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苗为的感觉也没错,只是这外人看起来的生疏并不是因为“不熟”,至少对于穆清来说,这原因反而是——尴尬。
这“尴尬”一是因为前世的事,况且他已经意识到许知年跟他一样有着上辈子的记忆。
二是因为那天晚上让他猝不及防的“表白”。
两人之间的关系比起前世十几岁时确实淡了些,毕竟在丽城时是朝夕相处,而现在二人之间相隔的光阴太漫长,更别说还有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横亘在其中。
但许知年对于穆清来说,应该是除了穆一南外他最熟悉的人,除了穆炎和穆成安以外他最了解的人,也是他那荒唐可笑的一生里,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真心朋友的人。
不过——
穆清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个问题,他好像没有告诉过艾玛他跟许知年以前同校吧?
他简单思索了一下,觉得最大的可能是楚栩跟艾玛说的,因为对方是个超级大喇叭。
穆清把口罩戴上后鼻子总算舒服多了,他对苗为说:“是啊,我们很——”很久没见了。
但他这话没有说完,因为他开口时,许知年同时也回了苗为的话。
许知年冷不丁地说了句:“我们很熟。”
于是穆清没说下去,苗为也一愣。
许知年脸上遮得很严实,透过后视镜苗为也看不到他的表情。苗为带了许知年这么多年,他一直知道虽然对方不善表达,看起来也比常人难相处,但是他打心底觉得许知年是个很好的孩子。
这些年相处下来,苗为自然对许知年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知道许知年虽然看上去对外界的一切都挺冷淡,但是反而是个比一般人更能分辨是非的人。进了这个异常浮躁的圈子之后,他却仍旧把人情放在利益之上,嘴上是不爱说,可别人对自己的好和恩都是牢记于心的。
就像这次接《弑神》,明明同档期许知年有更好的选择,但是因为这部片子的导演算是他入行后的半个伯乐,对方亲自找了他,他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而且签的合同还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退出的。
其实顾之余之所以愿意接触《弑神》这个项目,最终还去担任了监制,起初就是因为许知年。
顾之余并不希望自己栽培的人为了人情去演一部不爱惜羽毛的烂片,好在这部电影配置和初始剧本都不错,顾之余甚至很喜欢,只要不发生后期资本为了乱捧人瞎介入,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所以即使这片子没有自己的投资,顾之余最后还是接受了选择担任《弑神》的监制。毕竟这片子的投资方可谓是鱼龙混杂,他在的话,至少可以替许知年把个关,业内看在他的面子上估计也不太敢乱改。
不过……虽然苗为打心底觉得许知年是个哪哪都好的好孩子,但是有一点他无法否认:有时候与许知年沟通,确实不会太畅快。
他好像天生缺了那么根筋,永远不会去想别人想听什么,更不会去分辨客套话和真心话。而且,许知年的思维习惯似乎跟常人也有些偏差,所以时常性会出现开口后让人不知道怎么接下去的情况。
就比如说现在,许知年这话他也不知道怎么接,于是苗为反而问起了穆清:“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穆清随口说了一句:“就是想知道这车里的香水是谁喷的。”
“这个啊,”苗为看他戴得严严实实的口罩,搭话道:“你许师兄喷的,不过他是好意,来之前他说你不喜欢药味,还说你很喜欢栀子花的香气,本来只是想遮遮这车里的药味,但是我嗅觉不敏感,他自己家里本来就一股栀子花的味道,我们对这味道的感受性都不太强,所以就一不小心喷多了。”
穆清忍不住问:“为什么会有药味,有人受伤了吗?”
“哦这个啊,忘记跟你说了,我还以为你上车就发现了,”苗为解释道:“你许师兄拍戏时腿受伤了,上午刚去的医院,听说我要代艾玛去接你,他就让我顺便把他也接回去。”
穆清心头一惊,他往后一看,发现许知年还是靠在后座上。
原来他刚才并不是在补觉,而是因为行动不便和腿部的疼痛。
许知年似乎察觉到穆清看了他一眼,他说:“我没事。”
“哪里没事了,”听到许知年的话,苗为忍不住开口了:“原定这月二十号完成的拍摄任务,你非要挤压成十天,这就算了,最后几天又加大强度,说要争取在八号之前结束。你很厉害,是做到了你自己说的,但因为频繁高强度的打戏腿也摔了,还好你现在年轻,再过十几年摔了之后可没那么容易恢复,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说完苗为忍不住叹了口气。
许知年却说:“十几年后我应该不拍戏了。”
苗为又对他无话可说,只好找了车内的另一个可沟通对象,他对穆清说:“穆清,艾玛说你和你许师兄以前是校友,他上学的时候也这样吗?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说了他也不会听,你俩年龄差不多,要不你帮我劝劝他吧。”
“许......”穆清在习惯性叫大名和顺着苗为的话说中纠结了两秒,最终还是遵从了自己的习惯:“许知年。”
穆清刚听着苗为的陈述,非常理解对方的心情,看到自己很在意的人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体时,确实会很难受,穆清看着许知年,他说:“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样了,你应该听苗哥的话,你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你以后是继续演戏,还是直接退圈,身体都是第一位的,你不能拿这么重要的东西开玩笑。”
苗为对许知年能听穆清的劝说其实也不抱期望,以为穆清能得到的要么是许知年的无视,要么是角度奇怪的回答。
苗为想起之前艾玛跟他提穆清和许知年认识的事时,其实是一脸担忧的神情。
艾玛向来对许知年感到犯怵,所以她潜意识里觉得穆清和他就算以前认识,估计在相处上也好不到哪里去。性格上差距太大,而且许知年那脾性,纵观整个圈子里,估计就没人能跟他相处好。
另外因为穆清刻意不提认识的事,艾玛隐约觉得穆清可能也不太喜欢许知年。
而穆清又很快要因为公司的安排,不得不单独跟许知年相处。对此,艾玛心里自然是会有些忐忑的,她甚至有种家里的小羊被送进虎口的心情。
她记得之前曲宴因为公司的安排单独找过许知年,但似乎是碰了一鼻子灰。艾玛委婉地跟苗为提了自己的担忧,苗为自然是护着许知年,极尽口舌之能说许知年的“好”,让艾玛放宽心。
不过,虽然苗为嘴上那么说着,但他潜意识里也没想过许知年和穆清能相处很好,觉得上限也就是他和许知年一样的相处模式。
没想到,许知年在穆清话音刚落后,就说了一句“好”。
正当苗为想着许知年是因为腿部的伤痛导致大脑迟钝,所以顺口答应了,还是因为真的转性了,亦或是穆清跟许知年确实是很熟悉很不一样的朋友关系时,就听许知年说:“但作为交换,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苗为听到这话,猛然想起之前曲宴找许知年时,许知年先开始也是默默的听他说,等对方说完后也是说了一句话:“你得先告诉我谁让你来的。”
然后许知年就当着曲宴和众人的面,对曲宴的经纪人罗南说:“让他滚。”
许知年平时虽然冷漠,不爱搭理人,但并不刻薄,苗为知道这样的情况代表着他可能是真的生气了。
苗为怕穆清也撞枪口,这公司新人要是因此造成心理创伤,他怎么跟艾玛交代,所以抢在穆清开口前,他对许知年说:“你不要吓公司新人啊,你们以前还是校友,你要对别人友善点。”
许知年听罢,问穆清:“我吓到你了吗?”
苗为透过后视镜,看到许知年问这话时,摘下了墨镜和口罩,语气是小心翼翼的,看脸色似乎有些紧张。
苗为看到这样的许知年,很是吃惊。
除了演戏,许知年的脸上大部分时间都没有什么表情,他本身在长相上就很有攻击性,配上冷淡的性格,整个人常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居然也会像普通人一样有些紧张地看着一个人,小心翼翼地问着自己有没有吓到对方。
苗为觉得自己好像有必要好好审视一下这个穆清和他们许知年的关系了。
穆清没去看许知年的脸,但他见过很多次许知年怕他拒绝而变得小心翼翼的样子。他知道那主要是因为对方前世被自己拒绝出ptsd了,一听到许知年开口,穆清完全能想到对方现在的表情,心中愧意渐生。
“怎么会呢?我什么时候怕过你,你要问什么可以直接说啊,”穆清转过头回答他,却对上了许知年的眼睛,他不知道对方把自己的“武装”全卸了,只一眼他就有些匆忙回过头,然后对前方的苗为说:“苗哥,你应该是误会他了,他以前就是这样的,只是不太擅长表达,无冤无仇的他也不会平白吓人的。”
因为那一眼后,穆清感觉心跳加快了,于是迫切的想用什么转移下情绪,所以没怎么过脑的跟苗为说了这么一段。
话说完,他的心跳是慢慢恢复正常了,但回头一品,他这话好像说得不大对味。
苗为和别人聊天时提起许知年,他扮演的基本都是护犊子的角色。穆清这话落在他的耳朵里,他感觉对方好像是进入了他平时的角色。
于是苗为更疑惑了,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而穆清这个时候也低头看起了手机。
车里安静了几分钟后,车停了。
穆清看了看周围,发现是一个他没见过也未听说过的小区,估计是新建的,还没多少人入住。
苗为招呼他下车时,穆清一愣:“不是回公司吗?现在这是哪儿?”
已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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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