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瞳 第21章 罪孽1

长久以来，我都一直以为，那对冰蓝色的眼眸透视的同样也是冰冷的内心。

我却忽略了安的内心也有复杂的感情。

那些恐惧、害怕、挣扎都无法从眼眸里透露出来，只因为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不能得到他的信任，因为这世界的任何时候都被排斥在他的内心世界之外。

但是安，不管他会不会表达，不管他的外表有多么冰冷，他的心灵有多么空洞，恐惧的魔爪却从来没有轻易放过他，反而一点一点的，啃食他直到残破。

那一天夜晚，雷雨肆无忌惮地侵袭大地，伸向四面八方的吼叫敲击着世界上那些最孤独的灵魂，任凭摆布地陷入痛苦的境地。

安突然停止了吸食我的血液，他咬了下去，却没有让血液渗入他的体内。

他放弃了这样的动作，我睁开双眼，彷徨地看着缩向墙壁的他。

“怎么了，安？你已经好几天……”

他喘着粗气，双臂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身躯，仿佛在克制着，来自本能的强烈**。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安……？”我愣住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回古堡吧，回到那家伙身边。不要管我……”

他慢慢沿着墙壁爬起来，挪动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仿佛要远离我的样子。

“安！”我连忙追赶过去，他却突然大声吼喝：“不要管我！滚！”

我傻傻地愣在原地，混乱的思绪让一切反应都变得极为迟钝。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扶安，但他那样摇摇晃晃的身体，我实在看不下去。

“安！”

他紧贴着墙，支撑着身体不让它倒下去。他的脸靠着墙壁，喘息的声音仿佛是顺着墙壁传过来的。

“走开好吗，我求你走开！离开我的视线，你会让我有依赖感，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你明不明白这是没用的！”安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第一次，那个冰冷的声音变得如此焦躁不安。

“我不会离开你的，安。”

“没有用的！就算你不离开我，这种情况能维持多久？！”安仿佛在用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喊叫，那种无助的感觉第一次从他的冷眸中流露出来，令我震撼，“一直到等我吸干你的血，然后自己一个人等待死亡吗？你懂不懂，我越是依赖你，就越害怕……越害怕死亡……明明本来，什么都无所谓的……”

我呆住了。

也许我太自私，自私地把自己的感觉加诸到安身上。安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从来没考虑过。

“我本来就是无药可救的……本来，就只不过是在等待死的那一天而活着……让一个等待死亡的人看到希望，告诉他，必须活下去，你也太残忍了……”

是么？是吧……让一个想要死的人看到希望，也许，这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明明已经没有意义的生命，却非要它延续下去……

“啊——————————————————”

惨叫被淹没在雷鸣中。

安倒在地上，痛苦地卷缩身躯。当我要冲过去的时候，他却拒绝着，就像拒绝整个世界一样，拒绝着任何温暖的怀抱。

“走开！不要管我！让我结束这个可恶的生命吧，它本来就不应该存在，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世上！”

“安！别这样，别这样好吗！你答应过我，不会放弃的！”我用力去扶住这个可怜的生灵，他却也用力地一次次推开我的怀抱。

雷声声嘶力竭地怒吼，加上我的呼唤，以及安的挣扎，我们纠缠在一起，在黑暗中，世界变的混乱不堪，分不清任何事实。

黑色的羽翼张开来，惨叫一次比一次剧烈，更像锋利的刀子，在我心里砍下一刀又一刀。

安好象发狂的野兽，但其实只是一只柔弱的受伤的小动物，因为害怕，而不想让任何东西触碰，一步一步地把自己逼向绝境。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身体再也用不出力气的时候，安也终于静下来，也许也用光了所有力气，他终于安静地载进我怀里，不再动弹。

雷声依然在持续，宣告着悲剧将继续延续似的，不肯停止。

“安，吸我的血！不要让自己那么痛苦，我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

“不要……我不要……不能再继续下去了，由我来结束吧……”

“安！别这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这不是折磨……我累了……好累……每次想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时候，我想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接受这个事实，我已经接受了那么多年……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当我想以安慰与包容的心去怀抱安冰冷的头颅时，他栽进我的怀里，却如此冷漠地说着这样的话。

“每一次，在吸你的血的时候，你知道自己血液的味道吗？在那些血液里，有着另一个人的味道，那种味道那么深刻地溶在你的血液里，应该……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我莫名地看向怀里的安，平静而安详的面容，他静静地说着一个另我不敢相信的事实。

“我突然觉得，你只是在报复……报复让那种味道消失的人……你明明知道，那个人不会再出现，而你的血液里却充满了那个人的味道……”

那个人……那个已经消失，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人……泪水无法控制地绝了堤，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原来，在我的体内，已经深深地埋下对那个人的感情，如此的刻骨铭心。

“我，我们……都是你逃避的工具而已。我只是想阻止你和安杰斯，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当我变成吸血鬼之后，我感到恐惧，从此，那些美好的生活破灭，而对罪恶生存的延续，我想逃避，是伯爵令我接受了这个现实。

当安杰斯好似温暖的怀抱拥抱这副冰冷的躯壳时，我只想过自己要以另一种方式生存下去，已经被剥夺的光明的世界似乎一下子变得无关紧要，即使在黑暗里，我也认为那只是生存方式的不同。

当安站立在我面前时，我才发现自己实在天真的可笑……

吸血鬼，我究竟有没有深刻地认识，这三个字的含义。

因为我们是人，我们曾拥有所有人类的感情，即便变成了吸血鬼，这些感情就像深入了骨髓的灵魂，我们不可能抛弃这些原本是属于人类的感情。

我们背负着深重的罪孽，却始终没有认识到，已经没有资格拥有这些人类的感情。

因为我们原本是人类……

一对吸血鬼的恋情，产生一个生命的结晶，在被诅咒的永生的黑暗里，也许他们当时只是怀着喜悦和宽慰迎接这样一个小生命，无论是何种种族，迎接生命的心情也许都是一样的。何况，他们本来是人。

如果他们的孩子也是吸血鬼，也许他们可以像一个普通的人类家庭，不同的仅仅只是生存方式和环境。

他们可以教这个孩子如何摄取人类的血液，即便这是他的本能。他们可以教会孩子如何学会在黑暗里永生，甚至打算隐瞒那个存在的光明世界。

他们或许会把人类的感情注入孩子的思想里，即使这个孩子根本不懂人类究竟是何种生物，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他们或许还可以……

但是，当他们发现，这个孩子并不是吸血鬼，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这对父母选择了离开，把自己的孩子送入人类的生存环境，然后永远地离开这个孩子，不然，这个孩子也许就会变成他们的食物。

但是他们错了，错误的是，这个孩子如果又不单纯只是人类呢？

这个孩子生活在人类的环境里，学习着属于人类的东西，也许在一开始，他只不过自认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儿，开朗乐观的性格使他可以很轻松地溶入周遭的环境，他有朋友，有关爱他的朋友的父母，还有慈爱的教父以及丰衣足食的童年，他或许什么都不缺少，甚至从来没想过，他的父母是吸血鬼。或许，他根本不相信这世界上存在这样一种生物。

少年的噩梦就从十年前的夜晚开始——

先更一点，继续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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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罪孽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