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苏正在客房铺床,心中感慨,还好房子够大,房间够多,要是以前没钱的时候租的小房子,真不敢想今天晚上是什么头皮发麻的场景。
容殊那个家伙肯定会把什么所谓的以前的自己剁碎了吃掉吧……
他心里想着不着边际的话,想起气呼呼还爱撒娇的粉色海葵,唇边忍不住泛起细密的笑意。
“你、在干嘛。”,有些卡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是声音的主人还没有学会如何正确的使用发声器官。
季苏回过头,不出所料是容书。他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在给你铺床,被子放在柜子里可能有些味道,今天晚上只能将就一下。”
“为什么要铺床?”,容书带着点疑惑问道。
他像是探索期的幼儿总有许多疑问。季苏觉得有些好笑,他其实还没见过这个时期的粉色海葵,平和的,看起来情绪稳定的像一只水獭。
……看起来乖乖的。
“因为晚上你睡在这里。”,季苏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回复祂。
“哦。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睡在这里。”
季苏将被子提起来抖了抖,叠好放在床边,微微侧身,视线盯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语调温和的说道:“因为你现在是人类。你和容殊,也就是后面的你,现在使用的皮囊是人类。既然要装作人类,那就要尊重一下人类的习性。”
“哦。”,容书慢吞吞的说着。他看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点头待在原地。
“你要上来躺一躺吗?我觉得床上躺着很舒服。”,季苏笑着提出邀约。
披着人皮的怪物自然无所畏惧,他躺了上去,身板挺得直直的,一双修长的手交叉放在小腹上,看起来肃穆极了。
季苏笑了。
容书盯着他,黑沉沉的眼睛看不出情绪,只是死死的锁定着他。
“嗯……可以放松一些的。你这个板板正正的睡姿,很像、棺材里面。”,季苏又笑了,他最近很爱笑。
他没有等到容书的回答,因为外面容殊已经开始催了。
“好了没有啊?铺个床单要那么久吗?”,粉发青年双手环胸,语气不善。话还没说完,门就已经被他推开,容殊恶狠狠的盯着两个人。
季苏下意识的感到有些心虚,随后又反应过来,不是他又没做什么,为什么要感到心虚啊?!
至于容书,祂依旧只是淡淡的,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沉默地盯着两个人。
祂在观察自己。
他好像在生气,可又不像。
如果真的对黑发青年生气的话为什么不用触手束缚他?将他捆起来,打一顿或者干脆吃掉。为什么要用那种软绵绵的音调,说着令粉色海葵恶心的话……
祂对自己感到有些失望。
我会变成这样的东西吗?好奇怪……有点不想变成这样子的东西。
祂安详的躺在床上,闭上眼,触手化作的粉色长发细细的抖动着。他并无意偷听另外两个人,只不过听觉敏锐无法避免。
……
季苏整个人被拽出去了,容殊很用力的把门关上,拉着他,气呼呼的走到走廊,便忍不住的抱着他吃嘴子。
季苏熟练的进行换气,熟练的有些让人心疼。
“呼,怎、怎么自己的醋也吃?”,季苏缓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哼!”,容殊把头埋在他的颈窝,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我才不认!”
“这就是事实啊。”,季苏无奈。他体内还有容殊的半颗心,那半颗心早已在他之前认出原主人。他知道,容殊不可能不知道。
“哼,我就是讨厌他。明明我们经历这么多……反正你不许给他好脸色!”,容殊哼哼唧唧地撒娇,甚至又不知道将哪一部分身体化为粉嫩的触手,把触手塞在季苏怀中撒泼打滚。
季苏摸了两把触手,顺口敷衍了过去。容殊有些时候其实也挺好哄的,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饭是容殊做的。
餐桌上的氛围很奇怪。
季苏坐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欲言又止。左边,容殊套着粉色的围裙,贤惠的端出一盘又一盘的菜,哼哼唧唧的撒娇。右边,容书双目无神的对着他们两个人发着呆。
在那样奇异的视线之下,季苏感觉身上泛起了细密的热,他有些尴尬的推剧掉了来自容殊的亲亲贴贴。
容殊看起来气的要死,整个人都变成了阴阳怪气的形状。
季苏只当自己双眼看不见,尴尬的对着另一人说道:“容书,你要不要吃一点?筷子会用吗?需要我给你拿一个勺子吗?”
“季苏!”
祂有些呆呆的看着对面的自己和另外一个人类,那个名叫季苏的人类。祂觉得自己应该讨厌他,他的存在看起来让未来的自己像傻子。更何况他只有五条触手,丑陋的无与伦比……
可是,祂看了又看,总是移不开视线。
“会……”,容书慢吞吞地回答道。他观察着对面两个人如何握筷,有些拙劣的模仿着,尝试着夹了几次之后,熟练的就好像一个真正的从小到大使用筷子的人类一般。
容书开始吃饭。
祂在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忘记观察对面的两个人。有些讨厌,为什么总要黏在一起呢。
容书慢吞吞的吃着,黑沉沉的视线同另一双高度相似的眼睛对上,是容殊。
看起来,自己对自己很不友好。
可惜,祂不怕。
祂能感受到,对面那只海葵少了一半本源,他打不过祂的。
容书假笑了一下。他似乎在模仿季苏,嘴角的每一个弧度都分毫不差,可是笑起来,却总有几分别扭。
祂的发丝探查着,总觉得有几分遗憾。
吃完饭了,祂感觉有些索然无味。没有以前吃的新鲜,祂暗自在心中指指点点。那个孱弱的自己,试图威胁祂。
祂有些想拿触手打翻他。
愚蠢的自己。
天哪,祂以后怎么会长成这么愚蠢的模样——
粉色海葵深深苦恼着。
“害,容书,你能不能放下手中的相册?是很好奇吗?呃,但是我看你看封面很久了都没翻开……”,季苏欲言又止。
“哦。”,粉发青年低低的哦了一声,顺手翻开相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神色有几分愣。
季苏凑了过去看着那张相片,随口说道:“这是团团。嗯,我们两个养的猫,不过已经过去很久了。猫没办法活那么长。”
“我觉得我不会养猫。我不喜欢毛多的东西,吃起来难吃,而且他没有触手,好丑。”,容书特别难得的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
季苏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捡到的时候,一开始他也说不愿意养。后面的话,喂猫、铲屎、清理……”
季苏一项一项扳着手指头数,下了一个有些残忍的定论,“都是你在干。”
“……我觉得,不是我。”
季苏短促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们两个坐在沙发上,中间隔了一段距离,相互沉默着。
最终还是容书先开口,“他去哪里了?”
“上班。你现在,有了一份工作,模特。”,季苏简短的说道,看得出来,对面人完全不理解,他又跟着补充了两句,“就是,拍照。嗯,毕竟你们的皮囊真的很独特。”
容书看起来似懂非懂的,季苏看着他总觉得心头软软,只能自嘲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很多的话要说,季苏其实也不知道应该和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说些什么。甚至,或许他应该警惕一些。
粉色海葵这种生物……危险的。要知道最开始的容殊实际上还筹谋着要吃了他。
“你什么时候回去呢?”,季苏声音轻轻的,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容书歪了歪头,坦诚地说道:“我不知道。”
“……”
唉,又没有话说了。
季苏感觉有些心累,和最开始的粉色海葵交流,其实总感觉更像是在同一只野□□谈。
兽正在窥探,试图学会一切。
很难说通的,毕竟容殊那个家伙他教了这么久才勉强有些像人,能放出去偶尔独立一下了。
这个,他可不敢放出去。毕竟他暂时还没有让地球爆炸的想法……
季苏看着不说话只直勾勾盯着他的祂,礼貌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