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昱寒出去了两个时辰左右,除了去买商铺买葡萄,还交代了一些其他事情,去了一趟丞相府。
回来的时候,沈淮川躺在床上很安静地睡觉,他睡得安稳,均匀的呼吸声让他不忍心打扰到他。
楚宫中他们两个人这种安谧的相处时光屈指可数。
楚昱寒是贪恋的,人一旦生了贪念和妄想,就不想去接触死亡,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醒了?”
沈淮川这一觉睡得很足,明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可惜正当那人要转身,他要看见正脸的时候,身体就突然从梦里抽离出来。
这不是第一次,他也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听到楚昱寒的声音微微一怔,他说了句“你回来了”,边说边从床上下来。
他刚想赤足踏在地上,那人似乎有预感,提前看穿了他,提醒道:“不能光脚,地很冰。”
“我身体没那么弱,要真差劲儿成这样,岂不是想做什么都要受到限制,事事受限,也太憋屈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早点死了,既不用受病痛折磨,也能早点投胎。”
楚昱寒声音浅了三分:“你是这样想的?”
“你真好。”
沈淮川懒得动,坐在床边,感受到有东西在他的嘴边,他咬了一口,是楚昱寒递来的葡萄。
“没想到你真能弄来,费了你很大劲儿吧,谢谢了。”
楚昱寒将几串葡萄扔在桌上,方才见人醒了,才摘了两三颗让他先尝。
“你要不要尝一个?”
楚昱寒嘴里叼着一条红绸。
突然有一个条带丝绸质地的东西蒙上了他的眼睛,沈淮川忍不住上手去摸。
“这是什么?”
楚昱寒冷声:“别动。”
是一条二指宽的遮光红绫……
沈淮川嘴角抽动,“你那眼光,我不太相信,这不会是红色的吧?”
楚昱寒面不改色地回应:“白色,你喜欢的。”
沈淮川蹙眉:“要这个有什么用?”
楚昱寒:“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
沈淮川笑了笑:“你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言下之意,就是没吃饭,还有怪罪的意思,因为你没回来,我没人伺候,所以,没吃。
楚昱寒替他穿完鞋,重新传膳,他净了手,又不厌其烦地布菜,伺候他吃饭。
沈淮川被他喂饱,摇了摇头,“你能帮我个忙吗?”
“帮我写点东西。”
沈淮川的武功招式,都在脑海里,他将心法口述背下,“萧风回”记录。
次日,于门外雪地又将那武功招式演示了一遍,让“萧风回”画下。
楚昱寒写完将东西递给沈淮川,沈淮川没接,他像是交代遗言似的轻声恳求道:“到时候你帮我把这个交给沈寒。”
楚昱寒忍不住挤兑:“你是他的师父,要给他也是你亲手给他,更何况,他天资愚钝,你要是不教,就算这里面记载的是再精妙的武功,又有何用?”
沈淮川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
“我已经决定要去山岭峰,而且是要一个人去,是我中了毒,何苦搭上别人的性命,更何况,那地方也不一定能治我的伤,我要是痊愈了,有机会会回来见你们的。”
“就一座破山,你到底在怕什么?”楚昱寒目光冷下来,“我不会同意的,你的毒发作的没有规律,这次是失明,下次呢?你孤身前去,连个照看你的人也没有,那才是真正的不重视你那条命。”
沈淮川唇角压成一条缝,他没有认命,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都会去尝试,但这和别人无关,让别人为了他能活着去拼命,这……太不公平了。
“山岭峰那种地方,一直是在活在人们嘴里,他们说,山上有半仙,可那地方一直没人敢去,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人,都对那地方趋之若鹜,从未有人活着下山。”
“萧风那小子你得守着,不然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来。”
沈淮川觉得愧疚,声音渐渐地低了。
“也不知道你缺什么。”
“要不,我给你唱首歌?”
沈淮川倚在楚昱寒身上,两人坐在房间门口的台阶上,他唱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胡乐,哼了半柱香的时间。
“喜欢吗?”
楚昱寒苦笑:“好难听。”
沈淮川哦了声,又问:“你给我雪人堆还没?”
沈淮川没等他回答,也没让他走,摩挲着捡起地上的小石头在雪地里画着,凭借着感觉画了一只鸟,“这个你喜欢吗?”
雪花和烟花一样都是短暂的。
他“萧风回”的身份也是短暂的。
时间一到,灿烂就该归于平淡,一切也回到原地。
今夜,贪婪的人祈求梦能更长久些。
……
……
“看样子,你应该记起来我是谁了,那我就不必再多费口舌了。”
楚昱寒眸光冷漠,睨了台阶下站着的萧风回一眼。
萧风回收到信件,没有按照约定时间,提前了一个时辰,可没想到被挡在驿站外,直到刚才才被放进来。
“你让我过来做什么?沈淮川呢?不管你们过往发生过什么,他已经全忘了,你何苦再纠缠?”
“放心,你救过他一命,我不会杀你。”楚昱寒轻笑,冷声:“护好他,别让他去山岭峰。”
“这三天一直守在他身边,在照顾他的,是你萧风回,你若是说漏嘴,会有人替我取了你的性命。”楚昱寒面不改色地将两人发生的事情讲给萧风回听,提及沈淮川时候声音轻了许多。
“我和他会去山岭峰。”
“大言不惭。”楚昱寒和他过招,萧风回剑还没来得及拔出来,剑锋一寒,正抵在他的脖颈处。
“你想死我不拦着,甚至可以一刀成全了你,但你敢拿他的性命逞强?”
“让他在这等我,我只需要三天。”楚昱寒目光寒凉,似乎看穿萧风回的心思,他轻笑:“他沈淮川要欠,也只能欠我,山岭峰算什么?比他更残忍的地方我都活下来了。”
“他不会同意的。”萧风回讥讽道:“何况,他根本不记得你是谁?你做这些有什么用?”
“你只需要守住他,其他的,你不必知道,我自有安排。”
“他要是问沈寒呢?你让我如何解释,难道要我跟他说他求死去了?”萧风回闷声说道。
“才认识几天,感情能有多深”
楚昱寒又扔下一句,“照顾好他,你就说在他失明的三天,他的亲人来寻他,他走了。”就没再回头。
楚昱寒孤身一人去了山岭峰。
他原本和沈淮川一起在树下埋下了酒,约定从山岭峰回来后栽挖出来喝……
可那种有去难回的地方,还是适合他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