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沿着河走,这条河是淦水河,河水从城中穿过,咸宁不大,沿着河总能回城区。
陈曦不敢骑马,因为太高,试了几次都爬不上去,那白马似乎十分聪明总能抖几下把她甩下来,竟然使劲向主人方向扥着缰绳,想回去。
陈曦跟它聊天:“大白你放心,你家主人没事,我们去找郎中来给他看病,一会儿咱们俩就回来。”
马似乎听懂了,陈曦觉得但凡生灵都是十分聪明的,结果没走多远心跳越来越快,身上开始燥热起来。
脑中环绕的都是刚才少年的吻,浑身发热……
陈曦喉咙间发痒,不自然地哼出了一声,强忍着不适皱眉,被传染了?
难道是嘴唇咬破了通过血液传染,不会真有这么霸道的药吧。
陈曦放开缰绳,心存侥幸,学着那少年奔向湖边,撩起水拍在脸上,没有丝毫作用。虽然现在已进入夏季,到了夜晚河水还是有些凉,主要是她不想打湿衣服,还是不下水了,虫子太多。
又拍了几下水,实在太难受了,陈曦还是下了水。竟丝毫感觉不到凉意,且悲催地发现不仅一点效果没有,河水一漾漾,让她觉得竟然更加向往。
该死,竟然真有这么厉害的药。
陈曦是谁,资深腐女,她没有刻意保持自己的第一次,只是没有遇到让她动心的人,但是如果需要,那就不用委屈自己。
她忍着不适牵着马:“走吧,回去找你的主人。”
回到了原位,少年已经倒在草地上,身体弓成了一只虾米状,衣服被扯开……
陈曦发现自己太有狼女的潜质。
她含住少年的嘴唇,吴璘睁开迷蒙的双眼:“你不是逃了吗?”
陈曦一边轻吻一边含糊地回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吴璘一笑,闭紧双眼化被动为主动……
陈曦眯起眼睛看见少年紧闭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心中来气,也狠狠地亲回去,不忘问出原则问题。
吴璘沉浸在感官的刺激之中,没有听清丑女说的是什么,只下意识的照实回答。
鄂州驿。
朝廷御史台下派监察御史李佑安,奉命例行出巡。
李佑安与好友魏文龙边聊边饮,魏文龙有些感慨:“昔年同窗,卿和你高中做了官,我落榜回乡种田,今非昔比。”
李佑安指着他,笑着摇头:“建华你总这般,从上学时至今没变,总喜欢揶揄人。你魏家如此家业,鄂州世家大族,家中子弟出仕者众,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劳心劳力做这小官,你魏建华许是看不上。”
两人相熟多年,互相调侃,仿佛回到官学之时。
此时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一个妇人声音:“给大官人送酒。”
两人并未在意,打开房门,一个仆妇抱着酒坛挤了进来。
驿馆都是馆夫负责送饭食酒水,怎么派来一个粗使婆子,还送这么一大坛酒。
只见婆子放下酒坛,将门一推,扑通跪在两人面前。
魏文龙忙将李佑安挡在身后:“你是什么人,欲何为?”
那婆子抬起头来,满脸泪水:“求天使为我家兄弟与丈夫申冤。”
李佑安肃容:“你可知我是何人?你是哪里人士,如有冤情投状于县衙,县衙审理不了,向州府上诉,州府若无法受理投监司,最后才到御史台、尚书省。”
妇人颤抖的不成语调:“民妇知道。民妇要告岳州知州周世安贪赃枉法,栽赃下属残害忠良,致我家小叔不堪酷刑惨死狱中;告咸宁曹县尉与周世安勾结杀害我夫,逼侄女为昌。”
李佑安大惊:“你说什么?”
那妇人稳定心神又说了一遍。
李佑安皱眉,此事是真是假,他得问仔细了,牵扯荆湖北路两地官员,他叫妇人:“你起身,随我来。”
看了一眼魏文龙,魏文龙领受其意,靠在门边放风。
妇人起身抱着酒坛跟着李佑安进入内室书房。
李佑安坐到书桌后:“你哪里人士,有甚冤屈,要状告何人,可有状纸。”
“我是岳州录事参军苏文渊之兄岳州官学先生苏文瀚之妻,张氏;告岳州知州周世安。有状纸,我夫写了状纸。”
李佑安接过状纸,行文规范,证据确凿。看了半晌,眉头皱得更紧:“你状上所述可属实,你可知晓诬告朝廷五品大员是何罪过。”
妇人复又跪下:“民妇敢对天发誓,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永世不得超生。民妇已经家破人亡,任何后果民妇都能承受。”
李佑安心中打鼓,咸宁县尉牵扯其中,县令是否知情?知州张惟清与周世安同科进士……
其中是否有牵扯。
李佑安确认身份:“你是苏文渊的长嫂?苏文渊乃岳州录事参军,总管州衙各曹文书,纠察诸曹稽违失误。”
“是。”
李佑安问:“三年前,发往襄阳大营的军粮在途中被监察御史抽查,发现大量漕粮以次充好,掺杂沙土霉米。知州查出苏文渊与本地的粮商勾结,倒卖优质官粮,用劣质粮填补空缺,从中牟取暴利。苏文渊利用掌管文书之便,篡改账目、伪造卷宗,欺上瞒下,一手策划了偷梁换柱的勾当。”
“不是,没有此事。此事乃司户参军吴启所犯。吴启掌管户籍、赋税、仓库、缴纳一应事务,知州周世安利用此职务便利,授意其所为。此事被张冠李戴,安在了我家二弟苏文渊身上。”妇人急急地道。
这些话她在家中演示多次,终于有机会将实情说出。
李佑安继续问:“意思是周世安声称自己“被其蒙蔽,失察之罪难逃”,主犯是苏文渊,实为诬陷;主谋为知州周世安从犯是吴启?”
“正是。”
李佑安又道:“苏文渊是吴启上级,诸事可查,你如何证明苏文渊没有涉案?且苏文渊狱中畏罪自杀,此案去年已经结案,你说诬告要翻案,你可有实证?”
“有。我有证据,这就是栽赃。”妇人斩钉截铁。
竟然真有,李佑安坐直身子:“呈上来。”
妇人犹豫,抬头看着眼前的巡察御史,此人看上去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面容清俊,额头光洁而开阔,眉骨略高,一双眼睛深邃有神,目光扫视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度与明澈,仿佛能穿透一切虚伪。
妇人心中和丈夫说:大郎,保佑我遇到一个好官。
李佑安毫不躲避与妇人对视,妇人朝他深深地叩首,从酒坛里掏出一个布包。
李佑安一一查看,出库入库的文书,与哪个大商户长期合作皆有账目记录:“这账本你从何得来?”
“我弟苏文渊同僚吴启,此人乃周世安亲信,为防周世安过河拆桥,将呈给周世安的账目一一誊抄记录,我弟发现吴启有两套账本,暗中抄录。”
李佑安来回踱步,这些证据还需要查证,若此证为实,周世安倒卖军粮,板上钉钉。这次事发是因为掺假过于明显,看来已经做得熟了的,若是时日不短。定然有钱财往来,一查账目便真相大白。
李佑安盯着妇人:“既有证据,去年查案之时为何不拿出?”
妇人哽咽:“家弟死前我夫妇二人曾去探监,二弟细细嘱咐我二人,照看好妻子女儿,此事非同一般,大郎无官无权,明知自身为替罪羔羊,也切勿想着查证真相,莫要以卵击石。起初,夫君不愿违背二弟临终遗言,但心中憋闷,曾找过吴启询问二弟之前的事,只言说并不相信,二弟若贪污这许多,银钱去了何处,查证自然无果。谁知家中出事,竟有人上门逼迫弟媳改嫁,弟媳不堪受辱投缳自尽。”
李佑安皱眉,耐着性子继续听。
妇人看出御史不耐烦却必须继续说下去:“是以才有我状告的另一案。”
“你另外一状,要告何人?”李佑安回身问道。
妇人叩首声音再次哽咽却坚定:“告咸宁县尉曹诚,使人打死我丈夫苏文瀚,将侄女卖到昌寮。”
“这是两案。”
妇人摇头:“不,这是一案。我家二弟和弟妹死了一年之后,有人送来吴启临终前所写供词。吴启供词指认此案主犯为周世安,他乃从犯,恐周世安杀人灭口,将证据提前放到稳妥之处,果然,我二弟在狱中自杀后不久,吴启也出事死了。
我夫君得知真相,怀疑弟媳之事也是周世安所为,去逼问要强娶我弟妹之人,告知是周世安授意,目的就是不叫我夫再查证漕粮案。周世安已经逼得苏家,家破人亡。
我夫一心复仇,认定二弟那样说,定然也留有证据。于是在家中翻找,终于找到二弟誊抄的账本。加上吴启的供词,我夫觉得定然能够为二弟翻案,欲到京城敲登闻鼓,恐怕家中留下我与侄女不安全,叫我回娘家居住,送侄女到鄂州夫家暂住。
却在鄂州被街上泼皮抓住,称夫君欠下赌债!青天!!我夫君是个读书人,他只是官学先生,连叶子牌都认不全,他不会赌博。后称我夫君为还赌债将侄女卖入昌寮。
民妇家中夫君只弟兄二人唯这一个孩儿,如珠如宝一般养大,他怎么会卖侄女儿,哪有什么莫须有的赌债。”
李佑安听完“此案种种,都是你的猜测,与前案不相关。你若心中猜疑,可投告咸宁县衙。”
“那泼皮头子叫连三郎,是曹县尉的小舅子,我如何投告?”
李佑安一时无言,需先回京将证据呈到御前,能否并案却不能答复。
李佑安声音有些艰涩:“漕粮一案,证据我收下。你夫君被打死一案,你循法而行吧。”
妇人见此情形,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