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第33章 千勋记忆

蒋淮锦，听我说，别听别人说。

什么是八卦？在古代，那时一种哲学符号，那么在现代，是一种复杂的现象，他通过人与人之间传播，添油加醋、细小琐碎是八卦的核心，人们在八卦中嬉笑畅谈，获得身心的愉悦，被八卦的对象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别人口中的自己，那些八卦的人可能也会忘了人物本身是谁，只要述说着事情，就很愉快。

宋千勋不介意成为八卦的中心，因为自从他来到裕国开始，他的目标就明确又清晰，做有决策权的人。

出发前，他找到元琼华，神情冷静，但语气中是留恋的不舍：“阿姨，我这次会跟着同事一起出发去裕国，蒋淮锦知道了肯定会去送机，都决定走这一步了，那么不能再冒险干任何事情。”

“可是，你悄悄的走，蒋淮锦知道了会伤心的。”元琼华理解宋千勋，但也心疼蒋淮锦。

“阿姨，小不忍则乱大谋，蒋淮锦现在肯定感情用事，所以，我故意说晚了分别时间，到时，我可能凌晨四点就会出发，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走了。”宋千勋也不是心狠，只是他更加顾全大局，他跟元琼华商量这件事情，也是付出了很大的勇气。

“你走吧，我替你保密。”元琼华信誓旦旦。

所以，当蒋淮锦起床没有找到宋千勋时，元琼华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是在拖延时间，等宋千勋确定走了，一切都于事无补了，元琼华才将事情坦露。

安眠药是蒋奶奶的，放了两粒，这个药量最多使人昏睡，成年人的身体可以抵抗，宋千勋看着蒋淮锦喝完牛奶，在黑夜中摸着他的轮廓，心痛不已。他当然想不管不顾以后，就拿着信托基金潇洒度日，可是每次想到痛苦挣扎的蒋淮锦，宋千勋就不敢松懈。

他们总说我做事杀伐果断，其实这不过是我害怕失败的保护色，我何尝不想沉浸温柔乡，醉生梦死，可是蒋家怎么办？蒋淮锦怎么办？那些算计蒋淮锦的人又怎么办？他爱过蒋淮锦，现在依然深爱蒋淮锦，爱人者，则为之深远。

宋千勋靠着飞机的窗边，看着窗外不停变换的云彩，心中的滋味也跟着云彩的变化而转圜。申请去裕国的人不少，但是他去给人事塞了钱，并且不少，等名单下来，他是第一个可以去的。宋千勋想，有时候钱真是好东西，难怪有钱的蒋淮锦就是意气风发。

大家都想去裕国的原因，无非是想去国外镀金，投资工资很在乎有外国工作经历这种事情，当你咨询投资理财时，如果听说裕国总公司工作过，留学归来，会感觉更加靠谱，这是很多人的心态，所以大家都迫不及待来裕国镀金，人事也以为宋千勋打的这个主意。

只有宋千勋知道，他要的不仅仅是镀金。

他走进贝富德总部，坐在工位上，观察着所有人的举动，几次故意和Harold打上照面，他刷着存在感，直到Harold无意间问起：“他是谁？”

他是谁？那时的他能力出众，初入风投行业便能精准预判风向，他在分部已经是崭露头角，如今在总部更是让人青睐。

“一个能力还不错的年轻人。”介绍他的，是他们部门的主管。

“叫什么？”Harold待在公司时间不多，能对一个人印象如此深刻，除了他经常在眼前出现以外，就是宋千勋长的还不赖，是他喜欢的类型。

“叫Harry，中国来的。”主管一边介绍，一边接受到了来自Harold秘书的眼神提示，他立刻心领神会，阿谀奉承：“Harry是学校高材生，各方面能力不遑多让，我总感觉在我这边有点屈才，明天跟人事说一下，还是跟着精英们可以学习到更多。”

“那倒不必。”Harold欣赏主管的察言观色，但是面上依旧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但是阻挡不了第二天上班就看见宋千勋的工位。

Harold笑笑，办事效率真高，立马就换到了他们的楼层。但是他的办公室和宋千勋的工位还是隔得很远，甚至不可能特意的打上照面，慢慢的，Harold就忘了宋千勋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办公室的门敲响了，宋千勋带着文件进来，说发现了最近公司风投的风险，Harold很好奇，他为什么可以直接进来，直到秘书轻微的笑了一下，他似乎知道了宋千勋能直接进来的原因了。

宋千勋拿出U盘，递给Harold，说：“这里有证据，证明这个投资只亏不赚。”

风投是个有趣的行业，有些人利用投资来开疆拓土，满足自己的野心，有些人利用投资来填补窟窿，满足自己的愚蠢，而宋千勋要给Harold看的，就是后者。表面账目干净，实则公司皮包，而通过初审查的部门，相互联结，包庇撒谎，因为上面的嘴要他们闭紧，于是他们就统一了口径。

其实风投也有自己的潜规则，而宋千勋是拿着证据打破潜规则的第一人，经济这种事情，本就是有好有坏，有亏有赚，阻了别人的财路，却也没有给自身谋财，这件事情真是的少之又少。

刚开始别人不解，但是慢慢的，他们看见Harold经常把宋千勋带在身边，他们就豁然开朗了，所有的流言蜚语就开始流传开来。从秘书，到秘书长，到贴身秘书，似乎Harold和宋千勋形影不离起来，宋千勋刚正不阿，他拒绝了所有出卖Harold的事情，Harold对他的信任愈加的深。

但在贝富德工作，最重要的还是能力，宋千勋有一双慧眼，凭着这双眼，他可以看透有些可以立马投资，而有些必须慎重。他会和Harold交换眼神，Harold从刚开始的一知半解，到现在的心领神会，似乎默契在慢慢形成，两个人相互信任，所以经常一起用餐，一起公事。

Harold很感谢宋千勋，他尽可能让宋千勋感受到国内的温暖，他亲自给他过生日，亲自为他开车门，亲自为他披围巾，说他对宋千勋没意思，那肯定是假的，但一想到他和宋千勋的年龄差，他就克制住了，他欣赏宋千勋，但欣赏不一定就要占有，他发乎情止乎礼，每一次都彬彬有礼。

但每一次，都会更进一步。

宋千勋回国，Harold表示好久没回去看过了，宋千勋本想拒绝，但Harold没给宋千勋拒绝的理由，他说正好要去分部考察，宋千勋说他要回瑞溪，Harold说正好先去瑞溪玩过了新年，再去考察。宋千勋答应了，有Harold在身边，休假也像上班。

Harold给他买了头等舱，就他们两个人，宋千勋回老家收拾了一下，Harold就毫不客气的入住了。

Harold在宋千勋的家中游荡，从一楼到二楼看着古朴的装饰，二楼的茶几上摆放着宋千勋和奶奶的合影，一楼的大厅中悬挂着奶奶的遗照，整个屋子里，只有宋千勋一件房是铺了被子的，其他房间都空置着，房子里除了宋千勋的物品，再无其他。

Harold拿起护肤品，仔细观看着上面的日期，是这两年的没错，看来宋千勋的确是住在这里的。宋千勋看着Harold像监工一般端详房子，提心吊胆的，在出国之前，他特意回来了一趟，置换了家里所有老旧的物品，如果不置换，Harold将看见七八年前的洗面奶，七八年前的水乳，到时，Harold肯定会疑心深重。

“你一个人住这里不孤单？这么多年没谈过女朋友？”Harold坐在沙发上，看着有点蒙灰的遥控器，发出疑惑。

“我学业为重，哪里来得及谈恋爱。”宋千勋为了自证，带着Harold来到书房，满柜子的书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些书和报纸，都是从1602搬过来的，那时候和蒋淮锦闹翻，便将物品都搬了回来，入住了秦禾家，这个家太冰冷，如果宋千勋一个人回来，他是宁愿住酒店也不愿意住在这里的，可是Harold就是想跟宋千勋回来背调他，所以宋千勋只能顺水推舟带Harold回来。

“看来我真的没看错人，难怪是优秀毕业生。”Harold满意的漏出笑容，手不经意搭在宋千勋肩膀上，宋千勋回避开来，Harold倒也不介意，顺直就将手垂了下去。

Harold身边什么人没有，但Harold要的，是对他有用的人。世界上漂亮的男生那么多，随随便便花钱买来的，Harold不稀罕，但是像宋千勋这种聪明又漂亮，还能帮助自己的，真的是少之又少。

Harold有一个工作秘书，一个生活秘书，如今宋千勋取代了两个人的位置，似乎宋千勋既能妥帖的安排好Harold的一日三餐，让这个本来是中国胃的华裔饱了口福，又能在工作上与自己相辅相成，有宋千勋这般的妥帖，Harold的思绪总是会游走。

但反观宋千勋，似乎没那层意思，Harold也是识趣的。

“正好在江边，就当来度假了。”Harold说出来感觉逗趣，冬天的江边，寒冷的很，这是Harold找的借口，否则难道说就是为了跟回来看看宋千勋的家庭，看看他是否是值得信任的人吗？可是看见宋千勋的家庭，Harold又有点心疼，原来他无父无母是真的，他不曾说过一句谎话。

“新年的话可以去寺庙，可以去感受一下。”宋千勋提议，那时与寺庙格格不入的小男孩，如今也是虔诚的信徒了。

宋千勋说去烧香是带着私心的，他进入寺庙，走到财神殿，对着财神爷，他祈求蒋淮锦能早日发大财，希望他一切顺利，能够靠着自身一举成名，他希望蒋淮锦依旧是少年郎，不被凡事所扰，他希望蒋淮锦早日成功，功成名就。桩桩件件，所愿皆不是自身。

“求财？”Harold好奇。

“你看寺庙中，财神殿的门槛被跨过的次数最多，谁不希望发财。”宋千勋讲述这些话只道平常。

“可是，我看很多稳赚不赔的投资你都是给别人做的，我以为你不在乎。”Harold一句话囊括了宋千勋的近况，宋千勋并不会在一桩生意上停留太久，他就是看中一件事情，成功几率高的时候他马上转手他人，他去拿回点。Harold以为他不需要高额的回报，其实就只有宋千勋知道，他怕自己等不到那些公司起步、发家，他等不到那些钱的回笼就要走了，所以他只在乎眼前的。

“我跟在你身边，我当然不能只顾自身，这些生意都是公司的人在做，最终获益的都是公司，至于赚钱的多少，我也只是尽我的本分。”宋千勋话说的漂亮，Harold听的满意。

好一个大公无私，Harold内心甚至欢喜。

这些都是宋千勋没有蒋淮锦的生活，他的确算计了，可是为了往上走，他在没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只能先为自己考虑，他拆散的那家投资，本身就欠着高额的赌债，那个与之链接的高管，本身就是公司的蛀虫，他不会去伤害善良人的利益，但他更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

不知为何，裕国就是这般小，宋千勋几次都和蒋淮锦打上了照面，宋千勋回忆起那几次照面，依旧觉得难以呼吸。

爱你这件事，刻在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