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年第一次来公司,是五年多以前,大概刚过完年后没多久。”艾玛回忆了起来:“那时候尚路也才成立半年多,处于刚起步阶段,我和许知年现在的经纪人以及助理,那时候就在公司了。”
“许知年是顾总带回来的,顾总跟我们说这孩子是孤儿院带回来的,那时候才刚分化没多久。他刚来公司的时候非常瘦,也比现在矮很多,虽然脸跟现在一样冷,但那会儿看起来还是比较像一个惹人怜的孩子。”
“他来公司一个月从来没有说过话,但很快我发现声乐老师来的时候他会跟着学唱歌,我本来还怀疑过他是不是哑巴,原来不是,他只是不想说、不爱说。”
“我原本还以为他只是待在公司的时候这样。那个月底我去了他的家长会,他的班主任私下跟我说,他转学后也从来没有在班级里跟任何人说过任何一句话,希望我们作为家长能单独跟他聊聊——老师以为我是他的姐姐,我没有否认,而且我决定按老师说的,回去跟他聊聊。”
“第二天,他在公司上完声乐课后,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没有理我,我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他也就跟没听见一样,”艾玛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因为他那时候个头还没我高,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可能处于叛逆期的小孩,我就搭上他的肩膀准备让他转过身来,可他力气大得要命,我完全动不了他。于是我就走到他的面前,同时顺手抽走了他手里的装了纸星星的罐子,放在了地上。”
艾玛呼了一口气,想到当时的情景她还是有点犯怵:“我跟他说:‘小许,你们老师让我跟你说——’,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当时还没我高的小孩像看着仇人一样看着我,然后我看到了他背在身后的匕首,结合他的表情,我当时真的怀疑他想杀了我。”
听到这里,穆清虽面色平静,但还是没忍住出声:“然后怎么了?”
“他把匕首放进书包里,又伸手拿起我脚边的纸星星罐子放进书包,我本来以为是我想错了,结果他拉好书包拉链后,说了他来尚路以来的第一句话——‘我爸爸是杀人犯,我妈妈死了,我是杀人犯的孩子,别人都叫我小杀人犯,还是离我远点吧’,他当时声音很哑,没有一点情绪,说完他就走了,接着我就做了好几天噩梦,梦里都是他对我说的话。”
“之后我忍不住去问了顾总,顾总跟我说那孩子瞎说的,他没有父母,是孤儿院长大的,这些资料都是可以查到的。”
“我查了确实是这样,所以就是那孩子当初故意吓我,我当时委婉地建议顾总给那孩子找个心理医生看看,顾总说不需要。不过那之后顾总就把许知年相关的事都交给苗哥了,我没有再管。”
“但是一切还没有结束,那年年底的冬天,许知年突然失踪了。”
“苗哥提出要报警,但是被顾总否决了,最后顾总让人调了公司的监控。”
“监控显示,许知年在失踪之前的下午,在公司门口遇见了一个中年女人,那个女人穿着粉红色的裙子,身材有些微胖,女人跟他说了几句话,说的好像是别的城市的方言,我们几个都听不懂。”
“那个中年女人离开后没多久,我看到许知年脸上露出了有些焦急的情绪,出了公司门后他向右走了。”
“失踪后的第四天,许知年回来了,第一个发现他的人是苗哥,他是在离公司挺近的一个偏僻的小路遇到许知年的,然后把许知年带回了公司。”
“到了公司之后,我们发现许知年身上不合身的校服脱下后,里面的白衬衫上全是血,他裤子上也是。”
“当时他的状态很疲倦,我们下意识的认为他是被什么人或是野兽袭击了弄了一身的伤,刚好顾总的私人医生恰好在公司,就过来给他看了。”
“结果发现,他身上没有一点伤,疲倦只是因为走了太多的路而且一天多没进食导致的。”
“当时我和苗哥吓了一跳,因为顾总的私人医生也说了他身上都是人血,不是他的血那就是别人的。”
穆清放在腿边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我想着他用来吓我的那句话,那一刻真的怀疑这孩子身上会不会牵扯了命案。我忍不住偷偷跟苗哥说了我的猜测,苗哥那时虽然也很慌,但是却非常笃定的跟我说:‘小许是个好孩子,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顾总的私人医生在给许知年检查后,就立即打通了顾总的电话,顾总也很快就到了公司。”
“当时顾总看上去非常生气,他把许知年叫到办公室,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出来后许知年一声不吭地洗了澡换了衣服,之后顾总就带着许知年离开了 。”
“我当时在带公司的其他几个新人,有很多事要管,只有苗哥跟着顾总他们一起去了。”
“三天之后,苗哥回到了公司,他跟我说,许知年是在从鹿城回来的路上,被他以前学校的学生围殴了。那几个坏学生还带了武器,不过那几个人都打不过他,反而因为他的防卫伤了自己。”
艾玛叹了口气,接着说:“苗哥说,好在那群学生围殴他的地方恰好在酒吧门口的小巷,那儿还有摄像头,那几个学生也都是小伤,而且许知年是正当防卫,说到底他才是第一受害者。他真的并没有做错什么。”
“那之后,顾总给许知年请了心理医生,后来许知年也没再坚持学他不擅长的音乐,转学了表演,慢慢就正常很多。”
虽然艾玛直到现在,还是因为之前的事不愿意离许知年太近,但说到这儿她的脸上还是出现了欣慰的表情:“而且他在表演方面展现了惊人的天赋,虽然他日常生活中一直冷冰冰的,看起来不近人情。不过总算是愿意跟人沟通了,就是话很少。”
艾玛的语气中不失赞赏:“不过演起戏来真是演什么像什么,努力、敬业又有天赋。”
“我记得顾总说过你很喜欢许知年的表演,这方面你确实可以跟他好好请教,”艾玛话锋一转:“不过不该问的事就别问了,在这个圈子里,注意分寸感才能走得长远。”
艾玛说完,发现穆清并没有回应,这才察觉到穆清走神了,她说:“你在想什么,听到没?”
此时的穆清陷入了有些复杂的情绪里,根据艾玛的回忆,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同时思考了一些对他来说还有些费解的问题。艾玛突然加大的音量瞬间把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纸星星罐子,”游离的思绪刚刚回来,穆清没忍住根据回忆嘀咕了一句,为了避免被艾玛察觉到什么异样出来,他用平和的语气和音量接着说:“你说的我听到了,我只是在想你说的纸星星罐子,感觉……他好像很在意这个。”
“哦,不过你说到这个我就想起来了,”艾玛突然又压低了声音,她说:“我觉得我好像找到之前他突然说话吓我的原因了。”
怕穆清不懂,艾玛解释道:“你记得许知年今天回答的前两个问题吗?”
艾玛把手机屏幕转向穆清:“你看,这两现在都上热搜了,他今天观众互动环节说的那个星星罐子,估计就是我当时碰的纸星星罐子吧。”
“我估计他嘴里说的那个初恋也跟这个纸星星罐子有关系,而且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当时我未经允许突然动了,还随手放在了地上,所以他是因此被我惹生气了,”艾玛脸上出现一点揶揄的神情:“不过我这没想到,他居然六年级就有初恋,我还一直以为他对正常人类不敢兴趣。”
艾玛凑近穆清,做贼似的小声说道:“没想到那么小年纪就有那么看重的人。但是我敢肯定,绝对是他单方面喜欢,你觉得呢?”
穆清有些心不在焉的回复了一句:“不知道哎。”
看着穆清顷刻间又变成了那副事不关己就不感兴趣的状态,艾玛忍不住观察了一下对方,她发现自从自己把关于许知年当初“犯病”的事说了一半之后,穆清就有点不在状态。
不对......艾玛现在回过味想了一想,突然后知后觉地品出了一点不对劲出来。
从对这圈里各种奇葩事都没什么额外的好奇心,到突然问她关于许知年的个人**,甚至好像还故意“激”了她一下,本身就非常反常。
这不想不要紧,一细想就让艾玛......不免联系上了穆家的那点说不清豪门狗血恩怨纠葛。
这会儿她又突然想起了刚刚穆清在活动中故意自报姓名的事,她本来是想周年庆结束后就问穆清到底什么想法,不过她后来太饿了只惦记着吃,于是不小心忘记了。
现在她想了起来,同时又想起穆清手机备注里“傻/逼一号”,这......
“你不会是因为穆成安——”穆成安是许知年粉丝所以想通过许知年谋划些什么报复你哥吧。
“外面好像有人。”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但是艾玛没有说完,不过事后她也庆幸自己没这么开口。
毕竟如果穆清不是那么想,她的话就带着恶意揣测的刻薄了,如果确实是那么想的,她这么问就有点像傻子了。
而且人家就算真谋划什么跟自己亲哥有关的事,没必要也不需要老老实实跟她这个经纪人报备。
穆清虽然是她手下的艺人,但是同时更是穆氏集团董事长的私生子,他的背后牵扯的东西可谓是剪不断理还乱。
艾玛想到自己刚还提醒穆清在这个圈子里要学会注意分寸感,自己就立马犯了大忌,就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
更何况——
艾玛觉得,穆清是个好孩子,他就算真的很憎恨自己的哥哥和父亲,想必也会采用光明正大的方式,而不是背地里搞小动作,就像他完全不避讳自己改备注一样。
艾玛顺着穆清的目光往门口望去,确实有个人的衣角露在了门边。
穆清已经起身走向了门外,艾玛也跟了过去。
他们的动静很小,没有惊动躲在门口的人,但是看到门边露出的那一截校服时,艾玛心中警铃大响。
她快步超越穆清,走到门口立马拉开了门。
门口的人听到艾玛的高跟鞋声就觉得不妙,刚准备走就被艾玛拽住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