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说我吗?”那男人裹着一件风衣,缓缓走到安杏的面前,蹲下身,含着笑看着他,语气中充满戏谑。
他叫秦禹霖,是极昼城异端管理局行动小队的队长。
是极昼城四大家族之一的继承人。
同样也是安杏的前主人。
“就斯你!讨厌你!”安杏支起身,狠狠推了他一把。
秦禹霖猝不及防,被推得一踉跄。
他脸上显然有些难以置信,居然有人敢推他!居然敢推他!
他伸手掐了掐安杏白乎乎的小脸,开口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嗯?”
“唔。”
安杏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表达,要是说了真话,那他植物异端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
琢磨了半天,他瞪着大眼,理直气壮地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秦禹霖显然更惊诧了,不知道还这么有底气!
不知道还敢推他!
这小孩不是植物异端,就是智力障碍。
秦禹霖缓缓起身,向周围士兵吩咐道:“带去管理局,这人,我亲自审问。”
士兵听到命令,将安杏从四面八方拽起来,弄得他四肢都快要散架了。
不过好在,仇人找到了,而且还会被带进极昼城里。
那里有阳光。
安杏被拽起的时候,脸上挂着单纯的微笑,一路上都跟个神经大条的小狗一样,东张西望,感觉对什么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这都被秦禹霖看在眼里,看来真是个傻子。
而他居然被一个傻子骂了……
刚走进管理局,安杏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周身舒畅,被士兵架着都觉得脚步轻盈。
管理局大厅人来人往,还有一些变异的植物异端被架着从安杏的身边走过,不过他们或多或少都保留了一些植物特征。
安杏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
“大哥噻,我真的不是什么异端,您要信我嘞,大大滴良民啊!”一个浑身长着毛的狗尾巴草开口说这话。
这样子看着实在是有点诡异。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狡辩的必要吗?
另一个更奇葩。
一株盆栽被插在土里推着走,口中还念念有词。
“我是一株人,我是一株人。”
秦禹霖向这个好奇宝宝投来探索的目光。
“怎么进管理局更来劲了?”秦禹霖心想,“难道他真的不是植物异端?”
“带到二楼那间。”秦禹霖指着电梯说道。
士兵们纷纷答道:“是!”
管理局内有屏障,低等级的植物异端只要进了局内,就会被打回原形。
只有B级及以上的,才能勉强维持。
可安杏这个弱鸡傻帽样,怎么也不像高等级的植物异端啊?
高等级的植物异端或多或少都有着特殊能力,哪能这么轻易地就带到管理局里。
除非是真的智力低下。
安杏不想离开大厅,这里灯光充足,还有笑料可以看。
可架不住士兵们的推搡,很快他就败下阵来,被塞进了电梯。
秦禹霖就站在安杏前面不足半米的位置,不得不说,他身材真的很好。
强壮有力,而且很高大威猛。
在植物界,高大挺拔就是判断一个植物是否厉害的核心标准。
哼,强壮的混蛋也是混蛋。
“叮咚。”电梯门应声打开。
找准了机会,安杏瞄准秦禹霖的下盘抬腿就是一脚。
“我操。”秦禹霖被这么一踹,差点失去平衡栽了出去,好在门口接应的研究员眼疾手快,一把将这个狼狈不堪的队长接住。
不然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你干嘛!”秦禹霖被整急眼了,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抱肘!”安杏心里想的是报仇,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抱肘。
“抱肘,抱什么肘!我看你想挨肘!”秦禹霖咬牙切齿,但碍于队长的精英身份,拳到半空,还是被他狠心收了回来。
“略略略。”安杏冲着他摆了鬼脸,这一举动彻底把秦禹霖气笑了。
他不记得在哪里得罪了这个小朋友,怎么处处找他麻烦。
“你等着的。”秦禹霖用手指了指安杏,随后恼羞成怒地对后面士兵发难,“都愣着干嘛,把人带出来啊!”
就这样,安杏又被推搡了出来。
这个大方盒还真是厉害,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就飞了这么高!
安杏透过二楼的落地窗向下看了一眼,在心里感叹。
这回秦禹霖不敢离他太近了,免得又出丑,就一个人走在大部队前面距离五六米的地方,时不时回头望一眼,看着安杏的眼神里带着哀怨。
“滴。”秦禹霖的通行卡在审讯室门前刷了一下,门被打开,一股混杂着无数植物痛苦、恐惧与绝望的腐烂气息扑面而来。
可秦禹霖,还有那些士兵似乎闻不见,一个个面色如常。
反倒是安杏,快要被熏吐了。
胃里翻江倒海,源于植物深处基因密码的恐惧感袭来,拼命遏制着干呕的感觉,被士兵们推进审讯室。
他不敢想象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
此刻,审讯室内只剩他和秦禹霖面面相觑。
“坐吧,小朋友。”秦禹霖打开了审讯桌上的台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在面前的审讯椅上。
这是他一贯的审讯策略,不采用强制手段,更好地拉近与被审讯者的距离。
这对单纯的植物异端,百试百灵。
可此时安杏被这股怪味熏得头疼,身体又重又酸。
撑着身体勉强向秦禹霖那边走了几步,便一头栽倒,下半身半跪着,上半身撑在秦禹霖腿上,模样十分……少儿不宜。
“这到底是哪个仇人派来折磨我的,又是害老子出丑,现在又是来败坏老子名声的!”秦禹霖内心怒骂。
“你先起来行不行?”秦禹霖摊着手,在监控底下动哪里都觉得怪怪的。
“嗯……”安杏脸色很差,只能发出短暂的闷哼,听起来更奇怪了。
秦禹霖撇着嘴,他秉持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异端也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心态,现在还不能对安杏采取强制措施。
看着他在自己腿上趴着,手足无措。
“喝点水呢?你是不是有心脏病之类的?”秦禹霖准备从桌上拉来水杯,但因为被安杏压着,泼了一裤子。
“水……”安杏看见水,仿佛久旱的根系触碰到了甘霖,顾不得别的,用手抓住秦禹霖的胳膊做支点,就开始舔裤子上的水。
舔了几口似乎还嫌不够,下意识地就想寻找水源,往水分更充沛的上游蹭去。
“我操,你变态吧……”秦禹霖实在是没招了,头半仰着。
他是有洁癖的,被安杏这么舔过一遍,这裤子也要不得了。
监控室内——
“咱老大这是……把人家潜规则了?”
“嘘,别乱说话……”
但真的很奇怪啊。
几个研究员面面相觑,这种审讯场面,实在是不堪入目、闻所未闻。
以前要是审到人类,基本都是嚎着嗓子喊冤叫屈;要是审到异端,基本也是装成人类的样子喊冤叫屈。
这种……简直是极品。
秦禹霖实在受不了了,一把抓住安杏的头发往上抬。
安杏眼神迷离,舌头半吐着。
在监控里面的场景,更变态了。
“你好点没?好点就别舔了。”秦禹霖站起身,想要借力扶着安杏的胳膊把他拽起来。
安杏摄取了点水分,恢复了一点状态,才借着力缓缓起身。
下半身似乎跪麻了,刚起身就脚一软,又倒在了秦禹霖身上。
秦禹霖扶着他的腰,拼命支撑着不让他再重蹈覆辙,玷污他的好名声。
“喂喂喂,我知道我魅力很大,但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碰瓷吧!”秦禹霖破防了,脸色青一块白一块。
“窝……脚麻了。”
秦禹霖彻底崩溃了,审讯过那么多人、还有异端,这个绝对是奇葩中的奇葩。
他扶着安杏,将他搀扶到了原本属于审讯官的椅子上,而他则在一旁叉着腰站着,场面十分滑稽。
“好点没。”秦禹霖说话没带好气,看着下半身粘着水和唾液的裤子就来火。
“好点了……”安杏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明显感觉闹了一通后,整个房间里的怨气少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应该不是啥坏事。
“好点了就说说看,你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在城门口闲逛。”秦禹霖站得一股无名火,干脆坐在桌子上,两条大长腿垂着,裤子湿哒哒的,穿得很不舒服。
“要不……把这个脱了吧。”安杏指着他那条裤子。
脱了不是更变态了吗?
“别岔开话题!”秦禹霖两眼一抹黑,真搞不懂他是什么脑回路。
“哦……”安杏应了一声,思索片刻,开口说道,“窝说窝在晒月亮你信不信。”
“……”秦禹霖一脸‘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你叫什么?”
“安杏。”
“家在哪?”
“郊区。”
郊区如今只剩下一个破旧的平民区了,都是无力在极昼城生活的百姓,要么就是被通缉的逃犯,能搬的早就搬走了。
他……怎么会在那?
“那你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
安杏这句真没说谎,他一个向日葵,哪来的父母。
要真称得上是父母的,估计就是面前这位了。
毕竟有从小照顾到大的情谊。
“那你怎么活下来的?”秦禹霖一看他是个孤儿,内心也不免动容。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做事这么不着调。
但末世降临这么多年了,看安杏年龄也不大的感觉,刚降临的时候,应该还是个小孩。
“窝没活,窝死很久了……”
这句话其实也没错,在秦禹霖的悉心照料下,早在末世降临前,他就不知道濒死多少回了。
“……”
秦禹霖听了这话也是不禁打了个寒战,现在真不知道是活死人可怕,还是植物异端可怕了。
这小孩是胡说的,还是真的?
做个体检就知道了。
他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是被一个活死人舔过一遍,别说裤子了,他这个人都不能要了。
秦禹霖先是释放了属于他自己的一部分能量,对安杏进行了一部分感应。
可翻来覆去,都没感应到独属于植物异端的印记。
他能做到行动小队队长,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套,末世之下,变异的不只有植物,一小部分人也获得了一些特殊的异能。
比如秦禹霖。
越想越可怕,他脸色铁青地朝监控挥了挥手,示意研究员把安杏带去进行深度的体检。
按理来说,他的异能应该不会出错。
如果那小孩没瞎扯。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