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别误我正事 第54章 第54章

段岩律起了个大早，骑了马，身后跟着十个扈从，来了集市。纵使帐里帐外挤满了人，摩肩接踵，商人们的货物都溢到路边占了道，他段岩律仍不下马，似鲨入鱼群般，走哪儿哪儿空出来，畅通无阻。

他没朝西域商人的宝石香料铺子看一眼，越过南齐行商的茶砖瓷器丝绸铺，径直来了牙市。他一来，人牙铺便出来几个人，弯腰曲背，满面讨好：“段大爷早，小店里又来新货了，您进来瞧瞧。”

这家人牙铺的规模在牙市里是数一数二的，三顶大毡帐旁用木桩围了个圈，有数十余丈见方，里头关了数百来个衣衫褴褛的奴隶，双手被缚，按年岁性别分开串成五六串儿。

段岩律是这里的老客户了，他下了马，在圈前止步：“准备好了吗？”

掌柜和伙计们牵来五十个青年男子，段岩律背着手，在他们面前踱步细瞧，相中一个，给扈从一个眼神，后者捏着奴隶下颌去看他的牙口，再让对方走两步，如此重复挑几人，确认这批奴隶没问题了，才让扈从接过绳索。

掌柜的见他满意，忙不迭令人牵出一串齐女，这回段岩律就不仅仅是看了，有中意的亲自上手捏脸看牙口，被他钳住下颌的女子发出呜咽之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落下。

段岩律笑了笑：“相貌都不错，这些人头都是要摆着看的，要是丑了倒人胃口。”

左小芙听楚瑛说作为猎物的奴隶，尤其是女性，都要容貌好的，她没把握自己一定会被选上，但楚瑛倒是颇为自信，在等了半个月后，乔装一番将她卖到这间人牙铺，只等段岩律上钩。

幸而她被挑中了，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人群中的楚瑛和韩泉一眼，被扈从挟制着和其他奴隶一起离开了牙市。

他们被段岩律关到王庭外围的两间毡帐里，男女分开，第二日后半夜，就被赶上几辆木笼囚车，被马拉着向青燕岭而去，左小芙盘膝坐在人堆里，养精蓄锐，一言不发。

青燕岭在王庭五十里开外，密林深处终年不见光，虎，狼，熊，鹿百兽生长，其外围是燕国王室最中意的围场之一。

囚车行了两个时辰，天边终于不再是茫茫草原，而是望不见尽头的森林。森林外的青青草坪上矗立着几十座彩顶毡帐，其中一顶金帐最为华美，以毡帐为中心，数千来名燕国士兵着甲佩刀侍立。

他们被赶下车，在初春清晨的冷风中站了半个时辰，毡帐里才陆陆续续走出人来，皆是身披锦裘的燕国贵族。

左小芙站在人堆里定睛望去，高台尊位上坐着个身披黑狐裘的俊朗男子，与慕容荆貌似，深邃瞳孔却如鹰隼般叫人不敢直视，他的右耳银饰下坠着一颗鸦血赤玉。见过这颗宝石的红，左小芙只觉得玫瑰的红，鲜血的红，任何其他宝石的红都黯然失色。

看来这就是慕容鸿了，时年三十一岁，为祸齐国北疆十年的燕国可汗。

他右边下首坐着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有男有女，同席而坐，左小芙还瞅见了熟人慕容荆。

她看向慕容鸿右列，是左右贤王，部族首领等贵族，大将军贺兰襄就在其中。

在席中心有一青铜巨鼎，高逾丈许，鼎腹处可容五人合抱，鼎中早烹煮了数只羊，此刻肉香飘散，让饥肠辘辘的奴隶们不禁暗咽口水。

有下人自鼎中捞起鲜美羊肉奉与席上众人案前，待他们食毕，案上几十块带着残肉的羊骨被扔到左小芙等人面前。

一直站在他们近前的段岩律悠悠道：“这是你们的早饭。”

这百名奴隶有的原先是大齐百姓，也有被俘虏的士兵贵族，但像狗一样吃剩骨头这种羞辱，没几个受得了，一时都不动弹。

段岩律见状，笑道：“当心一会儿没力气跑。”

僵持一会儿，有几个人受不住了，软软跪在地上捧起骨头啃食。

所有人在人牙子那里每天就只有一顿风干肉渣和酸倒牙的奶酪块，本就饿得不行，昨天还没进食，更是体虚气弱，再加上被段岩律一吓，害怕待会儿逃不动，一些人冲动之下就撑不住了。

有了几个开头的，几十个男女也凑了上去抢骨头。席上贵族们大都用匕首从骨上割肉吃，被扔下来的骨头倒沾不了多少口水，且还剩很多肉。

左小芙见许多人都跪下啃骨头，自己身前空了出来，悄悄往后退了几步，藏到后面人群中。

台上燕国贵族们见了，不少都笑出了声，像看好戏似的观赏着，慕容鸿则靠在椅背上，垂眸看了几眼就失了兴趣，一手撑侧额，面容冷淡。

奴隶们啃光了骨头，还没回到人群中，数十个士兵就冲过来举刀砍死了他们。

左小芙等人瞪大眼睛，看着这二十多人转瞬毙命。

段岩律道：“他们没有做猎物的资格。” 他拍拍手，几个下人捧了托盘放在地上，盘里是肉干清水：“这才是你们的早饭。”

这回没人敢动，段岩律道：“饿着肚子对你们不公平，快吃。” 他最后的两个字带了冷意。

几十个盘子摆在他们面前，足够所有人饱食一顿，几个胆大的咬咬牙，拿起肉干就着清水吃了起来，陆陆续续，大家或多或少都吃了些。左小芙估摸着这次没有陷阱，摸摸咕咕叫的肚子，也吃了几块肉干。

他们吃完过了小半个时辰，那厢燕国贵族们全副武装上了马，就连慕容鸿都骑着匹青黑骏马，马儿高大矫健，鬃毛黑亮如油，泛着青蓝光泽，他腰间配着镶玉弯刀，背负雕弓。

段岩律高声对奴隶们道：“一炷香后，大人们会出发，现在随你们去哪里。”

士兵们把周围围得密不透风，只在森林入口处开口，奴隶们都使出吃奶儿的劲儿往林子里跑。

他们站的地方离林子尚有几百步远，这一跑，差距就体现出来了，最前头的健步如飞，后面的则有开跑没几步就摔了一跤，就地哭嚎的。

左小芙跑在前列，窜进林子百步就不跑了，而是手脚并用上了一棵巨树，等着贺兰襄出现。

齐人几乎都跑进林子后没多久，燕国贵族们骑马奔来，光左小芙看见的，就有五人被箭射中，倒在地上。

贺兰襄紧随慕容鸿还有王子王女之后进林，他看准远处一个齐人男子，策马跟去，左小芙在树干间跃走，等燕国贵族散开，视线内除了贺兰襄外再无他人才落了地，绕道暗暗跟上，好在林中障碍多，不能策马狂奔，跟上他并不费劲。

自从和楚瑛定下计划后，他们三人来过此处踩点，定下了伏击地点，楚瑛和韩泉带着武器行李埋伏，左小芙则将贺兰襄引诱到目的地。

她适时地出现在贺兰襄视线中，等确认后者将自己视为目标后撒丫子狂奔，向他们约定的地点而去。

伏击地在入林中二十里后，左小芙蛇形走位，躲过数发箭矢，奔了两刻后就快接近伏击地了。

贺兰襄在取了七个齐人的性命后，一个娇小的女子背影进入视线，此时周围已无其他猎物，他自然驱马追赶，可这个女人却异常滑溜，在林中东躲西窜，他跟了许久，到了溪边时，只见她一步跨过近一丈溪水，他也跃马跳起，可马前蹄刚落下，贺兰襄只觉一股自上而下的劲风向头顶袭来，想也不想，抽出腰间弯刀横举过头。

只听刀剑铮鸣相接，韩泉借力在空中翻身，落在地上。

左小芙从树洞抽出自己的剑，直刺贺兰襄腰间，逼得后者翻身下马躲避这一击。

贺兰襄在地上站稳，冷声道：“齐国刺客？”

韩泉和左小芙皆不语，使出浑身解数对战贺兰襄。他们单独一人会有一番苦战，但二人合力，贺兰襄也应对不暇，身上挂了几条伤口。

“当心箭！有其他人！” 一直藏身在树后的楚瑛忽然喊道。

韩泉和左小芙皆一凛，闪开两步，韩泉刚刚在的位置没入根箭矢，他看向几十步开外的一个燕国贵族，心想绝不能让他引来燕兵，他和左小芙对了个眼神，飞起上了贺兰襄的马追过去。

贺兰襄抓住这一转机，砍向左小芙，后者堪堪躲过，在树干上轻点足尖，一个倒挂金钩，使出一招剑劈华山，削下贺兰襄右臂薄薄一片肉来。

贺兰襄调转目标，盯上了刚刚出声的楚瑛，向他杀过去，左小芙赶紧冲到楚瑛跟前，横剑挡住，但贺兰襄气力极大，她把楚瑛往旁边推，自己向后跌了几步，勉强拨开贺兰襄的刀，可刀尖刺入左肩半寸。

楚瑛知道自己成了累赘，尽量远离战场，不拖累左小芙。

没了韩泉，左小芙和贺兰襄的每一招都打得惊险无比，数百招下来，二人都挂了不少彩，气喘吁吁。

左小芙的进攻闪躲已将丹田中内力用掉七八成，此刻还有内力不断涌入四肢百骸，可恐怕撑不了半柱香就会力竭。

她稍微与贺兰襄分开一段距离，调整呼吸，举剑对峙，贺兰襄在刚才急风骤雨般的攻击下需要缓一口气，一时间两个人都静止数息。

左小芙先出手了，她榨干丹田里所有内力，双腿发力弹向贺兰襄，握剑竖劈，后者举刀格挡，但那看似千钧重的一击却轻飘飘刮过刀身，左小芙似秋风柔絮般在空中翩然飞转半圈，剑刃划出一个圆弧，瞬息切过贺兰襄的脖颈。

她用完最后一丝气力，重重跌落在地，滚了两圈，而贺兰襄还呆呆站在原地。

楚瑛只看见一道森冷剑光从贺兰襄左边划到右边，可倒下的左小芙，站着的是贺兰襄，他以为败的是她，朝韩泉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可对方还没回来。

他还在思考怎么从贺兰襄手下坚持到韩泉回来，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往左小芙的方向跑去。楚瑛飞奔过去，才要蹲下去抱起左小芙，漫天血雨倾盆泄下，他赶紧把左小芙抱在怀里，自己被淋了一身血水。

楚瑛仰头一看，站着的贺兰襄的头颅已经不翼而飞，他的身体也轰然倒下，断颈处犹喷着血。

他低头去看左小芙：“小芙，你怎么样？”

左小芙只是力竭，人还清醒，见楚瑛毫不犹豫地向她跑来护住她，心中触动，愣了会儿才道：“我没事，内力耗尽而已，其他的伤不重。”

楚瑛松了口气，扶她站起来，远远地韩泉也骑马回来了，他身后还跟了匹马。

韩泉下了马，见贺兰襄没了头，楚瑛和左小芙好好站着，提着的心才放了下去：“那人我已杀了。”

楚瑛扶着左小芙远离血泊坐下，在贺兰襄的身上翻了个遍，找出几封羊皮纸和一枚金牌军符，匆匆看了几眼，道：“到手了，我们走吧。”

韩泉挖出浅埋的包袱，牵过贺兰襄的马给楚瑛道：“公子，请上马。”

楚瑛与左小芙同乘一骑，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

韩泉上了另外一匹，掏出事先偷到的地形图，指了个方向，二骑三人向着东南方奔驰而去，不一会儿消失在幽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