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秋天 第2章 樟树下的秘密

风卷着樟叶的清香掠过操场，远处的喧闹像被按下了减弱键，衬得树荫下格外安静。峦柒望着时雨线条利落的侧脸，刚才跑操后的喘息还未平复，心里那些憋了许久的话，却像被风吹动的麦浪，忍不住要涌出来。

“时雨，”她轻轻开口，声音带着点试探的沙哑，“我老家在Q市的乡下，到处都是麦田，春天的时候，风一吹，麦浪能晃到天边上。”

时雨没转头，只是“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树干上的纹路，算是回应。

峦柒攥了攥衣角，继续说道：“我家……重男轻女挺严重的。奶奶总说，要是我是个男孩，就能帮衬家里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我爸身体不好，没办法再要孩子，所以家里就我一个。可也因为这个，奶奶总看我不顺眼，说我挡了家里的‘福气’。”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映出细密的绒毛，眼底藏着的酸涩像被晒化的露珠，轻轻晃动。“我妈总偷偷给我塞煮鸡蛋，让我好好读书，说只有考上好学校，才能离开老家，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她顿了顿，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现在我真的考到这儿了，可有时候还是会怕，怕自己融不进去，怕……让我妈失望。”

这些话，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过，像是藏在心底的秘密，今天对着时雨，却轻易就说了出口。

时雨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尾，清冷的眸子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复杂的情绪。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就离婚了，各自在外地忙事业，把我扔给保姆。”

峦柒愣住了，没想到时雨会突然说起自己的事。

“家里什么都有，就是没人管我。”时雨的指尖微微蜷缩，“他们觉得给我钱就够了，却从来没问过我想不想要有人陪。”她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云层轻飘飘的，“所以我讨厌热闹，也不相信别人的亲近，总觉得那些好都是假的，迟早会消失。”

风又吹过，樟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两个女孩的秘密伴奏。峦柒看着时雨，忽然觉得，原来她们都是被孤独包裹着的人，就像两棵长在同一片树荫下的树，各自扎根，却在风里悄悄靠近。

“时雨，”峦柒轻轻说，“以后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时雨的睫毛颤了颤，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几秒，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线，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暖意：“嗯。”

一个简单的字，却像一颗种子，落在了两人的心底，悄悄发了芽。

风把樟叶吹得沙沙响，时雨忽然侧过头，目光落在峦柒还带着泪痕的眼尾，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试探：“你就这么把这些事告诉我的？不怕我转头就说给那些富二代朋友听，让他们拿着你的家事当笑柄？”

峦柒愣了愣，指尖下意识地攥紧衣角，洗得发白的布料皱起又展开。她望着时雨清冷的眉眼，沉默了几秒，反而轻轻笑了笑，眼底的怯懦渐渐散去，多了几分笃定：“不怕。”

“为什么？”时雨挑眉，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

“因为你帮过我好多次啊。”峦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你明明看着高冷，却会在我被追问时替我解围，会悄悄提醒我做题，还愿意听我说这些没人知道的心事。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就算我猜错了，也没什么。这些事藏在心里太久了，说出来，反而轻松多了。”

时雨看着她眼底的澄澈，指尖微微蜷缩，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别过脸，避开峦柒的目光，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比刚才更清晰的弧线，声音低低的：“算你有点眼光。”

风裹着樟叶的清香漫过肩头，峦柒看着时雨别过脸时泛红的耳尖，轻声补充道：“其实……你的家庭，也未必幸福吧。”

时雨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她，眼底带着几分诧异。

“我猜的。”峦柒攥了攥衣角，声音轻轻的，“你说过讨厌热闹，不相信别人的亲近。是不是因为……从你有记忆力起，爸妈就没怎么在家待过？”

时雨沉默着，算是默认。

“你每天面对的，大概都是保姆、司机，就算家人回来，也只是忙着处理公司的事，从来没问过你想吃什么、过得开不开心，对吧？”峦柒的目光里带着共情，“就像我在家看着奶奶冷淡的脸，你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大概也常常觉得孤单吧。”

时雨望着她澄澈的眼睛，那些藏在心底的委屈和孤独，像被戳中了开关，瞬间涌了上来。她别过脸，望着远处的跑道，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别瞎猜。”

可峦柒分明看到，她的睫毛轻轻颤着，像是在忍着什么。峦柒悄悄挪了挪脚步，和她并肩站着，轻声说：“没关系，以后我陪你。我们都不用再一个人了。”

时雨没说话，只是指尖悄悄放松了些，风掠过两人的发梢，樟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着这份悄然滋生的羁绊。

风停了，樟树叶垂在枝头，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时雨望着远处空荡荡的看台，声音淡得像蒙上了一层雾：“他们是联姻，本来就没多少感情。”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树干上的纹路，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藏着化不开的凉：“生下我之后，就更没什么牵绊了。我爸回了他的公司，我妈去了国外，各忙各的，连过年都没一起回来过。”

“小时候我还盼着他们回来，会对着门口的监控说话，说我考了第一名，说保姆做的红烧肉很好吃。”她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自嘲，“后来就不盼了，反正盼了也没用。家里的保姆换了一个又一个，司机只会说‘小姐，上车’，没人真的关心我过得好不好。”

峦柒静静地听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她悄悄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时雨的胳膊，像在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时雨，以后有我呢。”

时雨侧头看她，眼底的清冷渐渐褪去，多了些柔软的光。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两人心底漾开了圈圈涟漪。

很快就到了吃饭时间因为月考的铃声越来越近，所以班主任在吃饭前把大家叫到一起班主任在讲台前敲着黑板，语气严肃得像压在头顶的乌云：“这次月考关系到分班调整，谁都不许掉以轻心，更不准搞歪门邪道，一旦发现作弊，直接记过处分！”

台下的同学纷纷点头，唯有后排的赵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排的峦柒。他是班里出了名的富二代，成绩常年垫底，这次听说峦柒是特招进来的尖子生，心里便打起了主意。

午休时，赵磊堵在走廊拐角，拦住了正要去食堂的峦柒，语气带着几分施舍般的傲慢：“喂，峦柒，月考的时候给我传下答案。好处少不了你的，想要什么随便说。”

峦柒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坚定：“不行，作弊是不对的，我不能帮你。”

“你别给脸不要脸！”赵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身边的几个跟班也围了上来，“你一个穷酸特招生，在这装什么清高？给你钱是看得起你！”

峦柒攥紧衣角，咬着唇没再说话，转身想走，却被赵磊一把抓住胳膊：“敢拒绝我？有你好果子吃！”

从那天起，噩梦便开始了。

他们趁峦柒去厕所时，把她拖进隔间，推搡着撞向墙壁，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校园论坛上，匿名帖子铺天盖地，编造她“为了钱跟男生厮混”的谣言，甚至PS了她的裸照，配文极尽侮辱；放学路上，他们还会故意拦住她，抢走她的书包，把里面的课本撕得粉碎。

峦柒每天都活得心惊胆战，上课走神，夜里睡不着觉，身上的淤青被她用长袖死死遮住，却还是在抬手写字时，被时雨瞥见了手腕上的青痕。

时雨察觉到了不对劲。峦柒不再主动跟她说话，总是低着头，眼神里满是怯懦，连讲题时都频频走神。她几次想问，却都被峦柒慌乱地避开。

这天放学后，时雨悄悄跟在峦柒身后，看着她被赵磊等人堵进了学校后门的小巷。“哟，这不是清高的特招生吗？怎么，现在知道怕了？”赵磊伸手去扯峦柒的头发，峦柒挣扎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住手。”

清冷的声音像冰锥般刺破小巷的喧闹，时雨站在巷口，眼神冷得吓人。赵磊愣了愣，看清是时雨后，语气瞬间弱了几分，却还是硬着头皮：“时雨，这事跟你没关系，少多管闲事。”

“她是我朋友。”时雨一步步走过去，一把将峦柒拉到自己身后，“你们动她一下试试。”

她的气场太过强大，赵磊的跟班们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时雨瞥了眼峦柒脸上的泪痕和胳膊上的淤青，眼底的寒意更甚，抬手抓住赵磊的手腕，用力一拧，疼得赵磊惨叫出声：“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现在给她道歉，删掉论坛上的东西，要么……我让你们爸妈来学校领人。”

赵磊深知时雨的家世背景，不敢再逞强，只能咬着牙道歉，连忙让手下删掉了论坛上的帖子。等人走后，时雨转身看向峦柒，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为什么不告诉我？”

峦柒扑进她怀里，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我怕……我怕他们更过分，也怕你觉得我麻烦……”

时雨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像春风：“有我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