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落日 第14章 第十四章

莫迟冉说完，感受到几道轻蔑的目光向她投过来。与此同时，傅良意眉头拧得更紧了。

许梁倒和一起来的少爷小姐们不同，他没那么多心眼，对莫迟冉十分热情。

他领着莫迟冉去包厢，两人走在前头，许梁忍不住问她：“你真的不是我意哥的女朋友？”

“目前还不是。”莫迟冉没骗他。

“那你喜欢他吗？我可以给你助攻。”许梁一副乐意至极的样子。

莫迟冉没回答他，而是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许梁和别人对她的态度完全不同，有点奇怪，她怀疑他有心捉弄自己。

“害羞了?”许梁没察觉出异常，还以为是他说的太直白，莫迟冉脸薄。他小声嘟囔，“也是，毕竟我们也不熟……还是先一起吃顿饭熟悉熟悉好了。”

云上客的包厢轻奢雅致，整个空间宽敞明亮，加以艺术品和绿植做点缀，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高雅的格调。

莫迟冉在这群光鲜亮丽的人当中显得格格不入，也难怪他们看她的眼神带着不屑和嘲讽的意味。她估计这顿饭会很难下咽。

“菜还没上，我们先做个自我介绍，认识一下，怎么样？”许梁开口.活跃气氛。

莫迟冉还以为其他人会对她冷嘲热讽，没想到大家都很友善，依次向她介绍，是她多心了吗？

“我叫莫迟冉，迟到的迟，冉冉升起的冉。”她用轻灵的声音说着。

傅良意坐在她旁边，原本他是神情慵懒地靠着椅背，一双大长腿随意伸展，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屏幕，像是对这样的场合十分不感兴趣。

她一开口，傅良意便不自觉抬起头。还是一样的介绍语，仿佛让他回到那年秋天。

那个十八岁的傲娇少年在草稿纸上写了一遍又一遍“迟到”和“冉冉升起”，“迟到”二字在上，“冉冉升起”在下面，只是为了拼凑出她的名字“迟冉”，后来被宋舟鸿发现了他还嘴硬说只是在练字。

这顿饭吃得没有莫迟冉想象中的难受，中途许梁提议喝点酒，经理还特地来了一趟。不仅夸奖她优秀还小声给她道了个歉，恭敬地为她倒了杯酒。

不过莫迟冉并不领情，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有时候言语比暴力还要伤人，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和见风使舵的奉承并不能抵消对她曾造成的伤害。

服务员也给傅良意身前的高脚杯里倒上了红酒，他没制止，还饶有兴趣地把手搭在桌子上轻晃着杯子。白皙的手腕露出，上面系着条红绳。

莫迟冉想起来上次他喝醉时的画面，便从他手里把酒杯移到自己桌前，“你就别喝了。”

傅良意偏过头瞧她，凤眸微微上挑，应了声好。

“就这你俩还没谈?谁信啊！”许梁注意到莫迟冉的举动，凑到她身边和她小声说话，“不过原来意哥是个妻管严，我一定要告诉喻白杨。”

许梁说着说着就看见傅良意投了道犀利的目光过来，他这时候倒是怪有眼力见的，于是把身子坐正，和莫迟冉保持距离。

妻管严?莫迟冉觉得他误会了，他只是不能喝酒，会难受而已。

吃完饭有人提出要玩游戏消消食，最后定了真心话大冒险。

莫迟冉已经喝了几口红酒了。平时她只喝啤酒，陆怀阳走后，学业和债务让她的压力很大，她就学会了喝酒。开始时酒量不是很好，喝一杯就头晕，慢慢地习惯了，喝三杯她也能面不改色。

她以前没怎么喝过红酒，总觉得红酒的味道怪怪的。可能因为今天喝的是价值昂贵的酒，所以口感不错，她还挺喜欢的，可没几口就感觉成微醺状态了。

傅良意见她双颊泛红，眼神有些迷离，便问她：“你醉了吗？我送你回学校吧！”

“不要，我在玩游戏呢！”她的语调拖得长 ，像是在同他撒娇，“而且，我酒量很好，不会醉的。”

傅良意被她给逗笑了，他好奇醉了的人说自己没醉是全世界酒鬼的共通点吗？

“傅少。”

有人喊他，他才回过神来，发现桌上的酒瓶指着他。

他觉得这游戏还挺幼稚的，但还是配合地说：“真心话。”

有人看许梁也在现场，想要傅良意下不来台，便故意提问：“你的初恋是谁?”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许黎喜欢傅良意，他们的关系很要好，时不时就会有他们在一起的传闻。

现在傅良意带一个没背景的陌生女人来他们的聚会，简直就是在打他们的脸，也让一直在他们面前炫耀的许黎难堪。

这确实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尤其是当着莫迟冉的面，傅良意想。

“我喝酒。”他宁愿选择不回答，而是自罚三杯。

莫迟冉扫了眼傅良意，他看上去感情经验就很丰富的样子，难道是交往过的人太多了，忘了初恋是谁？

“我替他喝。”她接过杯子就往嘴里灌，许梁让她悠着点，她还摆摆手说没事。看见傅良意一脸担忧，她又再说了一遍：“放心，我酒量很好的。”

尽管她这样说，傅良意还是放心不下，果不其然，喝完她就开始难受，胃里开始翻涌，想吐。

莫迟冉强忍着，走出包厢到厕所才吐。吐完好受了些，她就坐在马桶上缓一缓。

“你刚刚看见她那样了吗？”莫迟冉刚要开门出去，就听见门外有人在说她坏话，“还真把自己当灰姑娘了。”

“要不是我爸和傅家要谈合作，我才不腆着个脸去讨好她呢！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说不定过两天就被甩了。”

“就怕傅良意是动真格的，他不是最讨厌和我们这群人打交道吗？而且还特意发消息让我们说话注意点。他看她的眼神也……”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另一个女人带着点怒火说：“怎么可能？最多只是玩玩，许黎才是他的联姻对象。”

“不行，我得给许黎姐打个电话说说这事。”

没有声音再传进来，莫迟冉才出去洗手，漱了漱口，明明她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为什么心情还是不好?

缓了一下，酒的后劲好像上来了，她头昏昏沉沉的，身子有些站不稳，摇摇晃晃地走着。傅良意在门口等她，他笔挺地站着，个子很高，细碎的刘海散在额前，身穿一件黑色风衣，双手插在兜里。虽浑身散发着桀骜不驯的痞气，但也许是醉了，莫迟冉竟窥出了一丝温柔。

她不知道那点温柔是不是属于她的，但她现在莫名想拥有。

傅良意见她走不稳，怕她摔着，正想伸出手来扶她，莫迟冉就扑到了他怀里。

莫迟冉在女生当中算高的，她的头顶正好到傅良意下巴的位置。他被莫迟冉紧紧抱着，她滚烫的脸贴在他胸膛上，让傅良意的心跳得异常快。

他也想借她喝醉的机会偷偷抱一抱她，手刚环上她的腰，还在心疼她瘦得没几两肉时，莫迟冉就突然放开了他，往后退了一步。

“我还要喝，要继续和他们玩游戏。”莫迟冉眨眨眼睛，朝他喊。

她真是醉了。

傅良意用哄小朋友的语气和她说：“他们都回家了，下次有机会再带你玩。今天很晚了，我送你回学校。”

莫迟冉喝醉了不发酒疯，顶多就是话变多了些。

外面下起了雨，傅良意打算打电话让老陈来接他们。莫迟冉原本倚着柱子，头靠在上面睡觉，突然睁开眼睛对他说：“我不想坐车。”

莫迟冉不喜欢坐车时老陈对她的窥视，让她觉得不舒服。

她都这么说了，傅良意只好作罢，向店里借了把伞。

夜色正浓，雨势渐大，雨水淅淅沥沥落在一把倾斜的黑色大伞上。伞下两人漫步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像普通的小情侣一般。

“你每个星期都会去医院给小朋友们讲故事吗？”

“嗯。”

“我今天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林以呦，小呦。”

“她挺可爱的，但是生病了吗？”

“嗯，先天性心脏病。”

“我讨厌医院。”莫迟冉说完安静了几秒，转移了话题继续说，“许梁是上次在你家见到的那个女人的弟弟吗？”

“嗯。”

“喻白杨是你的好朋友吗？”

“嗯。”

“那今天的那些人应该不算你朋友吧！”她没等傅良意说话又继续，“我在卫生间听到她们说你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那为什么今天还和他们一起吃饭。”

因为你先答应了，傅良意在心里说。

“原来都是你搞的鬼，让她们不当面说我坏话。我还以为他们都和简棠一样是好人。”莫迟冉有点生气地说。

她停下脚步，瞪了傅良意一眼，“我讨厌你。”

傅良意被她这举动可爱到了，抑制不住嘴角张扬地笑了起来，“原来你喝多了话会变多！”

“不许笑。”莫迟冉带着怒音，“你得听我说。”

“我是为你挡酒才成这样的。”莫迟冉边走边说。

“好好好，你接着说，我听着。”傅良意跟上她，怕她淋着雨，伞又往她那边斜了些。

“我喜欢喝酒。”

“我喜欢机车。”

“我喜欢冬天。”

“我讨厌脆弱。”

“我讨厌欠债。”

“我讨厌回家。”

“我讨厌落日。”

她说每一条，傅良意也在心里念一遍，好好记下。

“简棠说，男人都对初恋印象深刻。你怎么能忘了呢？还是你记得，故意不说的？”

“莫迟冉，记性不好的是你。”傅良意正色道。

“什么意思？我记性很好啊！”

其实傅良意不知道她这会意识是不是清醒的，说清醒她平时不会和他袒露心扉，说不清醒她走得又很直，不像个醉酒的人。但他还是说出了口：“我的初恋是你。”

“什么？”她没听清。

“莫迟冉，你喜欢过我吗？”

“我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