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夜色中疾驰,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单调而急促,像极了我的心跳。我紧握着方向盘,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黑暗,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条短信的每一个字。
「闻律师在我们这,他暂时不方便联系你。沈医生,你最好别多事。」
“我们”是谁?“不方便”到了什么程度?他们想干什么?无数个问题像沸腾的气泡,在我混乱的思绪里翻滚、炸裂。闻讯那双无法视物、总是带着几分隐忍和倔强的眼睛,此刻在我眼前异常清晰。他一个人,在完全的黑暗和未知的危险中……
我不敢再深想下去,油门不自觉地又往下踩了几分。
赶到高铁站,最近的一班车已经停止检票。我几乎是冲到了售票窗口,声音因为焦急和奔跑而带着喘息:“最早一趟去H市的车,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六点二十。”
明天早上!我胸口一阵发闷,等不了那么久!每一分钟的延迟都可能意味着闻讯多一分危险。
几乎没有犹豫,我转身冲回停车场。
开车去!
导航显示需要四个多小时。我系紧安全带,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过于急促的呼吸。冷静,沈珩,你是医生,你需要在混乱中保持清醒。我一边将车驶入高速,一边强迫自己整理线索。
对方知道我的身份和职业,这说明他们调查过,或者是从闻讯那里得到的信息。他们发来警告,或许是从闻讯那里知道了我大概率会因为他的失联而报警,消息的目的是阻止我介入,这反过来说明我的介入可能对他们构成威胁,或者闻讯对他们还有价值,他们不希望节外生枝。价值……一个失明的律师,能有什么价值?是他曾经经手过的某个案子?还是他掌握了什么信息?
我回忆起闻讯帮我处理投诉时的冷静与专业,那份逻辑严密的情况说明,那份对法律程序的熟稔。他的大脑就是他最强大的武器,即使失去视力,这份能力也依然存在。也许,正是这份能力,让他陷入了现在的境地。
夜色浓重,高速路上的车辆稀少。孤独的车灯像一柄利剑,刺破无边的黑暗。我打开车窗,让冰冷的夜风灌进来,试图吹散脑海里的混沌和恐惧。收音机里流淌出舒缓的音乐,与我现在的心境格格不入,我烦躁地关掉了。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我不断设想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该如何应对。报警是最后的选项,在不确定对方底细和闻讯具体处境的情况下,贸然报警可能会激化矛盾。我必须先找到他,确认他的安全。
天际泛起鱼肚白时,我终于抵达了H市。按照之前闻讯模糊提过的区域,我找到了那家他曾经提及的律所所在的写字楼。时间尚早,大楼空荡荡的。我将车停在对面街角,熄了火,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眼睛却紧紧盯着大厦的入口。
我需要信息,任何可能找到闻讯的线索。
我想起了闻讯提到过的那个合伙人,张律师。他或许知道些什么,或者,闻讯的离开是否与律所内部有关?
等到八点多,写字楼渐渐有了人气。我脱下白大褂,戴上口罩和帽子,尽量不引人注目地走进大厦,在大厅的楼层指引牌上找到了那家律所的名字和楼层。
我没有上去。现在直接找上门太冒失。
我在大厅的休息区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假装看手机,余光却留意着电梯口和来往的人群。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内心的焦灼几乎要将我吞噬。
闻讯,你到底在哪里?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蹲守,想另寻他法时,电梯门打开,几个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人的谈话片段飘进了我的耳朵:
“……昨天那架势,可真吓人,直接冲到张律师办公室……”
“……谁说不是呢,听说是因为之前那个闻律师办的案子……”
“……人都走了还不消停……”
我的心猛地一跳!闻律师!闻讯!
我立刻站起身,装作无意地靠近那几人,但他们已经快步走出了大厦旋转门。
冲到老张办公室?昨天?时间点对得上!
不再犹豫,我立刻走进电梯,按下了律所所在的楼层。
前台小姐礼貌地询问我是否有预约。
“我找张律师,关于闻讯律师的事情。”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严肃,“很紧急。”
听到闻讯的名字,前台小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和警惕。“您稍等,我问问张律师是否有空。”
她拨通了内线电话,低声说了几句。过了一会儿,她放下电话,对我说道:“张律师请您进去。”
我跟着她走进律所内部,环境比我想象的要简洁现代。老张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推开门,一个微胖、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后,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和凝重。
“您是?”他站起身,疑惑地打量着我。
“我姓沈,是闻律师的朋友,也是他现在的室友。”我开门见山,“他失联了,我很担心他。我收到一条威胁短信,对方似乎非法绑架了闻律师,还让我别多事。张律师,您知不知道他可能在哪里?或者,他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张律师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挥手让前台小姐出去,并关上了门。
他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您就是沈医生?不瞒您说,我也在找闻讯。昨天下午确实有一伙人来找过我,气势汹汹,问闻讯在哪里,说他之前代理的一个案子,对方败诉后怀恨在心,认为闻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或许是他失明了的消息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总之这帮人放话要找他麻烦。我确实不知道闻讯现在在哪,他执意要离开这里,办完手续就走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因为过去的案子。
“那个案子……对方是什么人?”我追问。
老张显得有些为难:“客户信息,我不太方便透露。而且,那帮人看着就不像善茬……”
“张律师!”我打断他,声音因为急切而提高了些许,“闻律师现在眼睛看不见!他一个人面对这些,有多危险您应该清楚!我不是要探听案件细节,我只想知道,去哪里可能找到他,或者,那伙人可能是什么来头?”
张律师看着我焦灼而坚定的眼神,又叹了口气,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说:“我只知道,那个败诉的公司老板,姓马,以前……有些不太好的背景。他们昨天来的时候,提到过一个地方,城西的‘老码头仓库’……说闻讯要是识相,就去那里把东西‘交出来’……但我不能保证闻讯一定在那里,或者那是不是一个陷阱……”
老码头仓库!
“谢谢!”我顾不上多说,立刻转身冲出了办公室。
我并不知道的是,老张看着我匆忙离开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
“闻讯啊,你之前可是一直孤身一人,从不交什么朋友的。这个年轻人,就是你想离开这里的原因吗……”
我无暇顾它。老码头仓库,无论是不是陷阱,我都必须去一趟。我一边快步走向电梯,一边用手机搜索位置。那是一个废弃的旧仓库区,位置偏僻。
坐进车里,我设定好导航,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此去凶险未知,我甚至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会发生什么事。
我深知不应该只身一人前往险境,但我别无选择。
闻讯,撑住。我来了。
引擎轰鸣,车子再次汇入车流,朝着城西那个废弃的、可能藏着危险和希望的地点,疾驰而去。
会开车真好,俺也想开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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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