日,她计划去茶山看看。
总要先摸清底细,再行动作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