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找到飘飘的行踪吗?”江飘飘的生母柳姨娘,跟着江老爷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人年轻貌美,肚子也争气,接连生下四小姐和六少爷,在府中还算受宠。
此时,她拉着匆匆赶回的小厮的手臂,势必要寻一个答案。
小厮不好乱动,只能凭借巧劲挣脱:“柳姨娘,现下奴才们要去找老爷复命,还请您不要挡着路好吗?”
柳姨娘听后涂着蔻丹的长甲立马扣紧了小厮的臂膀,她双眼满是红丝:“你们要去复命?你们寻到飘飘的踪迹了?!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啪——”
一声巨大的清脆声响起。
男人厚重地大掌裹着风狠狠扇向柳姨娘的脸,柳姨娘跌坐在地上,捂着红肿的脸颊不可置信地望向她面前的男人:“老爷……”他怎么能在这么多下人面前打她!
江正初挥了挥手:“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下人们一哄而散,江正初冷冷看着地上的江姨娘吩咐道:“把她给我带到书房来。”
柳姨娘被两个下人架着丢进了书房内,江老爷见到她上去指着鼻子就是一顿骂:“你知不知道你那女儿都干了什么好事!先前老夫人亲自出马为她定下余家的婚事,这么好的婚事她不要,转头就离家出走。”
“结果你知道她跑哪儿去了吗?她竟然翻进了楠王府的后院!要不是楠王心善收留了她,只怕现在还要连累我们江家!”
柳姨娘懵懵懂懂道:“老爷,这不是好事吗?要是飘飘被楠王看上,这对江家来说也是一大益处啊!”
“无知妇人!”江正初一拍桌子,吓得柳姨娘缩了缩身躯:“先不论楠王看不看得上她!余家那边要怎么交代?刚定下亲事的小姐转头跑到别的男人的后院,你不嫌害臊吗!这事一出我们与余家算是彻底交恶了,但凡外头有一些不好的流言,江家的名誉就会被毁去大半!”
“更何况她跑进的还是楠王府,楠王要是追究下来,我这官位,江飘飘的脑袋都别想保住!”
柳姨娘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原以为只要前去楠王府交涉,就能将江飘飘接回来,若是幸运,江飘飘还能当上楠王侧妃,却不想这一出走,竟要断送自己女儿的性命。
“老爷!”柳姨娘带着崩溃的哭泣声往前爬去,她抱住了江正初的靴子喊道:“您救救飘飘吧,救救她吧,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江正初直接踹了柳姨娘一脚,柳姨娘向后倒去,胸口几度气涌翻血。
“她是孩子,难道你也是孩子吗?我看你这做娘的也好不到哪去!滚,滚回你的住处去,我现在看到你就烦!”
柳姨娘静静躺在地上,耳边是江正初快步离开的声音,心底一片冰凉。
“那个小贱人!和她狐媚子娘亲一个样,都只会给人添麻烦!”
钱姨娘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急得是眼冒金星,江离笙沉默地坐在椅塌上,一言不发。
钱姨娘一拍桌子:“不成,我得赶紧去找老夫人,叫她给你快点定一门好婚事,可怜我家笙儿,原以为江月溪那个祸害走了,江夫人与我商议着将楠王选妃的名额给你,这下好了,叫那江飘飘一搅和,江家小姐们所有的闺誉都被她毁了!”
“这谁还能要你啊!我的笙儿!”
“姨娘!”江离笙厉声道:“您能不能冷静点,事情也未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钱姨娘惊了一下,随后怯怯看向江离笙:“笙儿,你莫不是有法子了?”
江离笙沉静道:“江家原本就是要送两个女儿出去的,既然江飘飘已经进了楠王府,那为何我不能进余家。”
“余家与江飘飘也只是定亲,他们既然能把对象从江月溪换成江飘飘,自然也能将对象从江飘飘换成我,如此,亦可解决江家的难题。”
钱姨娘并不死心:“可是笙儿,你本该成为楠王府的侧妃,如何就要拱手让人,余家可比不了楠王啊。”
江离笙轻声道:“姨娘,你不懂,我去楠王府,侧妃已是我能爬到的极致,上面注定还要被一个王妃压着,但是去余家我便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媳,未来必定会是当家主母,这难道不比楠王府好吗?”
钱姨娘听后沉思一番,要是成了,那她岂不是会成为余家主母的娘亲,这样想想确实也不为一桩好事。
“好。”钱姨娘拍了拍江离笙的手:“笙儿你放心,姨娘这就去见老夫人,说什么也要把这件事办成,只是替姐出嫁,到底还是委屈你了。”
江离笙环抱住钱姨娘笑道:“我不委屈,姨娘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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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与余家定亲的人又从江飘飘换成了江离笙?”江月溪很喜欢这间屋子自带的小院,她坐在院子里,面前的石桌上还摆着不少佛经。
裴十三坐在她对面,百无聊赖地翻着经书,闻言点头:“嗯,不过余家也不是好惹的,被三番五次地更换定亲对象,这谁不恼,聘礼自然就少了一大半,江家还要倒贴不少。”
江月溪低头看着手里正在抄写的佛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余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余上右又是嫡长子,就算余夫人和江夫人是表亲,也不该这般死盯着江家小姐不放,被换了三次亲都不退。”
“怎么。”裴十三抬起头,半眯着眼看过来,语调微挑:“你心疼他?”
江月溪握笔的手抖了一下,不是,自从前几天钟环来过后,她老觉得裴十三怪怪的,尤其是他们俩相处时就会变得非常诡异,包括但不限于裴十三说话的语气,神情,接触时的动作。
比如现在。
“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我和余公子甚至都不认识。”江月溪解释道。
“哦。”裴十三淡淡应了一声:“我就说嘛,定过亲的关系算什么关系,反正你们也不认识。”
江月溪:“是的,都还没你熟……能说回正事了吗?裴公子?”
裴十三随手将经书合上,回答道:“很简单,因为余家的余大公子是个天阉,很不幸他又极其好色,而且手段腌臜,所以余夫人自然得想办法找个口风严的替他遮掩。”
江月溪手中笔杆缓慢地抵住了她的下唇,她圆圆地眼睛瞬间睁得更大了:“天阉?”
这事江夫人知道吗?老夫人呢?最重要的是江飘飘和江离笙她们知道吗?
裴十三一眼就看出江月溪在想什么:“别想了,这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就连余老爷都被瞒的死紧。”
江月溪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十三:“查这点事对我来说很容易,只要你想知道,那我便会知道。”然后,等你来问我。
江月溪抿唇,余大公子是个天阉,若是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那么江离笙大概率是不知道的。
“你要告诉你妹妹吗?
江月溪放下笔,唤清露拿了一样东西来,裴十三一看,是他们在玄灵寺再遇的契机,那串断了的佛珠。
“当时佛珠被你的玉佩缠到才会因此断裂,可我这几天想要试试看能不能修复时,发现这条串绳有点问题,你看这里。”
江月溪将断开的绳子合在一起,就在断掉的接口处有一道浅浅的割痕,“这里有被利器割过的痕迹,接口齐整,绝对是人为造成的。”
裴十三眉眼一压,低声道:“她怎么敢。”
“这条佛珠自送到我手边,唯一的一次就是将它交给了江离笙,然而第二天佛珠就断了,只是当时发生的太快,后面又出了这么多事,更别说还有嗯……所以我竟一时忘了查看,”
江月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拨动着散在佛经上的珠子,囔囔道:“现下看来,真是想不怀疑她都难,还有江飘飘离家一事,江飘飘与江离笙关系最好,估计里面也有她的手笔。”
“也不知道她费尽心思嫁入余家,究竟是会得偿所愿,还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
清露俯下身,帮江月溪收好佛珠,安慰道:“小姐,人各有志,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江月溪点点头:“既如此,那我自然也不会干涉她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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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月光高照,星洒点点,夜幕之上连光点都变得稀疏。
男人背对着月亮,面前是一棵郁郁古松,他上手轻抚着树干,一道道表皮的纹路顺着他抚摸的动作染上了余温,干燥不已。
“主子。”连槿跪在男人生后,他感觉主子今日心情不愉,本来就浅薄的呼吸声变得更加聊无声息。
裴十三眼神淡然又平静:“江家五小姐贤良淑德,与余家大公子乃是天作之合,余家大公子对江家五小姐痴心一片,多番关照。”
“我要你立刻将这件事在奉京和扬州广而告之,但凡江家五小姐要与丈夫和离,便是狼心狗肺之徒,为天下唾弃,你可知晓?”
连槿拱手:“属下知晓。”说完,迅速消失不见。
裴十三指腹划过了树的表皮,空气里传出男人轻声的呢喃,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
“念在你之前做的贡献,我也不好不送点什么,希望这份大婚之礼能勉强得你满意,江五小姐。”
海东青在天上旋了一圈,拍打着翅膀落到裴十三肩上。
裴十三捏了捏鸟的后颈。
眼底黑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