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津北像是刚睡醒,头发凌乱,打了个哈欠,走进来,“本来坐沙发上等你,结果睡着了,被你回来的声音吵醒,这不还没来得及叫你么?”
“你怎么回来了?”一整天了,这人的热搜可还挂在微博前几位呢。
张津北皱了下眉头,很轻微,似乎不愿意提及此事。
只淡淡道:“偷溜回来的。”
饶是尹迟再冷静,也不得不吃惊:“扔下那么大一个烂摊子,你一个人偷溜回来?”
张津北耸耸肩,无所谓地眨眼,“嗯。”
尹迟手里还拿着挂面,闻言差点没握住,不由提高了音量:“不出道了?”
张津北走进来,从身后包住她的手,握紧了挂面,轻声:“你专心点。”
这是一个环抱的姿势,他下巴搁在尹迟左肩,低喃:“不想出了。”
尽管两人姿势亲密,尹迟却没感到什么旖旎的氛围,此时的张津北在她眼里如同不懂事闹脾气的小孩子。
“跟公司签约怎么办?违约金赔得起吗?”
“好烦!”张津北将头埋进她颈窝,蹭了蹭,“我已经被念得头疼,才跑回来的,你就不能暂时放过我?”
他难得这么孩子气。
但是——
尹迟转过身,双手捧起他的脑袋,“自己做的事情就要承担。”
四目相对,她乌黑的眼眸笔直地注视着他。
张津北眼光微闪,低下了眸子,“你就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她双手很温暖,张津北抓住她捧着自己脑袋的手,放在脸颊边轻轻摩挲,有些心虚地小声道:“赵琦、还有其他女人……”
“生气啊。”尹迟捏了捏他的脸,将手收回来,目光明亮坦荡,却没有怨愤,“怎么?看起来不像?”
张津北答不上来,低眸凝视她,手掌下移到尹迟的腰,紧紧搂住。
尹迟顺势揽住他脖子,鼻尖蹭了蹭他的,亲昵又无奈的语气:“我要每次都生气,早被你气死了。”
张津北细细打量她的神情。
尹迟的话并没有让他多高兴,反而增添了许多失望的情绪。
他好像从没有见过她吃醋。
为他吃醋。
以前很少在意这些,不记得到底有没有过。
而现在,越是试图寻找她爱他的证据,却好像越来越发现她的表面敷衍和心不在焉。
-
一碗简简单单的面,张津北吃得心满意足。
“还是你做的饭好吃。”
尹迟感到好笑,她只是随便做做,一碗面而已,甚至谈不上什么厨艺,“不就是个西红柿鸡蛋面吗,有什么好不好吃的。”
张津北弯起眼笑,眸子里似乎含了点清浅的光,显得格外温和,又格外真诚,“不知道,这可能就是家的味道吧。”
“在外面吃饭,我总觉得自己吃的都不叫饭,食物而已。”
见他吃完,尹迟将碗收起来,“吃完你就回去吧,估计好多人在找你呢。”
闻言,张津北撇撇嘴,不满:“你怎么跟个苦口婆心的老母亲一样。”
“乖儿子,听话。”尹迟顺杆爬,“慈祥”地摸摸他的头。
张津北条件反射般,立刻向后一躲,避开,“你手上拿过碗,有油,不要摸我头发。”
尹迟瞪他一眼,转过身,“切,拽得你,刚还说我做饭好吃,吃完立马翻脸不认人,男人啊!”
张津北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摸摸鼻子,站起身,“你要洗碗吗,我来帮你。”
尹迟到底还是没让张津北帮忙,嫌他添乱,把他撵出了厨房。
等她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却发现张津北一本正经地端坐在客厅沙发上。
电视没开,也没刷手机,不知道他正襟危坐的在想些什么。
尹迟抽了张纸巾擦手,来到客厅,“你怎么还没走?”
张津北听见声音,抬起头看她一眼,目光略有些幽怨,“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好歹这房子是他租的。
尹迟微挑眉,没说话。
张津北解释:“我跟经纪人联系过了,她已经派人来接我,到了会给我打电话。”
“嗯。”尹迟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两人在沙发上呆坐十多分钟,张津北的手机终于响起。
他看一眼,没接,站起身,“我要走了。”
“好。”
张津北走到玄关换鞋,尹迟站在旁边看着他。
“我就不送你出门了。”免得被人拍到。
“嗯。”
他转身往外走,手搭上门把手了,又顿住,回过头来看她,“不来个道别吻吗?”
尹迟愣了下,继而轻笑,走近了,踮起脚尖,蜻蜓点水地在他唇上碰了下。
亲完,正准备退开,张津北伸手扣住她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吻毕,张津北仍旧拥着她不让她离开,电话在兜里欢快地震动,他也不管。
“剪子。”
“嗯?”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爱尹迟。
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心情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却在尹迟这里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
只是理智上他又羞于表达“爱”这个字眼。
于是原本想说的“爱你”,临出口换成了:“……要记得想我。”
尹迟靠在他肩头,细密长睫温顺地垂覆,遮住眼底的情绪,“好。”
-
张津北闹出的八卦很快被解决。
工作室的澄清声明加上律师函,还有一大批忠实粉丝的洗白和拥护,事情很快被压下去。
互联网时代,只要掌握住网民的从众心理,舆论风向还不是说变就变。
接下来大半年,张津北和尹迟聚少离多。
一个努力工作,一个努力学习。
他行程密集,两人手机联系都几乎没有。
往往尹迟给他发消息,好几天之后才收到回复,或者一直收不到回复,于是她渐渐不再给他发消息。
张津北偶尔发来消息或打来视频电话,时间都很短促,通常聊不上几句,他那边就要挂断。
尹迟准备考研,报了一个辅导班,每天除了学校的课程,还要兼顾实验室和辅导班的课程。
时间久了,他们很少想起对方。
大四上学期,学校安排实习,如果不满意学校安排的,也可以自己找实习单位。
尹迟回了老家,她和李峻岭都被刘淑君女士安排进乡政府实习。
在政府实习并不轻松,属于大事没有小事不断的类型,文书工作很多,每天忙于制表。
下班后,尹迟还要回家补上每天辅导班的网课和作业。
最麻烦的是,每个月都至少要下乡一次,走访村民。
-
九月底,天气还热得很。
一大早,趁着太阳光还不算太热烈,几个下乡的实习生已经坐上了通往乡间小路的敞篷三轮。
前几次下乡有老前辈带着,他们充当背景板就行。
这次终于得独挑大梁。
尹迟防晒霜抹了好几层,不仅戴了顶鸭舌帽,还打着把太阳伞,李峻岭就坐在她旁边,在三轮车的颠簸中被她的伞尖戳到第五次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劈手夺过了她那把伞。
尹迟正在伞荫下打盹,一时惊起,眉头狠狠皱起,语气说不上友善,“你干嘛!”
李峻岭给她展示自己被戳出印的胳膊,缘于理亏,尹迟顿时哑火。
同行的还有两个实习生,一男一女,也是镇上的人,大家从小一起长大,不算陌生。
那个女生初中时本来和尹迟是关系最好的朋友,不过后来闹掰。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但是再见面仍旧有些尴尬。
是以他们俩见状,拿尹迟和李峻岭打趣时,尹迟只笑笑,不接话。
李峻岭倒是健谈,跟谁都聊得来。
三轮车比较颠,不方便看手机。
距离目的地尚且有段距离。
尹迟又不想加入他们的话题,只好扭过头,暗自发呆。
没多久,尹迟察觉头顶罩了片阴影,抬头看,见李峻岭为她撑起了伞。
她戴着帽子,脸颊闷得有些红,像喝醉了似的。
声音也似被晒发酵了,又暖又软:“你干嘛呀?”
李峻岭还在跟那俩人聊天,按理说尹迟声音很小,他不应该注意到,却在她话落的瞬间,扫过来一眼,轻快地道:“太阳升起来了,怕把大小姐给晒化了。”
在他看来,尹迟涂了防晒,又戴帽子,还打伞,真是娇气得不行。
又见她半晌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把她伞给拿走生气了。
只好放弃原则地来哄一哄她。
尹迟却白他一眼,以为李峻岭这话是在讽刺她。
李峻岭扫来这一眼,再没能移开,竟然觉得她翻白眼都漂亮,真是没救了。
尹迟顺着他举伞的胳膊,落到他英俊脸庞上,有些嫌弃,“你也太黑了吧。”
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一个皮肤黝黑反光,一个皮肤雪白发亮,对比忒鲜明。
李峻岭翘起嘴角,笑得满脸不正经,“没有我,你哪来的陪衬啊。”
坐在对面的女生其实一直明里暗里瞧着尹迟,这会儿忍不住插嘴:“你俩关系可真好。”
尹迟昂了昂下巴,把伞从李峻岭手里抢回来,坐远了些,“谁跟他关系好。”
结果到了村口,一下三轮,听见满村此起彼伏的狗吠声,尹迟十分之怂地躲到了李峻岭身后,揪着他的衣角不放。
每次下乡,尹迟最怕的就是狗。
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每次一进村,泥巴路两边全是“虎视眈眈”的土狗。
农村的狗都比较野,一见生人就狂吠,一言不合就互相厮打起来。
见这场面,尹迟控制不住腿软。
李峻岭扭头瞥一眼小心翼翼躲在自己身后的尹迟,小人得志般露出坏笑,虎牙尖尖地闪着光:“刚才谁说跟我关系不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