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尊认成白月光之后 第119章 风雨无渡（一）

“别动、别动，叫你别动听不见吗？！快点给我停下！！！”

一个少女，瞧着像是豆蔻年纪，两丸眼儿怒目圆瞪，冲着手上一双斧头破口大骂。

黑白双斧正在手上震颤不绝，叫少女握都握不住。兵器颤动掀起猛烈气流，吹得她脸颊两边一黑一白的长辫左右晃荡。

“姑奶奶诶，你骂自己的斧头干嘛？”

少女身边蹲着个红发魔族，嘘了口气：“你骂它也没有用，反正等过个几天让它习惯了，自然就消停了。”

“不行！这几天我有急事！现在就要用才行！”

双辫少女没被劝住，气得更加面目狰狞：“刚抓回来一群杂碎，就等着我去杀个痛快了！它变成这鬼样子，让人怎么杀人杀得顺手？！”

红发魔族耸一耸肩：“这不是城主把绯刃接回来了吗？你的宝贝斧头没给绯刃吓得报废，已经算是英勇不凡了哇。”

还记得他们城主第一次把绯刃带回来的那天，无渡城里面所有的法器不约而同地报废了——越是通灵的珍奇宝器，越是畏惧绯刃裹挟的恶煞。症状轻一点的，瑟瑟发抖几个月才稍有缓解；重一点的嘛，直接就当场碎成粉末了呢。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无渡城的各种法器才勉强习惯了绯刃的压迫感。

前不久绯刃失踪，法器们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直到今天，过了几个月，无渡城找回了绯刃。

绯刃回来了，于是绯刃的威慑也重新回来了，城里的法器又得从头开始经历一遍当年那种痛苦。

双辫少女和红发魔族两个待在无渡城一处入口，绯刃并不在这。但是隔着老远的距离，也不妨碍少女的一双斧头继续发抖，一点见不着要停下来的意思。

少女忍无可忍，把左右两只斧头甩进地里，跳上去，暴躁地碾了两脚。斧头被踩住，不抖了。

“先不用斧头也可以，我们直接过去吧，去杀了那些东西！”

“只上手也可以，”少女舔了舔嘴角，晶莹透亮的眼珠里流露出嗜血意味，“用手扯开它们的喉咙，再把它们的心肝挖出来！这样它们的血就全都会喷出来，那样肯定特别好看！喂喂，你说这样是不是特别好玩？是不是是不是？！”

说着说着，她肆无忌惮地狂笑出声，一张娇美面容染上暴虐的血腥色。

“不要了吧我的姑奶奶，听起来有点倒胃口啊。”

红发魔族没被说动，反而愁容满面了：“再说了，要是真弄得到处是血啊肉的，你确定我们能完全打扫干净吗？城主发现的话可不好交待啊。”

少女：“……”

想想也是。

“啊啊啊啊啊！！！”

少女怄得要死，一番拳打脚踢发泄烦躁，强大魔气在四周胡乱冲撞，轰进旁边的水池里。

一池子锦鲤受了惊，纷纷乱跳，池水泼洒，一连串水珠刚巧不巧溅在少女脸上，少女恶狠狠瞪着一池子鱼，杀心乍起。

又是想对锦鲤下毒手的一天，但她咬牙忍住了。

因为他们无渡城的城主，是一个在魔界喂锦鲤养鸟雀、造青山引碧水、追求格调讲究意趣的魔中奇葩。

在无渡城随意搞破坏，必然惹恼城主。而惹恼城主的下场，他们都不是很想去了解。

从前的无渡城和大多数魔域没有什么不同，粗犷恣意，黑不见底，让人一看就晓得是个妖魔洞府。自从傅静植杀了上任城主、把城中魔族换了一轮，之后就推翻了整座城域，重建成现在这般模样。

改造后的无渡城大换了天地，变成一个风景宜人，灵山秀水的地方。要不是其中进出的都是魔族，处处充斥着魔气凶煞，完全可以比拟琼楼仙境。

傅静植在魔界造出一座这样的魔域，当然显得很怪异。此外还有个怪异的，就是无渡城的气象。

换了主人后的无渡城只分两种天气，要么无风无雨，要么狂风大雨，变天如同小儿变脸，乍一看毫无道理。

还是过了段时间，这里的魔族才适应了无渡城怪异的天气，并且参悟出天气背后的真相——无风无雨，那是城主出了房门；狂风大雨，便是他们城主没出房门的时候。

这天城中无雨也无晴，无风无动，是个阴云天象。

既然无渡城此刻的气象是无风无雨，傅静植如同魔族们预想的，不在房间里，出门找了个地方观景。

无渡城有天上地下，往复曲折。单单是城主宫殿的一角，山也千重水也千重，回廊也有千重，逐渐迷人眼波。

若是侥幸识破路中迷障，穿出条条曲径，经过七道虹桥卧波，便能见到一座水榭。

傅静植时常往来这处水榭观景，这回并不例外。

临水观澜，遥山隐隐，缥缈烟云漫生，仙境中的仙境不过如此。

廊下飘荡水波，锦鲤嬉戏。傅静植倚着回廊，金丝鸟笼挂在一边，小雀锁在笼里。

无渡城没有哪个活人敢轻易近他的身，但是今天，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漆黑罩袍覆盖全身，兜帽里束着一捧白发，从阴影里分出的，只有一张神情淡漠的脸。

“你们大动干戈找来长生肆，为的什么事。”

沈欺不与傅静植客气，开口便是盘问。

千金不换的赌场里，那个替他捡回金面具“好心人”就是傅静植，沈欺早就知道。

还不是等到无边艳色，蔚止言把牌桌上听来的消息告诉他，说，千岁得到了绯刃，且这个情报恐怕已经被无渡城截获，引得无渡城的魔族追来了长生肆。

不是到了那时，沈欺才知道无渡城的魔族追了来。

沈欺认出傅静植，就在傅静植在他们面前露面的第一眼。

至于他知道千岁得到了绯刃这件事，那就还要更早。

早在他踏足长生肆的第一刻。

走进长生肆的那一刻，他就感知到了——隔着万千飘飞的灰黑浮絮，长生肆中心那座巨大巢穴的上层，传来了绯刃的嗡鸣。

那种无声的声响，只有他一个能够听到。

所以才有了那倏地一顿。

浮絮飘落的源头，长生千岁的巢穴，藏着绯刃。

再准确一点说，藏着绯刃的空壳。

来到仙界并非沈欺的本意，他是受了一场重伤，因果巧合地落到了鹿柴坡。在那之前，令他重伤的源头是什么，离煜和封铭也好，无药夫人也好，都曾经问过他。

他总说，他是路遇一只凶鬼，双方恶斗一场，最终制服了凶鬼，他也伤重濒死。

重伤了他的，一直不是什么凶鬼。

是他作为绯刃，手刃了的那个无心之魔——逢魔谷主，陵尘。

数月前，无渡城奇袭逢魔谷，逢魔谷大败，谷主陵尘被绯刃斩下。一夜之间，逢魔谷分崩离析。

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仙魔两道，也就是在这件事情发生以后，沈欺落到了鹿柴坡。

陵尘是死在了绯刃刀下，可在陵尘死前，魔身爆发出来的咒煞席卷了整座逢魔谷，连天盖地，就要撕裂一切。

咒煞反扑，眼看就要吞噬了逢魔谷所有的存在，直到被绯刃一刀挡下。

陵尘彻底死了，接下他死前那一击的绯刃，则是付出了惨重代价。

即使绯刃过往的凶名无一不是从生死杀戮里得到，也从来没有过这般凶险。沈欺重伤，意识陷入昏沉，昏迷间甚至失去了握刀的力气，将绯刃脱手。

逢魔谷在坍塌，这一夜的恶战里魔物死伤无数，一片混乱之中，绯刃不知所踪。

这才是绯刃“遗失”的真相。

而当沈欺走进长生肆，感知到了绯刃的存在；再进一步，当他看到千金不换里飘洒的悬赏令，他不用花多少心思，就推出了千岁的盘算。

千岁找到了“遗失”的绯刃，把它迎回长生肆。她找回来的绯刃却没有了传闻中的刃灵，只留下一个空壳。

千岁不知道绯刃是怎么被唤醒，她可能会以为，是因为和陵尘的那一战，绯刃的刃灵消失了。

她想要得到真正的绯刃，就得再造一个刃灵。

所以这万千的悬赏令，千岁钦定的“奇异之身”，实际上是她为了炼刀而需要收集的活祭。

既然是这样，鲤镇消失的那些道修、躲在长生肆的傀儡师，都有了一个解释——傀儡师看到了千岁的悬赏，去到人间，利用了镜中鬼诓骗道修，再拿道修的灵体回到冥界进献给千岁，换取悬赏。

自从沈欺带着蔚止言进了长生肆，时时刻刻，总有零星的影子跟在他们两个身边，在暗处窥测。

影子是谁派来的眼线，也不难猜了。

灭掉镜中鬼后，镜中之界破裂的最后一瞬，沈欺发现了被人藏起来的一根傀儡鸳鸯线。

傀儡师通过那根线，想必能偷听到他和镜中鬼的对话，窥见了一点有关他灵脉的秘密。

贪图悬赏的傀儡师听到世间竟然存在这种神奇，自觉找到了一个上佳的灵体，迫不及待想拿他去换天材地宝了。

傀儡师抛下替死的镜中鬼逃回冥界，一是自知打不过他们，二么，就是打上了他的主意，去找千岁禀报了。

沈欺送上门来，他，连带着他身边的蔚止言，刚进长生肆的一刹那，就被千岁的眼线给盯上了。

再到赌场，他和厉鬼、女妖、魔物三者相斗，那副场面一定也传到了千岁的眼睛里，叫千岁亲眼看见了，傀儡师替她找的这个祭品的的确确是举世难寻。

当沈欺和蔚止言走出赌场，暗中跟着他们的长生肆眼线更多了。

千岁观察完了，便是要出手了。

与此同时，跟在他们身后的影子，却还多出了另外一批。

不属于长生肆的气息，隐藏在千岁派出来的眼线后面，甚至没让千岁任何一个手下发觉。

多出来的这一批影子，是一群魔族。

无渡城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