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深 第29章 第 29 章

这家店在荒沙城中也算得上是有牌面的，店内衣裳首饰卖的五花八门，款式繁多，她们看完一圈，简直挑花了眼，最后选定一套浅红色的，搭了相衬的簪环，郝媚媚与江芷又借了店里的场地帮她上妆。

面敷薄粉，胭脂轻施两颊，用香甜的口脂点过嫣唇。

郝媚媚退开几步细细打量她，眼中的惊艳之色愈来愈浓：“窈窈，你好美啊。我觉得这和我的手艺没有太大关系……”

往日苏窈只爱穿一些浅淡的不太打眼的颜色，虽然与她个人气质相符，但也少了眼前这种飞扬浓烈，叫人印象深刻的美，灵动婉柔的眉眼也因妆容变得夺人心魄起来。

江芷亦在一旁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苏师妹穿红倒是很好看。师妹天生丽质，以后该多多打扮一下才是。”

苏窈摸了摸绣着兰草纹的袖子，对这样的装扮颇感不适，幻出水镜蹙眉瞧着：“会不会有些夸张了？要不还是换一套吧？”

这套浅红衣裙与她身材十分相贴，饱满的胸脯与纤细的腰线被勾勒显现无疑，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郝媚媚哪会让她反悔，连忙替她付过灵石，又拉着她重新回到大街上。

中秋正是新酒入市的时候，闻着酒香，她们钻进一家酒垆，买了坛近日爆火的“无忧醉”，打算寻处清静的地方一起赏月饮酒，却在出门后遇上了一个认识的人。

顾燕生一袭蓝色法衣，眉目清俊依旧，手里拎着个色彩斑斓的兔爷灯，正好走至她们面前：“三位道友真巧，你们也出来过节吗？”

郝媚媚对他颇有好感，闻言便笑了起来：“是啊，我们错过什么也绝不会错过热闹。”

他笑意不减，俊眸灿若繁星：“郝道友说得不错，尝过大道孤苦，方知寻常人间烟火才是最为可贵的东西。”

苏窈看了看他的身后左右，询问道：“顾道友一个人在逛？我们正要找处位置坐一坐，道友若是不介意的话，欢迎加入。”

自从抵达荒沙城后，她就和顾燕生分道扬镳了，二人在分别之际互道后会有期，却没想到这么快又碰到了。

他眨眨眼睛：“乐意之至。”

顾燕生落落大方的姿态令她们心中好感倍增，加上他气质温润，谈吐不俗，四个人边走边聊，愉悦的笑声洒满一路。

“听道友所言，似乎一直是独自一人游历东陇洲修仙界，难道你从未想过拜入宗门吗？”江芷好奇。

他垂下眼帘，像是望向那盏憨态可掬的兔爷灯笼：“过久了这样的日子，便很难再去适应门派的生活。我向来闲散随心，缺少定性，就不去给他们添乱了。心中若有道场，无论走到哪处都是修炼。”

江芷不语，似有所悟。

苏窈此前也有这般疑问，听他言罢，心间亦有通透开阔之感：“顾道友说的是，是我等着相了。”

顾燕生随即笑道：“三位皆是宗门新秀，聪颖非凡，我也只不过是比你们多了两百年的无聊岁月罢了。”

出门逛街的修士越来越多了，不时便能看到其他宗门的弟子结伴游过。虽然古神秘境开启在即，但碰上如此热闹大办的节会，大家也都乐意出门逛一逛，走上一走。

城中不知是哪一家在放焰火，绚烂的火树银花在夜空中次第绽放着，美丽至极却又格外短暂。燃放焰火的动静盖住了底下长街的喧闹声，人们不禁驻足观望，任星焰划进眼底，想要留住这一刻的美好。

苏窈与顾燕生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儿焰火，便继续穿越人群往前走去。郝媚媚江芷二人已被人流挤开了去，再返身寻她太难，他们索性约定在长街尽头相聚。

背后的人群忽然骚动了一下，一不注意，苏窈被撞进一个迎面而来的男子怀中。

陌生的气息立刻侵入呼吸之间。她下意识地用手撑在他略显僵硬的身体上，尴尬地抬头去看他，入目却接触到一张涂色鲜艳而神秘的木刻面具，两道寒光自面具的眼洞里盯向她，一转不转的乌眸诡异地透出一丝熟悉感。

局促之下，苏窈只当自己产生了幻觉，忙连声道歉。

男子收回目光，也不再看她，径自离开了。

刚才的小意外很快被她忘却，走出街心，拥挤的情况便好了许多。顾燕生提着兔爷灯跟在她身边，朦胧昏黄的光线穿透彩纸，小小一团映着足下的石板路。

苏窈的视线从路边的花灯摊子调至他那盏灯笼上，柔声笑道：“顾道友好像很喜欢这兔爷灯呢。”

哪怕是在人最多的时候，他也紧紧护住手中的灯笼，不让旁人挤到它。

街边悬挂的花灯贯通长街，远远望去如人间的星河，夜风拂动二人衣袂，红与蓝像是风里摇曳的柳枝，不时轻触一起。他们步调一致地行走在这星河内，脸上都带着舒畅的笑意，男俊女美，看上去倒是极为登对。

“这盏灯笼做得精巧可爱，令我不忍心损毁它半分。”他笑了笑。

“中秋节年年有，想必会扎这种灯笼的匠人也不在少数。”

顾燕生摇了摇头：“匠人虽多，但我喜欢的却仅有这一盏。”

苏窈微一挑眉，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反而想起一桩传说来：“‘传闻佛考验猴狐兔皈依心，猴供果，狐供鱼，兔真诚的自投烈焰为供，佛哀而将其移于月中’。凡人年年祭月，寻兔爷，住在蟾宫的月兔会知道吗？”

“说不定它此刻就在天上看着我们呢。”顾燕生用玩笑的口吻回道，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起，“这个故事我娘也和我说过，想不到苏道友竟然也知道。”

天上人间，人月团圆，苏窈却觉出了他的伤怀。于是她不再开口，踏着烛光，望着月色，沉默地同他走至长街尽处。

郝媚媚与江芷已在街尾等候多时。

四人御器而起，飞到荒沙城外的一座光秃秃的山头上，杯中斟满无忧醉，对月畅饮。

苏窈有了前车之鉴，这次说什么也不敢再喝多。月上中天时，一坛子酒也见了底，她双颊熏着些霞红，到底还是保持住了清醒，手里紧抓着郝媚媚的袖子，防止她醉大了滚下山去。

“唔，窈窈，我没醉！我没事！”郝媚媚突然扑过来，牢牢将她抱住，月光照在她迷离的眼神里，“窈窈，我们永远不分开哦！”

顾燕生和江芷在一旁见状，都不禁笑了起来。

“师姐，你真的喝醉了。”她无奈。

郝媚媚又抱着她撒娇似地蹭了蹭，口中含含糊糊道：“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姐妹。”

苏窈挣不开她的牛劲，放弃了挣扎：“好，都听师姐的。”

能和师姐当一辈子的好姐妹这种事情，她怎么会拒绝呢。

传说出自玄奘的《大唐西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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