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屹川并非玩笑,他是想要给江行止驸马这个身份的。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在江行止面前泄露了自己的忧心,他说:“长公主走到今日,也很不容易。”
“你初次见长公主,觉得她如何?”凌屹川忽然对着江行止意味深长地笑着,挑眉等待江行止的回答。
“臣认识长公主比初见早,旁人都说长公主是个狠厉果决的人物,厉害得很,但是臣初次见长公主,却觉得长公主容貌非凡,高高在上,是尊贵的样子。”
江行止不敢多言长公主的“名声”,说了长公主的坏话,那也就是说了皇上的恶语,江行止明白分寸,也懂得今日他是站在了谁的地方。
“可是她从前并不是这样的,”凌屹川低着头,呷了一口茶,陷入了回忆之中,“朕少时在宫中住着,见过还未成为长公主的若徽妹妹,那时候的她天真无虑,每日只想着在宫中如何快乐地度日,春日赏桃,夏日观荷,秋日听雨,冬日看雪,对谁都是扬起一张笑脸的,只是一场和亲毁了她。”
也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女子,可是成长的痛让凌若徽明白了那些好都是有代价的,她深爱之人想要让她死,她信仰的那些要她的命。
“朕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也就如此了,朕的父亲告诉朕,这天下不曾看重风流英才,正统比什么来得都重要,就算是天下江山覆灭,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了。可是长公主来到朕的面前告诉朕,这天下英才难得,要抓住时机。”
当所有人都说尽天下之事不可能的时候,凌若徽却总觉得能有机会,可以转圜,这就是凌若徽的魅力所在。
凌屹川对江行止道:“你那日愿意同朕看这天下变得更好,那么驸马是你瞒天过海的最好身份,宫中前朝人心难防,若是不能拔除掉那些人,所有大计都不能施行,都会成为水中泡影。”
“你可愿意?”
江行止的心中思索万分,五味杂陈。他一面惋惜着长公主的遭际,又感叹着长公主的胆识,若是这天下还放在太子凌阙之的手中,或许一退再退,变得懦弱无比连头都抬不起来,日后和亲的女子会越来越多,割地各种的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
这天下需要个新主,需要大刀阔斧地改革,凌屹川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成为驸马,和长公主......
江行止心中有着犹豫,拒绝又不能,他迟疑着半分,还没等他开口,凌屹川便说道:“若徽妹妹虽然是任性了些,但也并非她所愿,若是能为她找到你这样的好人家,好好包容,或许还能回到从前那般天真无忧。”
“再者朕不是听说,你是她的面首吗,怎么只想要得了虚名,不想要名分?”
赐婚是再不能推辞的了。
凌屹川趁热打铁:“秋日的桂花要盛开了,科考也要来了,礼部主持考试,但是朕知道,那些选拔出来的人有许多都是他们认定了的亲信,寒门不一定能有出头之日。”
凌厉的目光攫住了江行止,凌屹川说:“朕需要一个人,他不需要太出彩,只需要在这考试之中给朕观望着谁是可塑之才就好。你刚好是礼部的人,顺理成章也不会惹人注目,若你应允赐婚,那么此事便可安排下去。”
“爱卿意下如何?”
为了天下社稷,为了百姓,为了能在朝中选拔人才,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不过是牺牲了江行止。
但是,倒也不是牺牲,能和长公主成婚,那是高攀,那是曾在长公主身边的那些面首梦寐以求的事情,而江行止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而且还是皇上亲自赐婚,真是光耀门楣的好事。
无论为了何种,江行止都占了便宜。
从御书房出来,江行止还未走出宫门,那些内侍官便将旨意传遍了宫门上下,甚至腿脚麻利地将告示张贴了出去。江行止沉默着,他竟然不知道宫中办事这样迅疾了。
不多时,江行止才刚走过御花园,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是长公主身边的琴心。他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到琴心笑意盈盈道:“江大人且慢些走,我们长公主想要见您。”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是极冷的天气,可是长公主肩膀上的伤仍然未见好转愈合的架势,或许是还需要一些江大人的药。”
伤口还未好吗?
江行止亦步亦趋跟着去了长公主的宫中,他才步入殿内,琴心便停留在门口将门带上了。
殿内一片昏暗,明明还是白日午后,可是这里却照不见任何。凌若徽端坐在正中间,背对着江行止,那微微露出来的肩膀处果然有着还渗着血的伤痕,像是淤泥之中盛放着的红莲,惊心动魄却又让人魂牵梦绕。
按着道理来说,伤口不应该再流血了的,除非是用了外力将伤口崩裂开来,可是长公主却要用什么力气呢?
江行止走上前去,在凌若徽的不远处轻轻跪下行了礼:“长公主。”
“你来了,”凌若徽微微转头,看到江行止她的脸上才有些放松下来的神色,“你过来。”
过来是为了换药,江行止已经学会揣摩一些长公主的心思了。
换药这种事情做久了自然也就轻车熟路了,江行止做得快捷,既没有触碰到凌若徽的身子,也让凌若徽少了许多的疼痛。
“长公主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伤口是万万不能再崩了的。”
“我去了东宫。”凌若徽闭上眼睛。
太子被皇上继续囚禁在东宫思过,宰相向长公主求情,长公主允了,但是行刺长公主囚禁太子是皇上的命令,这得一码归一码了,也算是给凌若徽报仇了。江行止不懂得凌若徽为什么还要去东宫。
他只能猜测:“长公主难道是因为这气还没发泄够,所以又去了东宫?”
凌若徽睁开了眼睛,看向江行止:“我拿着剑去东宫,赏赐了他一剑,在同样的位置。”
这才是痛快的报复,得亲自来,那才痛快。
所以凌若徽的伤口才会崩开。
凌若徽说完此话,便注意着江行止的反应,她有话要问江行止:“今日你去皇上那里了,我听闻皇上为你我赐婚了,这是为何?”
“江大人知晓了我是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不害怕吗?”
这后头的就是玩笑话了,江行止正拿着压板均匀地抹着药膏,他将皇上如何算计,如何在科考中选拔人才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凌若徽。
凌若徽听后点了点头,如今天下安宁,谁都说要为了这天下做出改变,可是从何开始很多人是束手无策的。凌屹川的皇位是争来的,天下定然会有人不服,那么第一件事情便是要为自己正名,礼部考试选拔人才,重用英才,天下才能之士才会跟随凌屹川,才能扭转凌屹川的名声。
第一步做得很对,江行止的确有两把刷子,凌若徽没有看错人。
只是凌若徽本来只是想要让江行止当面首的,可是如今江行止是要当驸马了的,那可真是太便宜了他。
江行止的面容在凌若徽眼前,夺走了凌若徽的目光。专心上药的江行止和凝神关注着江行止的凌若徽,两人视线交错,并没有对上,但暗流涌动的两人之间,各自的心都忐忑着。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训狗开始了。
训狗第一步,需要的是绝对的听从,凌若徽挑起了江行止的下颌,逼迫江行止和自己对视,她的嘴角按捺不住扬起:“江大人,做我的驸马可不简单,江大人退缩还来得及。”
凌若徽心中等待着,她看着江行止刚开口,便轻轻一巴掌打在了江行止的脸上:“我可没让江大人拒绝。”
脸颊上的力道并不疼,但是足够让江行止的侧过脸去,低着头对着凌若徽。极尽低头的羞辱,一点一点磨去江行止的那些正经心性。
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江行止的目光放在了凌若徽的肩膀上,方才因为那一巴掌的用力,凌若徽的肩膀有着颤抖的疼痛,但好在并没有再流血,不碍事。
凌若徽看到了江行止的目光,江行止在担心她,她心中安定了下来,江行止不是对她无情,她以后的日子也不是黯淡无光的。
凌若徽开口:“江大人,我的肩膀很痛。”
江行止这一回学乖了,也学老实了,他思忖了几下凌若徽的意思,给一巴掌应该是要他听话,而此时他要做的就是听话。
为了江山社稷,为了能够为皇上选拔人才,为了皇上的那句要多包容包容长公主,江行止愿意忍。
他放下手中的压板,身子低下去,唇瓣对着那肩头微微地吹了吹气。
不知道是舒爽还是痛苦,凌若徽的身子经过这样的一吹,竟然瑟缩着微微颤抖起来。江行止理所当然地,又被赏赐了一巴掌。
但是这一次的巴掌更是轻柔,贴在江行止的脸上,轻轻抱住了江行止的脑袋。
“长公主只觉得臣当驸马您不满意吗?”江行止问。
“不,我很满意,”凌若徽的声音轻柔,她捧起江行止的脸,“做我的驸马得学会什么都听我的,我说的什么都是对的,你要做到。”
江行止分辨出来了凌若徽话里的那么点意思,他开口道:“长公主拿臣当一条听话的狗?”
凌若徽:不行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给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