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应生把她接进包间,里面有几个中年男人正在打牌,瞧见她,有人起哄道:“李总,人来了。”
温钰浓看到坐在最左边那男人,反应过来之前在档口见过他,终于把人和名字给对上了。
那时他跟温泊松坐在店门口喝茶,穿得西装革履人五人六,亦如现在。
她挂起笑容打了招呼,“李先生。”
“嗯,快过来。”李杰伦朝她招了招手,又回头对那几个人说:“这是之前的供货商温老板的女儿,温老板出了车祸,现在‘泊翡’的生意都是她在打理。”
“小小年纪,有这魄力,很能干啊。”牌桌上一大腹便便的秃顶男接了话,说完看了她一眼后又对李杰伦说:“看来今天,势必得把这笔生意谈好了。”
李杰伦笑着答:“王总好眼光。”
见温钰浓没动,他便起身朝她走过去,“来,温小姐,我给你介绍。”
他拍了拍温钰浓的背,示意她往里走,挨着介绍了牌桌上的人:“刘老板跟你是同行,在云南做翡翠生意;这位是王总,栢慕商场就是他家的;这位贺先生是新加坡人,特喜欢收藏古玩,我们这片儿的珠宝生意大多也是他说了算的。”
“刘老板好,王总好,贺先生好。”温钰浓尴尬地对着几个男人点了点头,她大致扫了一眼每个人的特征,猜出了身份不凡的是那位新加坡人--贺先生。
他坐在那,和这群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的气质差了太多,中欧混血的长相,看不出年纪,但气度不凡。
“既然人都到了,那我们吃饭吧。”
李杰伦按了铃让上菜,温钰浓跟着几个男人落座。
她又看了眼那个秃顶的男人,心想这人居然是商场老板。
京市的顾客肯定是更具购买力的,有机会她也想在京市开家店。
几个男人聊天还算正经,菜上齐后李杰伦笑着对她说:“温小姐,你得敬贺先生一杯,今天这生意能不能成还是他说了算。因为这批料子不是我买的,我只是中间商,我为贺先生做事。”
温钰浓没怎么喝过酒,按理说她这一行也不需要应酬,只是箭在弦上,她不得不站起来倒了酒,端着酒杯说:“那贺先生我敬您。”
贺州俊坐着没动,见她仰头一饮而尽才象征性抿了一口。
“温小姐,今天叫你来也不算偶然,你们家的料子品质是不错,但价还是贵了些。”
李杰伦看了眼贺州俊,继续说:“贺先生做生意坦诚,不是两头做戏的人。所以今天就让我把大家叫一起,主要是商量一下到底收谁的料子,说到底还是看你跟刘老板的诚意。”
“另外,因为货镶好以后要放到王总的商场来卖,所以把他也请来了。大家都是朋友不算外人,温小姐你不会介意吧。”
温钰浓被搞得措手不及,但又不得不赔笑:“不敢,李老板客气了。”
她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刘老板补充道:“不知道刘老板给的价是多少,但我们‘泊翡’已经给李老板...贺先生供了两年货了,一直合作的很愉快,不知道贺先生的意思是要降多少合适。”
温钰浓说完,便侧头看着贺州俊,等他表态。
空气凝滞,贺州俊散漫地打量她,那目光侵略性太强,让温钰浓皱眉。
他抿了口酒说:“先吃饭。”
刘老板也端起酒说:“贺老板,我的货李老板已经派人来看过,肯定是没问题的,至于价格...”他顿了顿说:“一口价,小七二开。”
温钰浓不甘示弱也跟着举杯,“贺先生,货不同价自然也不同,我没看过刘老板的货,不敢说跟他卖一样的价,但我能在原来的基础上打八折,再送六十只市场价小五开的手镯。”
温钰浓盘算着,要是能成,也算是把小圈口难卖的镯子给处理了一部分。
亏就亏点吧,裴知瀚说了,做生意不能小家子气。
饭局最后,酒酣耳热,温钰浓头脑发懵,只听到贺州俊说:“做生意我还是喜欢和熟人打交道,今天这出也是因为听说温老板出事,怕以后没有稳定的货源。温小姐你莫怪,做生意呢总是各有各的担忧,但今天见到你这般聪慧干练,我倒是放心了。”
贺州俊朝她举杯,仰头喝了一口酒,喉结滚动间又说:“老李,送客吧。”
刘老板冷冷瞪了温钰浓一眼,起身出了门。
温钰浓假装没有看到,只赶紧端起酒杯回应他,摇头赔笑,“哪里,哪里。”
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她也跟着收了东西准备离开。
贺州俊见她拿包起身,便又叫住了她:“温小姐你留一下,我们的合同还没签。”
温钰浓一愣,随即笑道:“瞧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步伐有些踉跄,走到桌边开始翻看李杰伦提前改好的合同。大脑还处于兴奋中,完全没有察觉到贺州俊的靠近。
一只大手忽然抚上她的背,温钰浓瞬间清醒,顿住手上的动作僵硬地抬头,“贺先生?”
“还不知道温小姐叫什么名字。”
她拉开两人距离,继续低头翻着文件,“温钰浓。”
“好名字,我叫贺州俊。”
说完,他抬手用食指点了点温钰浓的胸口,笑道:“温小姐可爱,刚进门时乍一看还觉得和老李描述的出入有些大,仔细一瞧还真是又纯又欲。”
“你该知道,做珠宝生意也有地域讲究,你一个人跑这样的饭局多辛苦,不如跟着我,我保你做下一个‘李老板’。”
温钰浓没应,认真看完合同,确认没有问题后就拿了笔签好字递过去,“料子我会在规定时间内送过来,贺先生您看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贺州俊轻笑,握住了她的手,稍一用力便把人拉进怀里,“温小姐,你该明白的,做生意不是吃顿饭这么简单,刘老板的报价你也听到了,我凭什么在你身上多花钱。”
温钰浓仰头,被剧烈的灯光照地看不清人脸,只本能地推开了他,摇着头说,“贺先生,您跟我爸合作了两年,不能这样趁火打劫。”
“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说了跟着我,你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我是来打劫的还是来救火的,不是取决于你的决定吗?”
贺州俊没给她反应时间,用食指勾住她的领口,“嘶啦”一声将她的衣领扯开,一双充满**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胸口看。
温钰浓见他来硬的,被彻底吓到,猛地推开人往外面跑,拉开门时,她停住脚步回头,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讲情面我也不乐意再跟你合作,我劝你也小心点,喜欢玩这种勾当,迟早进局子吃官司。”
等在大厅的李杰伦见事情没办成,心有不甘地把她拦住。
温钰浓喘着气,抬头瞪着他,“让开。”
“温小姐,你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你现在什么处境还不清楚吗?你手上那些废料不出,难道留着自己打珠子卖吗?你们家生意一般吧,压那么多货你有多少钱运作啊。”
李杰伦用舌头舔了一下右侧尖牙,歪着嘴继续说:“老温需要善后的事情还多着呢,我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把你引荐给贺先生的,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女人做生意就那么回事儿,我没见过还能像你这样端着的。”
“我叫你滚开。”
见她仍不为所动,李杰伦这才彻底暴露本性。与之前的绅士模样大相径庭,直接抬手一巴掌甩到温钰浓的脸上,“你要是聪明点儿,现在就立刻回去跟贺先生道歉,惹了他,你以后的生意也别想做了。”
温钰浓脑袋嗡嗡的响,她歪着头,捂着被打肿的脸,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她只闭目深吸一口气,推开李杰伦跑了出去。
回酒店的路上,想起这一幕她觉得又悔又恨。
悔在不该一个人过来谈生意,恨在白挨了这一巴掌。
裴知瀚好不容易回一趟京市,自然得安排着和各种亲戚朋友见面。
饭桌上难免要被各种催婚,他听得心烦意乱,扯松了领带,独自出去抽烟。
远远看到大厅衣衫不整跑出去的女人,不自觉地记起之前在鹿荣庄碰到温钰浓时她的狼狈样子。
裴知瀚便垂着眼认真看过去,只觉得身形有些像,那一头大波浪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穿衣的习惯差了太多,隔的又远,他没想过那会是温钰浓。
见人堪堪挨了一巴掌后居然只是委屈地跑了,他弯唇一笑。
逼良为娼这种事也让他碰上了。
他把烟送到唇边深吸一口,烟头剧烈地明亮起来。
缓缓吐出烟圈时,夹在手指间的烟被夺走。
裴沅禾掐了他的烟,叉着腰仰头看他,嘴里抱怨着:“哥,你干嘛呢?出去这么久,再不回去,那群老东西都给我安排好未来嫂子是谁了。”
烟雾散开,他的眉眼渐渐清晰。
裴知瀚温柔拍了拍裴沅禾的头,柔声笑道:“放心,这事儿没人能做得了主。你未来嫂子是谁,只有你说了才算。”
“真的?那我希望未来嫂子是钰浓,行吗?”
他以前对温钰浓的排斥挺明显的,裴沅禾还在计较他干扰自己交朋友的事儿,故意这样说想气气他。
谁知裴知瀚一点也没被气到,反而笑得开心,声音里难掩戏谑,“你也真敢说,这些话你敢当着温钰浓的面讲吗?”
“哦,那还真不敢。”
裴沅禾撇了撇嘴,先他一步进了包厢。
门被推开,里面热烈的交谈声溢出来。
裴知瀚不耐地皱了一下眉,唇边挂上一点疏离冰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