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坐在办公室里,窗外的天色从黄昏的暖橙渐渐沉入墨蓝,最后被浓稠的夜色完全吞没。办公桌上的台灯是唯一的光源,映照着手机屏幕上依旧空荡荡的聊天界面。
“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像一句恶毒的咒语,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
我试图用理性安抚自己:可能是手机丢了,可能是信号问题,可能他只是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处理那些必然沉重的告别……但所有的理由在长达二十多个小时音讯全无的事实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闻讯不是那种会让人凭空担心的人,尤其是在他知道我会牵挂的情况下。
恐惧不再是藤蔓,它变成了实质的冰冷巨石,沉沉地压在我的胸口,让我呼吸都有些困难。我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坚持陪他一起回去。至少,在他身边,我能亲眼确认他的安全。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焦躁。我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
我再次拿起手机,这次不是拨打闻讯的号码,而是翻找通讯录,试图联系他老家那边可能认识的人。可悲的是,我发现自己对他的社交圈几乎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他曾是一名律师,在一家律所工作之外,我连他律所的具体名称、同事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一种深刻的无力感和自责涌上心头。我这个“室友”,做得何其失败。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种无头苍蝇般的焦虑逼疯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闻讯的回复。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内容很短,只有一行字,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我的心脏:
「闻律师在我们这,他暂时不方便联系你。沈医生,你最好别多事。」
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
不是意外!
不是手机故障!
这冰冷的、带着威胁意味的字句,证实了我最不愿相信的那个猜测——他出事了,而且,是人为的!
“在我们这”?在谁那里?“不方便联系”?是被控制了吗?“别多事”?这**裸的警告……
愤怒和担忧像两股炽热的岩浆,在我体内疯狂冲撞。他们对他做了什么?他眼睛看不见,一个人要怎么应对?恐惧再次攫住我,但这一次,伴随着恐惧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强烈冲动。
我立刻回拨那个陌生号码,果然,已经关机。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是医生,我习惯基于证据和逻辑做出判断。现在,证据就是这条充满恶意的短信。逻辑告诉我,对方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和闻讯的关系,并且目的可能是阻挠我寻找闻讯,或者,是通过控制闻讯来达到某种目的。
律师结下的仇……我脑海里闪过闻讯冷静分析案件时的侧脸。他曾经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仅凭我的叙述就帮我化解了一场危机。而现在,他自己却陷入了可能因过往职业而引发的危险中。
我不能报警吗?不,仅凭一条语焉不详的短信,警方会立案吗?会不会打草惊蛇,让闻讯的处境更危险?甚至,这条短信的目的,很可能就是警告我不要报警。
各种念头在脑中飞速旋转,混乱而尖锐。
最终,一个决定压倒了所有犹豫——我必须去找他。
立刻,马上。
我抓起车钥匙和外套,没有向科室请假,甚至来不及换下白大褂,冲出了办公室。夜晚的医院走廊安静得可怕,我的脚步声显得异常急促。一边快步走向停车场,一边用手机查询最快前往他家那座城市的交通方式。深夜还有一班高铁,我现在赶去车站还来得及。
坐进驾驶室,发动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地下车库回荡。我握紧方向盘,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闻讯,等着我。
无论你遇到了什么,无论对方是谁,这一次,轮到我来找你了。
车灯划破夜色,车子如同离弦之箭,驶向未知的、却必须前往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