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像根松垮的橡皮筋,慢悠悠地拽过教室。苏晓棠盯着数学卷子上的二次函数图像,感觉那些弯曲的线条在纸上跳迪斯科,看得她眼晕。她偷偷用铅笔在草稿纸角落画了个哭丧脸的小人,头顶还冒着“数学好难”的气泡。
“这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点在她的卷子上,陆星辞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晚自习特有的静谧感,“把抛物线想象成游乐园的过山车轨道,顶点就是最高处的俯冲点,这样是不是好记?”
苏晓棠愣了愣,顺着他的指尖看去——那些原本抽象的曲线,好像真的变成了小时候在公园坐过的过山车,在脑海里哐当哐当地跑了起来。她抬头看他,发现他正拿着草稿纸画示意图,线条干净利落,甚至在轨道旁画了个小小的过山车车厢,里面坐着两个火柴人。
“你还会画这个?”她忍不住笑出声,被讲台上的老师瞪了一眼,赶紧捂住嘴。
陆星辞没说话,只是把草稿纸推给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那之后,每天晚自习结束,陆星辞都会多留半小时,在空荡的教室里给苏晓棠补数学。他从不用课本上的术语,总是找些奇奇怪怪的比喻:把三角函数比作钟摆的摇晃,把数列求和说成“攒糖纸换零食”。苏晓棠听得入迷,偶尔会走神盯着他的侧脸——他认真的时候,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不像平时那么冷了。
“喂,学霸,”一天补完课,苏晓棠背起书包往外冲,又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冲他招手,“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就当谢礼。”
第二天傍晚,陆星辞被苏晓棠拽到了巷尾的螺蛳粉摊。昏黄的灯泡悬在头顶,老板用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招呼着客人,酸笋的味道像只调皮的猫,挠得人鼻子发痒。陆星辞站在摊前,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油,眉头微微蹙起。
“试试嘛,我们这儿的灵魂小吃。”苏晓棠已经端着碗嗦得香,鼻尖上沾了点辣椒油,“你从北京来,肯定没吃过这么够味的。”
陆星辞犹豫着拿起筷子,夹了一根米粉送进嘴里。酸辣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带着点发酵后的独特香气,算不上美味,却意外地让人想再尝一口。他抬眼时,正好对上苏晓棠促狭的笑:“怎么样?没骗你吧?”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油腻的地面上,苏晓棠的帆布鞋边沾了点汤汁,陆星辞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皮肤在光里很白。老板在旁边用铁铲敲着锅沿,叮当的声响混着远处的自行车铃声,像首乱糟糟却热闹的歌。
“对了,”苏晓棠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递给陆星辞,“这个借你。”
是辆老式自行车的钥匙,锈迹斑斑,挂着个掉了漆的小熊挂件。“我爸以前骑的,你不是说想找辆车代步吗?这车子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正好适合你这种‘冰块脸’——骑起来哐当哐当的,老远就能听见。”
陆星辞捏着那把钥匙,小熊挂件在他手心里轻轻晃。他没骑过这种大梁自行车,小时候在北京学的是山地车,可看着苏晓棠亮晶晶的眼睛,他点了点头:“好,麻烦你教我。”
那个周末,两人在操场上学骑车。苏晓棠跟在车后,一边扶着后座一边喊:“往左拐!哎你别捏刹车那么狠啊!”陆星辞学得不算快,摔了两次,膝盖磕出了红印,却没像平时那样皱眉头。后来他终于能稳住车把,苏晓棠就跳上后座,催他骑快点。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操场边梧桐树的叶子味道。苏晓棠抓着他的衣角,忽然觉得,这个从大城市来的转学生,好像没那么难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