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长官带回家后 第41章 第 41 章

宋鸿慈烟盒里传回来的视频，是钟月白主动要看的。

她从钟微那里知道宋鸿慈去了基地总部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不知隔了多久，终于给何汐打了个电话，让他到福利院一趟。

她拉上那间狭小办公室的所有窗帘，用桌上的老式电脑连接了U盘，看完了那段视频，眼睛都没有眨。

视频的画面晃动昏暗，偶尔烟盒被从兜里掏出，因而拍下了周围的环境，其余时间就只能听到遥远模糊的声音，因而可以勉强拼凑出宋鸿慈那短短24小时的经历。

在最后的一段影像里，或许是因为激动，或许是因为紧张，宋鸿慈颤巍巍地掏出烟盒，而摄像头正对前方，拍下了一张阴鸷的面容。

孟毓白。

从短暂的对话中可以听出，孟毓白对这么一个意外来客的态度并不复杂，他静静听宋鸿慈讲述他已经做出的旅幻门研究成果，最后淡淡问了一句：“其他人在哪里？”

光线阴暗的画面明显抖了一下，但孟毓白眉心的川字都拍得相当清楚，他上身前倾，又问了一遍：“我说，其他人在哪里？”

画面剧烈晃动，是宋鸿慈猛然站起身，他声音不太稳：“……孟指挥长，你到底答不答应我的提议，我……你不答应，我就不能告诉你……”

孟毓白缓缓点了点头：“那就是的确有同伙的意思了。”

大概是烟盒掉在了地上，画面骤然一片黑暗，但接下来的声音仍旧清楚——

宋鸿慈扑到一个保镖身上夺枪，随后枪声响起，“嘭！”

回音久久不散。

钟月白就那么安静看完了整个视频，从始至终一直相当镇定，直到孟毓白冷漠的声音对手下吩咐“处理好”的时候，她身体才陡然颤了一下，仿佛过了电一般。

她一言不发地拔出U盘，想要强行镇定，皲裂干瘦的手却止不住颤抖。

何汐做梦也想不到，剽悍如钟月白，有一天也会伏在他肩上哭得像个孩子。

她拍着何汐的肩膀，大骂白痴，有病，可是声音已经连不成调了。

何汐不知该说什么，喟然只能叹息，心道钟老师骂得没错，不是白痴，不是有病，谁会去做这种事呢？

他回了小工厂的地下室，找到正向邱瑄请教粒子物理问题的贺小天：“小天，跟我来一下。”

邱瑄还是像刚来那样拘谨羞涩，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干活卖力到不要命，却总觉得他融不进这个集体。

两人闻言抬起头，邱瑄往旁边挪了挪，对贺小天道：“你跟何汐去吧。”

何汐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表情语气有些别扭，但他心里装着其他事，也就没心思深究，带着贺小天就走了。

贺小天直觉何汐又有重要任务要派给自己了，拍拍胸脯：“哥，这次是修仪器还是调程序？”

何汐没说话，半晌才问道：“如果用你的浮空IP发邮件，不会被接受者反向追踪到吧？”

贺小天一愣，连忙保证：“我用程序把IP地址的存在方式改变之后，对方根本找不到入口，这个你放心就好了哥。”

何汐点点头道：“好，给我用一下吧，我要发个邮件。”

这天下午，一向忙碌的众人破天荒地什么都没干，在桌边围成一个圈，看着何汐在电脑屏幕上敲字。

绝大部分时间大家都屏息凝神，专注的动作出奇的一致，就连杭莉莉也安安静静。有时何汐会问一下数据列得对不对，众人纷纷对着测量结果查阅之后，交头接耳讨论一番告诉他结论，然后继续保持静默。

何汐衬衣肩头还沾着钟月白的泪水，湿答答的没来得及换，只不过表面上仍旧和往常一样平静。

他有些口渴，扭头见杭莉莉手边放着水壶，说：“莉莉，帮我把水壶拿过来。”

杭莉莉直接给他把杯子哗哗倒满，催道：“快写快写，这个结论证明马上就写完了。”

何汐喝了口水，几下敲完了最后几行式子，压缩成一个文件，命名成当天的日期，那边贺小天已经把浮空IP准备好了。

贺小天早就摩拳擦掌：“这就发吗哥？”他咬牙切齿，“操，早看基地总部那帮傻逼不顺眼了，这下给他们开开眼。”

他把何汐发过来的文件放进邮箱，又问：“哥，就这么把测量数据和证明过程发过去了？用不用留点言什么的？”

何汐想了想，觉得有必要。

基地总部通讯处灯火通明。

数位计算机专家面容严肃，正讨论着破解这种特殊浮空IP的方法，而另一边，孟毓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从通讯处报告上来到现在，这封邮件他已经看了不知几遍，和那数百行数据、算式同样盘旋在他脑子里难以消除的，是对方邮件中附带的一句话。

三个字，准确的说连带标点符号是四个：

“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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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汐从没想过，安分守己的邱瑄有一天会背叛。

起初，他人找不到，电话也打不通，大家以为他出了事，到处找人。

后来，何汐从钟微那里接到一个电话。

钟微已经改名叫程幼薇，去年通过了基地总部的统一考试，现在已经在总部的一家科研单位工作。

程幼薇电话里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情绪，只说了几个字：“邱瑄刚才出现在指挥长办公楼。”

何汐眼前当即轰然一黑。

程幼薇那边已经挂掉电话，不言而喻，是让他好自为之。

但何汐知道，按照那位指挥长雷厉风行的作风，治安队的警车大概十分钟后就到工厂门口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通知所有人立即撤离——不要让人看出行迹，能逃多远是多远。

但是治安队的车已经进了这片厂区，他们来不及了。

需要有一个人引开对方。

何汐披上显眼的白大褂，一言不发往门外走去，然而杭莉莉拦住了他。

贺小天双眼含泪跑上前，挡住他们两个：“你们都别去，我去把警察引开！”

杭莉莉道：“你想得美，以后继续给大家送饭。”

她看向何汐，目光深处闪烁：“你不能去。”她笑了笑，“别辜负我好不容易测出来的那么多数据。”

杭莉莉的身影一闪，消失在门口。

旧城区的废弃工厂有很多，贺小天狡兔三窟，前段时间就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说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谁都不知道这个“万一”是什么，大家甚至都不愿意去想，但就像他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一样，有些事情不遂人愿，却不得不面对。

他们无言地接受着一切，像行走在黑夜中的猫，对周遭的每一缕风吹草动都无比敏感，却不静默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夜太黑，他们不能惊动，还要等下去。

杭莉莉其实信守了那个承诺，没有把盛濯的事情说出去，所以一直只有何汐和她两个人知道这个小秘密。

但现在只剩下一个人知道了。

旅幻门的粒子涡旋是在四月底出现问题的。

旅幻门这种物质非常特殊，数以亿计的α和β粒子按照上百种特定的运动方式组成了它，而粒子涡旋可以视作这些粒子的放射源。

众人搬到新地方的时候把原来大多数东西都扔掉了，但最重要的涡旋反应仓还带着——这东西对旅幻门而言是根源所在，宋鸿慈当年也是因为机缘巧合发现了粒子涡旋，才决定投入旅幻门研究。

所谓的反应仓，就是用特殊金属材料制成的一只小盒子，能为粒子涡旋提供一个发育和增长的稳定场所，在现如今涡旋还很小很脆弱的阶段，暂时充当庇护它的温室。

如果粒子涡旋受到破坏，旅幻门也就再也不会在地球出现，他们的研究就失去了全部意义，正好顺了总部科学家的心意。

反应仓可以保护粒子涡旋，但不能隔绝它的辐射，事实上直到现在，由于材料的短缺，他们也没有多少能够有效抵御辐射的设备，因此只能尽量和反应仓保持距离，避免身体受辐射侵蚀产生病变——除非必须要靠近。

这个工作之前一直由杭莉莉包揽，她每天至少有八小时待在反应仓旁边测量粒子涡旋的能量数据，但坚决不让别人靠近——她的观点是一个人受辐射测数据就够了，不用每个人都来沾一点，那样不仅不划算，而且简直太傻了。

现在何汐接管了测量工作。

Hilda本来说她想做，被何汐拒绝了，何汐向来温和讲道理，这次却没说什么其他的，在所有人阻拦之前，就一言不发地迈进了存放反应仓的小屋。

这个粒子涡旋还很小，像个半透明的鸟蛋一样敏感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能四分五裂。

何汐半抄着手，看着它，希望它能快快长大。

长大了，破壳而出，展翅飞上天空，就不怕那些豺狼虎豹，就可以光明正大存在于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