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长官带回家后 第52章 第 52 章

那一瞬间，房间里寂静得落针可闻。

何汐没去看孟毓白的脸色，只是听见电话对面传来清晰的一声吸气的声音——那声音非常压抑，甚至仿佛带着颤抖，连带着何汐的心脏也在霎时抽搐一下。

他心里默数了十秒钟，给他的小朋友一个缓冲的时间，才带笑开口道：“别问为什么了，问就是感谢指挥长怕我闷出病来，虽然看不见你，打个电话也是一样的。”

那边沉默了几秒，终于低低“嗯”了声，声音仿佛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你……你在康复中心？”

何汐一愣，当即望向孟毓白，那表情明显是在说：指挥长，你不让我知道外面的消息，也不让盛濯知道我的消息？

孟毓白分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眉头动了一下，但并没有理会。

何汐对着电话笑了笑：“是，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再过几天就要去幻研中心工作了，指挥长宽容大度，到时候肯定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

何汐又问了几句钟谨钟诺，盛濯沉默须臾，说：“他们很想你。”

何汐又笑了起来，“那你说，让他们等着我吧，只要耐心一点就好，平时早睡早起，多吃饭多运动，照顾好自己，我才能放心。”

盛濯应了声，还想说什么，何汐心中掐着的秒表却已经走到了尽头，他有些遗憾地打断了盛濯，声音仍然带着笑意：“今天就到这里吧，”他顿了顿，又说，“别忘了喂鱼。”

三分钟“叮”的结束，挂断键被按下。

其实明明说了很多话，却又仿佛什么都没说一样，何汐转身走回窗边，端起不锈钢水杯，对孟毓白说：“指挥长，我什么时候去幻研中心？”

孟毓白盯着他：“三天之后吧，会有人来接你。”

“好，”何汐点点头，“一切都听您的安排吧，盛濯不知道我的情况也好，请你们一定保密好。”

孟毓白压根就不想让这两个人有任何交集，这些日子只手遮天，用不着何汐说也把医院里的消息瞒得密不透风。

“那我就不送了。”

*

幻研中心作为基地总部的核心科研单位，这些天一直处在一种极度的压抑氛围中。

程幼薇不在了，早已不主持机构日常事务的付所长不得不从每天宝贵的科研时间中抽出几个小时来处理各种琐事。

大到迎接新人入职，小到韩若若肠胃感冒请病假，付问年一把年纪，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直到某天孟毓白找他聊了一次天。

孟毓白再三叮嘱他：“这件事除了基地高层，就只有你知道，如果泄密，我唯你是问。”

付教授从指挥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头脑还晕乎乎的。

——怎么说呢？

一直以来，所谓“Prof. H”在付问年眼中都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科学家形象，他和孟毓白同样在意这个人，也在午夜的无数个瞬间想象过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想过这位科学家是位女性，也曾经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不苟言笑，但是现在的一切似乎都远远超出了预计。

得知“Prof. H”明天要来幻研中心上班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付问年的脑子都有些发懵。

之前何汐和程幼薇一起出逃二号基地这件事，给老教授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原本和E巡察长不熟，因为这件事也说过了不少话，对何汐这个人多少有了几分了解。

他是E巡察长的爱人，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俊美文雅的年轻男人，嘴角永远带笑。

付问年的确很难把这样一个人和旅幻门科学体系的建立者联系起来，所以当带着实验室的研究员们站在门口等待的时候，这位一生不擅长社交的老教授心里几乎有几分惴惴不安。

——一会儿见到对方，该怎么说？

付问年脑中从昨晚就开始反复打草稿，正有些烦躁，不远处一辆轿车已经缓缓驶入幻研中心大门。

这辆车仿佛没有任何引人注目之处，和平常来到幻研中心办事的随便一辆车都没什么不同。

车子没停在车位上，直接开了过来，到了实验大楼的台阶下慢慢停下，没有熄火，随即驾驶位车门打开，司机快步走出，绕到后座似乎想要开门。

不过坐在后面的人已经自己把车门打开了，一条修长裹着西裤的腿迈出来，何汐随手关拢车门，朝着台阶上等候的众人点了点头。

何汐没有理会送他过来的司机，缓步走上台阶，向付问年伸出手，露出一贯的温和微笑：“付所长，出院时出了点小意外，让你们久等了，很荣幸能来幻研中心工作。”

对方的笑容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尴尬和烦躁，付问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恍惚一瞬间，这才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欢迎你，何汐。”

何汐在幻研中心的工作生涯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他本来就通过了幻研中心的考核，所以也不算空降，他天生让人容易亲近，又有韩若若这种熟人，很自然地就融入到了每天的工作中。

唯一不尽如人意的是那个天天跟在他身边的小陈。

孟毓白让他出了病房，但是从来没承诺过给他自由，何汐被限制活动的范围从ICU那层楼转移到了幻研中心，实验室在三楼，他的宿舍就在四楼，每天上班下个楼转角就到，堪称总部最短通勤距离。

那个小陈奉了指挥长的命令，一步不落地跟在何汐身边，时刻提醒他注意和各位同事保持距离——何汐现在虽然没有智脑，但在孟毓白看来，他所接触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向外界传达信息的途径，因此不得不严防死守，把一切可能性都扼杀在摇篮里。

说起来，孟毓白的办法确实奏效，住院三个月，他只和盛濯打过一次电话，除此之外，就连现在二号基地有没有被占领、江延和程幼薇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何汐坐在工作智脑前面，带着些许疲惫长叹一声，抬手捂住眼睛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不远处的三五名年轻研究员正在围坐讨论一个问题，声音落在何汐耳中，他不自觉地便听了起来。

可那边说了几句，突然声音停了下来。

何汐有些诧异地睁开眼扭头望去，却发现几名年轻人正齐齐望着自己，那眼神仿佛看动物园里即将灭绝的濒危动物。

何汐难得尴尬了一次，“……怎么了？”

“哦，”几人偷窥被发现，但不愧是通过了幻研中心考试的人，纷纷面不红心不跳七嘴八舌地继续开始讨论，“没事，何汐你继续，来来咱们也继续，刚才说的那个α粒子……”

何汐大概能明白他们的心理。

毕竟不是每个单位都有那么一个在入职日能受到全单位人等候迎接，但来了之后又和普通员工待遇没区别的职员的，尤其是当这个人是唯一一个被安排在单位住宿，就像被限制了行动一样从来没有踏出单位大门一步。

除此之外，这个人的工作能力还非常之高，无论是新员工还是老员工，有不会的问题都要请教他——

“何老师？”一个瘦高个的青年拿着笔记本走了过来，弯腰低声道，“我们讨论的问题遇到一点困难，α粒子的二维运动没法顺利建模，您能不能……”

何汐靠在椅背上，闻言睁开眼，笑了笑：“你们只单独试了ABC三种建模方式？”

旁边的青年一怔，随即整个人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猛一拍脑袋：“您是说……把三种建模结合起来？！”

何汐道：“具体怎么结合还要试一试，这个我就不能给你们提供帮助了。”

“没事没事，有您这句话就够了，剩下的我们自己试……”几名研究员纷纷道谢，又凑到一起热火朝天地开始计算数据。

就在这时候，实验室门推开，身穿白大褂的韩若若走了进来。

她这几天肠胃感冒住院，现在整个人精神依然不太好，一向整齐的刘海都有点乱。

不过就在看到何汐的那一瞬间，这姑娘的表情仿佛灯泡通电一样，“啪”的亮了起来。

何汐恰巧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接杯水，目光和她对上，也笑了起来。

他的保温杯自从在那次坍塌中报废后，就一直没买新的，现在用的是办公室的茶缸，一旁刚来请教他问题的小杨见状立刻小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被子屁颠屁颠跑到饮水机前面接了满满一杯温开水，看见韩若若，招呼道：“若若，你感冒好了？你总算回来了，人家何老师都来咱们这好几天了。”

何汐笑道：“不，我和韩老师早就认识了，”他转向韩若若，“谢谢你的资料，终于成为同事了，韩老师。”

韩若若天生脸皮薄，飞快推了推眼镜小声说：“不用谢不用谢……欢迎您。”

韩若若四处观察了一下，见大家暂时都没往这边看，于是快步朝何汐这边走了几步，竭力压低声音说道：“何老师，能借一步说话吗？”

何汐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小陈就已经走了过来，“何老师，您该回去休息了。”

何汐面色没什么变化，韩若若眼睛眨了眨，眼睁睁地看着何汐被那个从来没见过的新同事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