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羽赶紧拉着荀高退出清霜阁,长舒一口气说,“小高,你今日怎么偏要在主子面前犯倔?”
荀高不解:“我犯倔?风堂主,我不过是尽属下本分,理性分析此事蹊跷。你不觉得主子对这女刺客太过宽容了吗?”
风清羽摇头:“你不懂病人心理。作为医者,我理解公子的行为——对绝望的病人来说,哪怕是一根毒草,也会拼命抓住。”
荀高很是担忧,“难道公子打算让这来历不名的女子留在宫中?”
风清羽赞赏地点了点头,撸着山羊须笑,“难道荀堂主现在才看出来?”
“可是公子的安危……”
风清羽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小高堂主且宽心,公子行事自有分寸。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楚国那位小公主,唉,这女娃娃生得太过标致,南旋公主还不知怎么闹腾。走走走,咱们去无影堂找墨七多调些人手盯着,免得闹出人命。”
两人刚到无影堂附近,就听见几个来应考影卫的新人围着温林叽叽喳喳。
“田大人,那女刺客到底什么来头?听说她昨晚从公子手底下溜了?”一个新人满脸生疑。
温林摸着下巴,故作高深:“这个嘛……我也不清楚,不过——”
“你们很闲吗,聚众在此嘀咕些什么?”荀高一声暴喝,吓得几人差点原地跪下。
温林赶紧抱拳行礼,讪笑道:“堂主,他们就是好奇,那女刺客怎么能在公子的眼皮底下逃脱……”
风清羽不悦道,“何来逃脱一说,今日我与荀堂主都与她交过手,她连老夫都打不过,不过是侥幸跑得快,没被公子发现踪迹。”
大家恍然大悟,“哦——” 脸上写满了“果然如此”。
不过几人还是好奇,打不过风堂主?虞寒宫除了公子和荀堂主,也没几个打得过风堂主您吧!但大家不敢问,因为荀堂主的脸色很可怕。
荀高说,“就她那三脚猫功夫,当刺客还不配,不过是外面塞进来吸引公子的玩意,公子自会查清真相,你们以后不要再讨论此事。”
几人纷纷应是,赶紧退下。
风清羽为荀高竖了个大拇指,等人都走远了,他才摸着下巴嘀咕:“奇怪,温林什么时候跟无影堂的人这么熟了?”
两人对视一眼,暗自庆幸。要知道每逢公子发病,古塔禁地向来不留活口,因此发病时发生的事,除非公子亲口告知,否则无人知晓。眼下这事不仅关乎刺客身份,更牵扯到幻灵珠与公子的隐疾,绝不能再让第三人知晓。
墨七和墨九不知何时从后面冒出来,墨七幽幽道:“田统领最近总往这儿跑,跟这些应考的新人称兄道弟,还老和他们讨论归宁塔的事。”他身旁的墨九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荀高怒道:“放肆!古塔禁地也敢随便议论?”
风清羽说,“他都在这耗了八年了,他不急,玥宁夫人也该急了。”
墨七立刻拱手:“两位堂主放心,我一定盯死他!只要抓到把柄,立马让他卷铺盖滚蛋!”
风清羽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还有件事——公子要留那女刺客观察几天,但南旋公主肯定要闹,你派几个人盯着,别让她把人弄死了。”
墨七瞬间垮下脸,“风堂主,女人打架不该找秦姑姑吗?为何是我!”
风清羽眨眨眼,“有些事,秦姑姑不方便出手嘛。”
墨七仰天长叹:“秦姑姑不方便出手的事,难道我一个大老爷们就好出手了?”他抬头望天,只觉得今天的阳光都不美了。
清霜阁内。
暮色渐沉,姬玄立于床榻前,整个人显得清冷又焦躁。
“装睡?”
他的声音低沉,指尖凝着一缕内力,悬在她颈侧穴位上方,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床上的莘颜纹丝不动,呼吸轻缓而均匀,仿佛真的陷入昏迷。她紧闭着眼,却能清晰感受到那道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如刀锋刮过肌肤,令人不寒而栗。
姬玄眯起眼,从怀中取出那颗灰扑扑的珠子,在她耳边轻轻一晃——“咔嗒”。
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
“再装,我就捏碎它。”
莘颜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又迅速恢复平静。她死死咬住舌尖,用疼痛压制住想要睁眼的冲动。
姬玄盯着她沉寂的面容,忽然俯身,将珠子塞进她虚握的掌心,引着她纤细的手指缓缓收拢。
“不想要了?”
珠子从她无力的指间滑落,“骨碌碌”滚到锦被上。
姬玄的眸色骤然转深,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拇指在她光洁如玉的颈间摩挲——那里还有他昨日留下的划痕。
“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几时。”他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指腹在她颈侧紧了紧。
“靠!”莘颜心尖都在颤抖,却硬是没发出半点声响。她的唇微微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整个人却如雕像般僵硬,连呼吸的节奏都不曾改变。
姬玄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从紧蹙的眉心到颤抖的睫毛,最后落在那张倔强抿起的唇上。也就盯了那么一眼,忽然想起昨日她咬上来时,那温热柔软的触感……
“妖女!”
他猛地松开手,抓起锦被上的珠子拂袖而去,殿门被摔得震天响,惊得檐下栖鸟扑棱棱飞起一片。
回到自己的寝殿,脑中还是女孩那如梦似幻的容颜,以及她跳崖时伤心绝望的满面泪痕,姬玄胸口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他仔细瞧过,那柔若无骨的皓腕,肌肤细腻如最上等的羊脂玉,连指腹都透着婴儿般的粉嫩,完全没有习武之人常年握剑的粗粝。
这着实勾起了姬玄几分兴致,此女究竟是何来历?又倚仗着谁的势,竟敢这般不知死活地闯上门来?他眼底闪过一丝迷茫,这位女刺客——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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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莘颜才敢微微睁开一条眼缝,大魔头要是再不走,就要露馅了。她揉着酸痛的腰坐起身,触及刚刚被掐过的地方,依然觉得可怖又窒息。
“疯子!”她无声骂了句,在心底将那人千刀万剐,暴戾粗鄙、欺凌弱小,以后她一定要加倍讨回来。
放完狠话,才失落地回归现实,就她这点本事,怕是一辈子都讨不回来吧,眼下之急,求生为上,她肚子好饿,饿得快虚脱了。
莘颜被关押在清霜阁前院的一处屋舍,这里本是接待送礼客人的茶室,如今成了临时牢房。房间分内外两间,外间是宽敞的雅室,里面还有间休息用的内室。出乎意料的是,屋内陈设颇为讲究:檀木床上挂着素纱帐幔,小几上摆着套素雅的白瓷茶具,连地上都铺着柔软的织金地毯。
莘颜把两个房间室翻了个底朝天,连博古架的暗格都摸遍了,却找不到半点果腹之物。饥肠辘辘地跌坐回床榻时,织金软褥深深陷下去,像要吞没她这副虚弱的身躯。
“熬到夜里再出去溜达溜达……”莘颜望着窗棂外渐暗的天色喃喃。谁知这一合眼,再醒来已是次日辰时。
“姑娘?”
清凌凌的嗓音伴着推门声传来。莘颜勉力睁眼,只见个穿杏色襦裙的少女立在床前,正将食盒里的青瓷碗取出。热气氤氲间,参香混着米香直往鼻尖钻。
“我是不是……快死了?”莘颜哑着嗓子问,视线里少女的面容模糊成温暖的色块。
冬歌“扑哧”笑出声,颊边梨涡浅浅,“姑娘是饿狠了。”说着扶她到案几前坐好,“这是师父特意吩咐熬的参苓粥,最补元气。”
莘颜这才看清少女模样——约莫十七八岁,圆脸杏眼,发间只簪了支木钗,腰间却悬着枚精致的橙黄玉佩。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空荡荡的腰间,突然想起这身灰布衣裳是昏迷时被人换上的。
“谢谢你呀。”莘颜虚弱地说,“你叫什么名字呀,以后有机会我定还姑娘的一饭之恩。”
冬歌一愣,她只是奉命行事,而且第一次听说喝碗粥还要答谢对方的,回道,“姑娘客气了,我叫冬歌,师父说你以后就住这里,让我多看顾你一点。”其实师父的原话是:去给清霜阁那位女娃送些吃食,往后常去走动,仔细留意着,莫要让人瞧出破绽。
“你师父就是那位姓风的大人?”
“我师父正是杏林堂堂主。”冬歌第一次撒谎,脸色微红,忙点头应是。心里很纳闷,这位弱不禁风美丽的女子,该怎么留意呢,她除了盯着人家那张俏脸使劲瞧,实在是不知道该干什么。
喝粥的莘颜察觉到注视的目光,抬起头来,冬歌脸更红了,结巴笑说,“姑娘,你,你可真好看。”
莘颜被这直白夸赞逗乐了,“冬歌也好看。”目光落在那枚流光溢彩的玉佩上,“还有你身上这枚佩玉,衬得人更灵秀了。”
冬歌眸子一亮,兴奋地托起玉佩摸了又摸,“姑娘眼力真好!”
这可不,烟霞山特产五色玉,虞寒宫独有,而且五色玉也是虞寒宫人身份的象征,她刚从白身级晋升为金穗级,玉佩从米白色的圆形素牌换成了麦穗垂珠的橙黄色,确实比从前那枚金贵漂亮了许多。以后她还要更加努力,争取戴上绿色、紫色、蓝色的玉佩,不不不,蓝色不敢想,那是她师父才有的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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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