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尊认成白月光之后 第30章 九重仙阙（八）

“课业评说就到这里，各位都有可取之处，相互也可多作探究。”

“那么讲到今天的正题。这回我们要讲的，是如何在斗法中发挥各类仙器的优势。”

“单说无益，”关星楼倏忽召出一张宝卷：“之前大家说过想看神兵谱，今天我们就在神兵谱里边看边讲吧。”

神兵谱展开，长卷铺陈，笼罩四方，满目神仙转瞬已收进神兵谱内。

“神兵谱由天庭琅環院编撰，六界神兵皆收录于此谱各部，按品级自上上到下下分列九卷，我们从前往后看。”

神兵谱内页刻画一幕幕场景，与所刊画的神兵相映，关星楼手上翻页，于是众人眼前兵器不断转换，直到在上上卷刀剑部停下。

弟子们上次即兴一提，关星楼当真搬来了神兵谱。有艺高人胆大的仙子，索性呼唤道：“小关师尊，我们就想看刀剑部第六位！”

神兵谱刀剑部第六位，星晨双剑。

关星楼忍不住想笑，敬业地克制了，道：“别急，按顺序来。”

刀剑部第一幕图景极壮烈，阴云密布，白骨盈野。战场上神魔对垒，双方厮杀正酣。群魔围困中，一位神将率兵突围，银铠，着披风，执长剑，和光同行。

“刀剑部第一位，‘风雅颂’，夙饶仙上所持佩剑，有‘仙界第一兵’之称。

“此剑为清殊上君所铸，剑身细长，宽仅寸余，威势无穷，无需出鞘则已制敌。仙魔之战后期，夙饶携风雅颂重挫邪魔锋锐，使战势逆转，魔族终是退回魔界。”

第二幕，云雾飘然渺然，簇拥金碧辉煌的仙宫。

这般景象，弟子们与之相争多年，不能更为熟悉：“这不就是隔壁吗！”

云澜府所谓“隔壁”，一般是且只能是指上峣仙宫。实际上，上峣仙宫当然并不真的在云澜府隔壁，只是这些年里但凡有仙府相关的各类排行榜，这两家总是排名胶着你追我赶，形成一段纠缠不清的孽缘，才互相称对方为隔壁。

“咳，”关星楼权作默认，“刀剑部第二位，最初由‘饮冰’、‘照花’两把剑并列，均出自上峣仙宫。其中照花剑已折，现今只留一把饮冰剑，为上峣仙宫掌门容临渊所有。”

饮冰照花这两把剑的过往如果要说出来那就更是一段孽缘了，关星楼大刀阔斧地略过，只说了说容临渊的饮冰剑，而后转去下一幕。

谱页正翻过，有人问：“小关师尊，上上卷的第一页为何是空缺的？”

神仙们回过头去，的确，第一幕出现的风雅颂位列第一位，但却并不在刀剑部首页。

关星楼顿了顿。

方道：“本来第一页是有把兵器，也确是六界公认的魁首。当年琅環院的学究们编完神兵谱，勘校时总觉得不妥，思来想去，还是以为那兵器气势过重、见之不祥，斟酌再三，就将它抹去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答案呼之欲出。神仙们交头接耳，难掩激动之情。

沈欺满脸迷茫，问离他最近的高个仙君，正是那个勤学有加的岑航仙君：“师尊说的是什么兵器？”

岑航比他还迷茫：“啊？小关师尊说的这么明显了，你没听出来吗？”

沈欺更迷茫了：“确实不曾。”

岑航沉默复沉默，才吐出两个字：

“绯、刃。”

沈欺不太熟悉地，跟着念出：“……绯刃？”

“绯刃。”关星楼揭晓了众人周知的答案：“为天地所铸，自混沌之初诞生的一把利刃，有摧天裂地，摇山撼海之能，但尽归于传闻。”

“绯刃环绕的煞气足以灭顶，其势本身过强，反而无人得以驾驭，终究沉没于危墟之底。后魔界无渡城主得之，竟唤醒了绯刃，未有经年，绯刃无往不胜，名贯魔界。”

说到这儿，关星楼暗想道，这个绯刃，还和百里弟弟现如今的名号有层渊源呢。

被关星楼喊成“百里弟弟”的九十九晓仙，原来的名号其实是百晓仙。有年有次风物课上，一个弟子出于求知的缘故，问起绯刃如何重现于世，无渡城主究竟是如何唤醒了沉没的绯刃，如何把它驯化到为己所用。

因为这无心一问，一贯博通六界的百晓仙在课上沉默了一刻。

无渡城到底是如何炼化的绯刃，除了当今城主，六界无人知晓。百晓仙无法给出此问的答案，此后断然更名为九十九晓仙，并立誓此问一日不解，一日不改回从前的名号。

九十九晓仙这则轶事在云澜广集传播甚广，加之绯刃的名声响彻六界，却也只在魔界现身过，自带神秘的气息。无论是从慕强还是从八卦的层面，弟子们显然都对无渡城这把大名鼎鼎的神兵格外兴起，关星楼遂多讲了几句：

“绯刃在魔界未尝一败，战绩累累，其中为人传道最广的事迹有三件。”

“其一，万骨窟，被其一夜间夷为平地；

其二，流离十二州，因其一刀而灰飞烟灭；

其三，也就是不久前，斩逢魔谷主，致逢魔谷覆灭。”

万骨窟、流离十二州，俱是魔界当中的森罗地，是万魔盘踞之处。

却在绯刃之下，无一例外地轰然崩毁。

而说到第三个，魔界的逢魔谷。

上任魔君伏锋侵扰仙界告败，诛灵阵毁、伏锋死后，魔界势力割据。伏锋座下残存的旧部栖居在魔界旧都“奉息”一隅，历经长久角逐，另有逢魔谷、无渡城崛起，三方争端之势维系多年。

无渡城本来是个无名之地，自从城主得到了绯刃，声势渐盛。近日无渡城更是倚靠着绯刃，荡平了逢魔谷。

逢魔谷倒塌，谷主死在绯刃刀下。而另一边的旧都奉息，已成了无渡城的俎上鱼肉。如今无渡城主在魔界炙手可热，意要摘得下任魔君之位。

“前不久无渡城与逢魔谷一战，逢魔谷大败，少不了绯刃之功。”

“然而就在此战后，绯刃不知所踪。有人说绯刃在对战逢魔谷主时折毁，也有人说，绯刃是在混乱中遭人所窃，至今流落在外。”

下面有弟子嘟囔着：“那现在去魔界，岂不是有机会捡到绯刃？”

马上被旁边的人泼了冷水：“你的想法很危险啊府友，命重要还是绯刃重要？”

“就算捡到了绯刃，也是几乎无用的。”

关星楼听见了那三两交谈，道：“绯刃扬名魔界乃至六界，并不止于其凶名。之所以惊动五行四方，是因为传言中，”其后那句话，他是缓声说出来的——

“绯刃有灵。”

绯刃认主无渡城，这把传说中毁天灭地的凶兵，自问世以来只在魔界流播恐惧，因而刃灵的模样没有神仙见过，凭魔界口口相传，才叫六界所知。

越是神秘，越引得神仙好奇。

“小关师尊，我想看！”

“小关师尊，让我们看看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师尊，我们都想看！”岑航从旁应和，顺势算上了沈欺，“府友，你说是吧？”

这么长的一段知识，沈欺正听得一愣一愣，无辜被人叫住：“是吧。”

“想看的话，也不是不能看。”

小关师尊此人，是云澜弟子们有目共睹的，最受不得软磨硬泡的了。

“好歹是六界公认的兵器魁首，除名未免可惜，于是琅環院动了点工夫，没有真正删去第一页，而是隐藏了起来。”

关星楼施了道法术，解封被隐藏的第一页。

“而今你们看到的，就是神兵谱所载，众魔相传的绯刃之灵。”

清冷寒夜，缺月当空。

彻骨雪色飒飒，悄无声息的，勾勒出一道鬼魅暗影。

那是一袭玄色连兜帽的罩袍，堪堪撑出道人影。

罩袍通体漆黑，宽大衣袖猎猎翻飞，袍袖一侧探出一把漆黑横刃，鬼气森森，刀刃透出一痕幽幽翡色。

座下众仙无声一悸，为这隔着神兵谱、只是一幕幻象的剪影，无端产生了深深的畏忌。

足有一刻过去，才逐渐缓过神来，有心思仔仔细细地端详。

“……看起来好可怕啊，难怪要封住。”

“是啊……要不是周围都是大家的仙气，我都差点要心境不稳了。”

“现在看一眼都这样，换成以前我们仙道没成的时候会吓成什么样啊……”

“……别说了，想都不敢想，已经在害怕了。”

好一阵，陆陆续续回过神来，才敢再看第二眼，也才看出了不对。

“但是这个刃灵，它的脸呢？这不是没有脸吗？”

“小关师尊，绯刃的刃灵只有一个影子吗？这个影子下面看着什么都没有啊？”

关星楼于是道：“衣着只是遮掩。”

罩袍也好，兜帽也好，人影只是一道掩盖。

“因为据众魔所见，刃灵既无身体发肤，也无口鼻眼眉，即使借一身衣袍化出人形，也只徒有一道虚无影子。也正是因此，六界皆称——”

“绯刃非人。”

……

“以上，就是刀剑部上上卷的所有兵器。”

见识过绯刃，仙器课往后过去，待关星楼讲完神兵谱这段，转过身：“现在开始，每人各去挑一件神兵谱的兵器。”

“种类不限、品级不限，选中后使用自身法器与之对战。稍后我来旁观各位战况，以此作为今天要讲的法门。”

“不过，绯刃除外。”

“刀剑部首页设了封印，时空均是静止，”关星楼道，“想选择绯刃为对手的，只有等日后登仙楼开设新楼层，或许会把绯刃幻影加入试炼，到时大家再去尝试吧。”

“当然，若有挑中移星的，不必找神兵谱，来和我说就好。”关星楼眼含笑意，移星剑应景地转了个圈。

神兵谱里收录的均是仿品或是幻影，尽管如此，也能从中领略一二神兵风采。一时间各处充斥着呼嚎，有欢喜有兴奋，关星楼身边等待讨教的弟子也是大排长龙。

不远处，某个仙君驾云直奔扇部，喉咙喊破了音：“快快快，随我去找衔云折！”

“你们清醒一点，哪里来的衔云折啊？？？”另一仙子喝道。

衔云折，不是蔚然师尊的法器吗？

神兵谱囊括六界名兵，其排位源于法器的战绩，入选者无不战力彪炳。以蔚然师尊温文尔雅不食烟火的性情，神兵谱怎么可能会收录衔云折啊？！

“那就去找风雅颂吧，还有惊鸿、翦鲸、芙蓉面、星晨双剑！”仙君并不气馁，反而报起了一长串名字。

“别光说师尊们的法器呀，我看冥界有几件也可，走走走！”

“隔壁上峣仙宫也有不少兵器在里面呢！”

“我看你们干脆住在神兵谱得了？”

“只要小关师尊同意，也不是不可以啊哈哈哈！”

弟子们个个跑远了，斗志之昂扬，令沈欺自惭形秽。

神兵谱中的法器几乎全是沈欺不熟识的，剩下寥寥几个熟悉的，他也没有多少再要应对的兴趣。漫无目的地游走，无意折回刀剑部，路过了绯刃。

此幕时空停滞，寂然无声，月光惯来清冷。

离开刀光剑影前，沈欺远远地望了一眼。

那沉沉黑影融于雪夜，影子下的横刃霜色幽冷，毫无半点人气。

这就是……绯刃吗。

而后，沈欺随意挑了把位列中上卷的神弓，抄起灵符就上了。

关星楼来时，沈欺正上下奔走，以回避攻击他的重重箭矢。

他那些仙术使得捉襟见肘，胜在步伐灵活，逃命逃得飞快，故而勉强拖住战局。

漫天灵符随风飞舞，这般斗法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一时居然叫关星楼不知从何下手点评：

说沈欺落于下风，弓箭都追不上他，仿佛箭路被他看透一般；说他处于上风，他要真能看透箭路，打得怎会如此狼狈，讨不着半点好？

关星楼静观其变，空中灵符刷啦啦，一张飘落眼前。

怪了。

“这张灵符，这个符文的画法……分明没有见过，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关星楼捻着既陌生又似曾相识的灵符，面色凝重。

想了半天没想出个眉目，他暗下决定，暂时还是少做些鲜芋小丸子，九枝甘露和玛瑙杏果也先不要碰了——最近甜食吃太多，记性落得有点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