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策错愕地看着萧蔷和萧茉亭。
原主对此事持默许态度,还特意为萧策疏通了关系,确保萧蔷和萧茉亭能够入选,所以萧策一直告诉女儿,是沈绣要求他们刺杀太子的。
也正因此,萧蔷和萧茉亭以为沈绣势大,即便是反抗也无果。
谁知如今沈绣态度大变,这一切便成了萧策自己的急于讨好,其实并无区别,也的确是萧策主动提出刺杀一事的。
原主只是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
如今萧蔷和萧茉亭看见了沈绣的态度,自然也明白了一切都是父亲的选择。
那个被父亲描述得残酷无情,逼迫她们牺牲的沈绣,反而是唯一怜悯她们性命的人。
愤怒的烈火顷刻烧向了萧策,失望吞噬了那点仅存的亲情,萧蔷和萧茉亭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久违的陌生。
她们终于可以说服自己,和父亲一刀两断了。
萧蔷的声音像一柄利剑:“骨肉至亲,却能为名利相互欺骗道这个地步。父亲,我最后再叫你一次父亲,以后我和茉亭与你一刀两断,再无关联。”
萧蔷说罢,再不看萧策一眼,牵起萧茉亭,二人一齐向沈绣拜去。
萧蔷神色坚定,身边的萧茉亭虽然安静,眼中却也满是笃色。
这两姐妹似乎已经做出了什么决定。
这一回反倒是萧茉亭先开口了,她交手拜下,声音轻柔而笃定:“大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茉亭与姐姐虽然天资不高,但潜心苦读苦练数年,也略通文墨武艺。愿为大人鹰犬,做婢女随侍,护卫大人左右。”
萧蔷和萧茉亭看向沈绣的衣物,沈绣身上的衣物虽然珍贵,但在贵人如云的京城并不能算奢华,细看已经是前几年的纹样了。
而沈绣发丝柔软,只用一根纤细的金簪挽在脑后,其余地方不饰金银,唯有双耳坠着两坠翠石耳坠,看似娇贵,神色却轻透自然,周身皆是随性之气。
显然,主人并不为金玉贵物所困。
再看屋内陈设,虽然都是珍贵之物,但装饰简单,并无多余器物。
萧蔷更加肯定了。
沈绣是真正的君子,不为**和外物而改变自身的真君子。
他既愿意为了两个无辜女子的性命而放弃刺杀太子的机会,又不为讨好阿谀而动,即便萧策百般主动谄媚,也依旧不为所动。
萧蔷的心沸腾起来。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奸臣!?
能成为权臣,必然有着极强的才能,而能坚守内心,不为诱惑改变,必然有着非凡的意志。
这样一个人,绝不可能是奸佞!
只要一个人做对的事,那么即便逆皇权而行又如何,就算不听皇帝的命令又如何?
朋党之说,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
萧蔷和萧茉亭的抱负,本就不是郁郁于空职,而是真正为天下做事。
或许,沈大人做的就是这样事,只是朝臣循规蹈矩又无法阻止,才污蔑沈大人是奸臣。
萧蔷的灵魂在震颤,仿佛身处无光黑夜中的人,忽然看见了一丝期待中的光亮。
她们要跟随沈绣,跟随他成就那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功业!
做真正有益天下的事,与腐朽陈规为敌,多么令人激昂。
萧蔷露出点别扭之色,见他一直不说话,有点急切,忍不住道:“大人若信不过我们,可以请宋怜与我们比试一场,我们虽然武功不及宋怜,但宿卫府邸随行左右还是可以的。大人也可以考我们文采。我们早已经没有家了,我们是知道大人与流言所说不同,是真正的正人君子,愿为大人效忠。”
萧蔷低下头,手指止不住的摩擦衣料。
萧策吹胡子瞪眼叫道:“你们!”
沈绣却道:“好啊。”
萧策惊疑不定:“大人!”
萧蔷和萧茉亭的眼睛却是一亮,沈绣道:“不过你们名义上是太子妃,而我,是举国闻名的奸臣。效力于我恐怕于你们名声有碍。”
萧策察觉到了危险,按耐不住:“大人,这两个逆女一贯不听人言,大人不能被她们蒙蔽,大人!”
沈绣眯起的眼睛里闪过危险:“你想阻拦我?”
萧策一个激灵,沈绣又道:“你女儿不愿意跟你走,你就回去吧。”
萧策还想再说,宋怜提醒道:“一句话,大人从不说第二次。”
萧策脸色蜡黄,行下一礼,快步退下。
可是还没迈出门槛,边听沈绣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来的箱子里是什么。”
萧策苦哈哈地看向院子外自己带来的箱子,还有侍从放在沈绣桌子上的礼品,可恶,这本是他珍藏的名画,原主出手一向大方,本以为沈绣得了他两个女儿会心情大好,说不定还会赏赐更贵重的东西,特地带了箱子。
但总不能对沈绣说这是装你的赏赐的吧!
沈绣坐累了,起身向那几个箱子走去,似乎在打量里面的东西。
萧策正在盘算怎么说,边听沈绣奇怪道:“怎么还是空的?”
萧策:“呃、呃。”
萧策灵光一闪:“这也是给大人的礼物,这箱子做工精细,哈哈,哈哈。”
沈绣这才注意到这箱子的做工,雕龙画凤,木质沉红,还有暗香扑鼻,完全不符合沈绣的审美,唯一的有点就是,作为一个箱子,它很大。
可以装很多东西,这是个好箱子。
沈绣在点头哈腰的萧策眼前踱了几步,毫不留情道:“丑。”
萧策:?
沈绣:“送我这种破烂?”
那木材可是很贵重的!
萧策很想这样大声辩解,但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就听沈绣接着到:“来人,萧策备如此薄礼羞辱我,拖到大街上杖打二十。”
朝廷官员被当街杖责是非常有辱尊严的事情,不仅会在同僚中名声扫地,还会受百姓们嘲讽,威信和脸面全无,是一种**裸的侮辱。
萧策已经见识过了沈绣这些日子的喜怒无常,立刻就要从善如流地求饶,奈何他刚有张嘴的动作,沈绣立刻道:“三十。”
萧策:“大...”
沈绣毫不留情道:“四十。”
萧策终于不敢说话了,在心里狠毒地剜了沈绣一眼,闭上嘴退了出去。
萧蔷和萧茉亭还在厅堂内,沈绣刚迈入厅堂,便见这二位女子期待地看向自己。
沈绣沉下心打量二人,只见萧蔷面容明丽,五官端正,腰背挺拔,自有一股英气。萧茉亭温柔娴静,但沉稳极了,一看便知是腹有诗书之人。
在这个男女都可为官的世界里,只看这二人一眼,便能看出她们前途无量。
这可不行。
沈绣对上二人目光熠熠的模样,下定了结论。
沈绣道:“我有宋怜宿卫,并不需要别人,况且男女有别,你们跟着我也不方便,刚刚答应只是想让你们父亲不再纠缠。”
萧蔷和萧茉亭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萧蔷似乎想说话,但又说不出口,面有愧色。
没有别的原因,这两个女子一看就是能臣之相啊!
沈绣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可惜,太可惜了,一看就很有才干,怎么面相就不能奸诈一点呢?
在小说世界里长成这样,一定是正派无疑,如果留在身边,万一哪天她们发现沈绣真是奸臣,再把沈绣杀了和正义的原书主角一起拯救百姓,那沈绣就亏大了。
同样,这样有才干的人也不能放出去,要是她们两个和原书主角碰上,再惺惺相惜义结金兰什么的,倒霉的还是沈绣。
沈绣道:“你们暂且住在后院,日后若有用到你们的地方,我自然会让宋怜告知你们。”
萧蔷还想说话,沈绣那边已经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萧茉亭咬紧下唇,拉了拉萧蔷的衣袖,摇头。
***
次日,早朝。
沈绣没有迟到,一则沈绣并不反感当奸臣的工作,第二个原因便是原主也从来不迟到。
原主虽然人不怎样,但对工作的热爱真的没话说。
今天,清流们座无虚席,他们都去看望了陆熙严,他在狱中吃了不少苦,虽然骨骼依旧坚韧,但那副满是伤痕的病容让清流和不得不投身沈绣的朝臣都起了些兔死狐悲的心思。
太惨了,这就是忤逆沈绣的下场。
但清流们却更加坚定,为首者尚且能以命抵抗奸臣暴行,他们当然也有一样的勇气和觉悟。
为了天下,为了天理,他们必将誓死捍卫朝堂正义!
大殿外传来通报声:“尚书左仆射沈绣大人到!”
所有人为之一震,纷纷看向玉阶上。
沈绣身着常服,衣袂飘拂,连玉笏都未带,嘴角似笑,耳边的坠子轻盈地晃动,从容如在自家后院。
仿佛不是在上朝,而是在看一场猴戏。
常服上朝,即便是皇帝都不敢如此。
清流们捏紧玉笏,指节处暴起青筋。
挑衅,**裸的挑衅!
那些已经投身沈绣的中立派则畏缩地偷看,皇帝面色铁青,不似人色。
沈绣忽然感觉不大对,虽然昨天的所作所为略嚣张了点,但是今日并没有什么过分行径,何至于所有人都这样盯着自己?
沈绣皱起眉:“他们看什么?”
宋怜:“大人没穿朝服。”
沈绣恍然大悟,他已经学会了穿衣服,今天早上没用宋怜,自己就已经穿好了,谁料忘了上朝还要穿朝服这回事。
又不小心挑衅到大家了哈哈。
沈绣:“忘了。你怎么不提醒我?”
宋怜闷闷道:“你没问”
沈绣:“......”
事已至此,身为权臣嚣张一点也可以接受。
沈绣视线在群臣身上过了一圈,最终落在脸色难看的皇帝身上:“陛下,见了臣为何不问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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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