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总接手家族企业不久,手里的工作依旧堆积如山。
秘书正准备敲门,没想到办公室大门根本没关严,他探进来个脑袋,“总裁,您在……”
只见秦驰眯着眼睛,拿起手机横屏录制,对着电脑屏幕露出迷之微笑。
秘书:“总裁您也迷上星露谷了吗。”
秦驰咳咳两声,不经意间将电脑屏幕遮住,刚巧错过了小猫翻跟头的监控画面。
“说吧,什么事。”低沉的嗓音响起,秦驰恢复了严肃的神色。
“是这样的,昨天您有场会议,按您的吩咐移到了后日,前天的董事会,因为您的个人因素改到了明日,还有……”
秘书掷地有声地控诉总裁三天打鱼两天喂猫的不务正业行径。
“好了,我知道了。”秦驰连忙阻止,“说重点。”
“您的母亲,宁玉珍女士,要您速速去陪她出门。”秘书拿出手机,拿出来宣奏折的架势。
秦驰扶额,领旨,出了公司大门。
而留在家里的小猫比秦总悠闲得多,时渝正学着新看的加菲猫,瘫着沙发上,艰难地操控着遥控器。
“本台记者报道,昨日一伙劫匪来到了我们的青青宠物店,试图入店实施犯罪,没想到宠物店停电,为首的劫匪被突然倒塌的落地窗砸到,其他几名劫匪在入店时摔倒在新拖的地板上,粉碎性骨折……”
电视上,店长姐姐忍不住笑意,接受了电视台的专访。得知宠物店还在同一天接受到了几位不明人士的资助,时渝满意地点点头。
他环顾四周,秦驰成日忙得头脚倒悬,这几层楼的大别墅,落地窗外的大游泳池,还有家庭影院高尔夫球场大车库,他时渝就笑纳了!
时渝表示对这种有人伺候的生活表示很满意,除了总是有一个人类总来他的大house,摸摸他的头,挠挠他的下巴,再发出嘿嘿的奇怪笑声之外,他满意极了。
小猫轻盈地在别墅四周四处奔跑,熟练的在摄像头亮起的时候伪装成普通的小猫,他驾轻就熟来到秦驰的书房,小猫爪打开书房的电脑,小心翼翼地输入自己光明正大看到的密码。
忍住把桌上摆好的古董花瓶推下去的冲动,时渝点开了其中一个网站。
电脑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响起。
小猫出于对知识的敬畏,一脸严肃,双爪交叠,学起小学一年级的数学课。
没错,咱们伟大的小猫神是个文盲。
时渝对这个认知很不爽,在早几千年,自己随便作的诗文就能被人类捧上天。
曾经的时渝威风凛凛,现在的小猫脑袋空空,记忆断断续续,时渝低落地想,自己的记忆和法力去哪里了呢。
如果恢复不了足够的法力,他就回不到天上,他这个小猫神无法复位,这样下去,他会如同一只真正的小猫,在十几年后寿终正寝。
小猫的尾巴来回甩动,不安地在屋内踱步。
人胡思乱想时会想起以前的日子,小猫也会,时渝的脑子里千丝万缕,记忆深处那段不愿回想的往事在记忆失去大半时格外清楚。
在那时他还不是人人敬仰的神明,时渝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猫。
他生下来就出生在小猫村里,那时群雄割据,战乱频发,村长认真嘱咐每一个小猫,不要好奇村外的生活,只有纯粹的小猫才有资格成为猫妖。
时渝乖乖点头,转头就跑出了山林,他自从吃上了人类留在山林里的食物,从此念念不忘烤鱼的味道。
他从林子里跑出来,跑到村里抓偷吃谷子的麻雀,或是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上跳来跳去,或是在人类晒得暖洋洋的被子上四仰八叉地晒太阳。
时渝疯跑了几天,再回头,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害怕起来,闻着味道寻找回家的路,但空气里有雨后的水汽,有人类的饭香味,甜甜的花果香,就是没有小猫村的味道。
那天夕阳西下,他呆呆的站在屋顶上,余晖洒在他身上,他好看的皮毛笼罩着淡淡的金光,尖尖的小耳朵耷拉下来,圆圆的小猫眼充满了恐惧。
他不再乱跑,在这个小村庄定居下来,这个偏僻的山村有着质朴的人们,还有很多和他一样的小猫,只是他的小猫语其他小猫听不懂,所以他更喜欢和人类在一起。
村子立在小溪旁,村里的小孩们喜欢下河抓鱼抓虾,看他探头探脑,便哄笑着抱着她一起抓鱼,在河边洗衣服的大娘笑着打趣,被大鹅啄到屁股吓得裤子都来不及穿上的小孩哭着喊娘。
时渝以为自己会留在村里一辈子,等到自己老去,村里最小的孩子只不过长到少年,不懂事的小孩笑他垂垂老矣的模样,自己会悄悄离开,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死去,或是由几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小孩立个小墓碑,逢年过节还有人来看他。
直到有一天,村里的平静被打破了,他引以为傲的灵敏嗅觉让他闻到了此生最恐惧的味道。
那是黏稠的血腥味,刺鼻的鲜血味道直冲他的鼻腔。
时渝这时才明白,村长不让他们出村的理由,不谙世事的小猫终于窥见了战争的一角。
乱世最兴奋的莫不过是山上的土匪,各国混战,无人会在意他们这小小贼寇,他们捡起战死士兵的武器,闯进了这个偏僻的小山村。
门内的老奶奶裹着她的小孙女,瑟瑟发抖地藏在房间里,房门被几个破旧的大缸和柜子堵住。
那个小女孩尤其喜爱那只在屋顶跑来跑去的三花,即便自己饿肚子,也要想办法瞒着奶奶投喂这只憨憨的小猫咪。
明明这时候,小女孩会哄着他下来,把他抱在怀里,给他吃黏糊糊的桂花糕,老奶奶会在一会颤颤巍巍拄着拐杖,一边呵斥一边挥挥手把他赶走,小女孩会心虚的吐着舌头,趁着奶奶不注意,把剩下的桂花糕扔到屋顶上。
可为什么,他会看到穿着奇怪衣服的一伙人撞开房门,小女孩的尖叫声传进他的耳朵,奶奶想护着孩子们闯出去,却被长刀贯穿,无力地滑落在地上。
他那时在想什么,时渝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记忆中的他身体不受控制般飞速跑下屋顶,在他进门的一刹那,房门似被风吹动,砰地一声关上。
在房间里搜刮的贼人们警惕地回头,看见了他们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太阳落下,昏暗的房间内。
如鬼火般幽幽闪着的两个巨大瞳仁,死死地盯着他们,贼人恍然间看见一只巨大的猫弓着背,匍匐着向他们逼近。
但他们没有看清的必要了,下一秒,他们的喉咙被齐齐刮开,血流如注,连留遗言的机会都没有,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巨大化的三花猫回头,看着近乎昏死过去的小孩,他温柔的绻起尾巴,将小女孩圈起来,放在床上。
时渝知道,自己成妖了,成为妖的小猫会立刻接受到猫族的传承,他的脑内迅速涌入先辈们留下的知识。
他几乎没有思考,把自己新生的全部妖力用在了奶奶身上。
如果有其他妖怪看到这一幕,怕是会气得跳脚。竟然会有妖怪把最精纯,最原始的妖力用在一个人类身上。
时渝在灵力耗尽后晕倒在地,没晕多久,身体的剧烈的痛感便把他唤醒,他一度以为自己死掉了,他的身形急剧缩小,无形的力量在拉扯他的四肢,时渝头痛欲裂,疼痛贯穿了他的全身,让他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
血泊中,三花猫的躯体在幽幽的蓝光里消失不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光着身子,猫耳和尾巴还留在身上,如同一个新生的婴儿般蜷起身子,还未凝固的鲜血成了他的羊水。
小猫颤抖着,迎来了痛苦的新生。
疼.....
时渝喃喃道,他嘶哑地发出了第一句人类的声音。
原来变成妖怪,会付出这么大代价吗。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失去妖力的后果逐渐显现出来。
他要死了吗。
时渝自嘲的笑笑,猫族最年轻的妖竟然还未出世就死在破败的茅草屋,和贼寇的的尸体一起,他的生命将结束在这个偏远山村。
“要杀了吗。”
谁?!
时渝恍惚听见了一个欢快的声音。
一个玩世不恭的穿着红衣的少年慵懒地倚在门框上。在他身前,一个身传白衣,袖袍上绣着青竹的少年正在结印,莹莹的光辉从他的双手中散开到房子四周。
他两指指天,跳跃的白光随着他的手势融进他的身体。
做完这些,少年睁开眼,眉头紧皱,接着施了个净化咒,解开外袍,披在微微颤抖的时渝身上。
少年将时渝打横抱起,正准备走出门。立在门口的红衣少年突然动了,他举起剑横在门框上,将同伴拦住,神色严肃但语气依旧漫不经心,“没听见我说,要杀了吗。”
“你若不信我,可以自己施法看看这屋子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别,我可没您的道行深。”红衣少年打了个哈欠,“但这地上这么多尸体,我可是亲眼看见了。”
白衣少年两指轻飘飘一举,竟不伤自己分毫地抬起横在门框上的剑,下一秒剑突然嗡的一声断成两节。
“秦驰!你真要偏袒这个妖怪吗!”
“众生有灵,小师弟,你该好好听听师父的课了。”秦驰低下头,将滑落的外袍拎起,把昏迷的时渝裹成了个粽子,边干活边不忘躲背后之人的冷剑。
“……师弟,你拿个断剑捅我又是个什么道理。”
正当阿归跳脚时,一个带着斗笠的飒爽女子御剑飞来,一个翻身落在二人眼前,天上的飞剑过了两秒才姗姗来迟,精准掉进了女子背后的剑鞘中。
“师姐。”二人放下争执,齐齐行礼。秦驰摊开手掌,一个小光球从他手里凝结,师姐从善如流地接过,只一瞬就吸收了光球里的全部信息。
“在天上就听见你们吵了,一个小妖怪为民除害杀了几个贼寇而已,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叶初夏当起了判官。
小师弟在师姐出来一瞬间便偃旗息鼓,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失不见。
“你也是,不知道阿归脾气爆,你还激他。”师姐叹了口气。
秦驰默不作声,他向来不是个爱解释的人,他直接拍板决定,“带他回宗门吧。”
“师姐没意见,只要你能说服师父,你带十只妖怪都行。”叶初夏笑盈盈地说。
“看这小家伙,真可怜。”叶初夏看着奄奄一息的时渝,右手两指并拢,放在时渝额间,左手两指并在自己心口。
时渝的身体全数吸收了叶初夏传递的灵力。
“妖力和灵力毕竟不相容,能不能挺过去看他的造化了。”
“对了,这个小家伙叫什么?”叶初夏问道。
秦驰看向院子角落被打翻的小碗,碗下散落着几块鱼骨头。
他用手在空气中划着,白色的光跟随他的手指显现出字形。
“时……渝”叶初夏跟着念道。
时渝,食鱼。
真是个好名字,叶初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