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院矗立在君士坦丁堡的北边,高耸巍峨的墙壁呈现出泥土和岩石混杂的色调,墙上生满斑驳的苔痕,古老而沉寂。
外墙上的窗户很少,似一座禁闭的牢笼,将里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狄奥多拉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抬头仰望高墙顶端漏出的塔尖,只觉日光炽烈而悠远。
“狄奥多拉……我们能进去吗?” 安东尼娜似乎被修道院的肃穆气势给震住了,有些犹豫不前。
“当然能。”狄奥多拉自然地拉着安东尼娜的往里走,在心中暗暗补充了一句:大不了被赶出来。
作为一个21世纪的中国人,狄奥多拉似乎对这种神秘的西方宗教场合奉欠一些敬畏,更多的是把它当成猎奇与探险的对象。
进入建筑里,环境陡然暗了下来,尘埃漂浮在从门外面透进来的光线中,历历可见。
幽深的回廊里隐约传来冗长而毫无起伏的诵经声。
狄奥多拉和安东尼娜似乎拥有偷窥者的高度自觉,都没有说活,脚步也很轻,声音细不可闻。
两人静静地沿着回廊往前走去,诵经声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神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可封了这书上的预言,因为日期近了。不义的,叫他仍旧不义;污秽的,叫他仍旧污秽;为义的,叫他仍旧为义;圣洁的,叫他仍旧圣洁……我是阿拉法,我是俄梅戛;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我是初,我是终……”
狄奥多拉一边走着,一边凝神分辨诵经的内容。
经文的句式很特殊,想必是《圣经》的特色。
这种带着些古意的腔调,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突然,之前梦里那个白衣女人的话闯进了脑海中:“你要告诉他,不仅要爱他爱的人,也要爱他不爱的人,还要爱他的敌人。这才是尽心、尽性、尽意的侍奉。”
这应该也是《圣经》里的话,可是狄奥多拉穿越以前从未读过圣经。
她的心脏再一次产生了一种关乎宿命的悸动。
从土耳其到东罗马帝国,从伊斯坦布尔到君士坦丁堡,从21世纪到拜占庭王朝,似乎有根纤细的丝线,将两个本没有交集的时空串联了起来。
“不速之客啊,两位女士……”突然,一道老年男子嘶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响起。
安东尼娜被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解释:“啊……先生下午好!我们是信徒,久仰修道院的圣名,所以就贸然前来聆听主的教诲,非常抱歉打扰了您的清修………”
“久仰圣名!”那修士哼了一声,从走廊侧边的门里走出来,转身合上门,“安东尼在比斯比尔沙漠的时候,可想不到未来苦修的地方也可以用‘圣名卓著’来形容。”
狄奥多拉的思绪被打断了,接口说:“安东尼,就是曾经在埃及的沙漠里苦修15年的苦修开创者吗?”
修士再次哼了一声,表示赞同:“总算你还知道一些,可惜现在的苦修早就不是曾经的样子了。安东尼把自己关在空穴中十几年,奥立金为了断绝**而自宫——这才是苦修的本意!正所谓‘修士从事静思苦修的修道生活是神圣的事业,它使人的风魂与上帝相通,不仅为修道的人服务,也对所有人有有益。’现在的信徒呢?不仅斗争不断,而且还沦为了权力的奴隶!”
听了修士的牢骚,狄奥多拉问道:“听先生的话,不同流派的信徒之间,竟像是关系不太融洽?”
修士整理了一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道袍,叹了口气:“岂止是不太融洽!一性论者相信,主的本性乃是‘神性’,多数信徒却认为主的身上同时存在着‘人性’和‘神性’。因为这个分歧,一性论者已经快被当做异教徒、绑上十字架了!现在的皇储也是坚定的二性论支持者,不知道他加冕之后,一性论者又将何去何从啊!”
听修士提到查士丁尼,狄奥多拉心中一动。
随着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逐渐加深,他性格中时隐时现的暴虐、对于信仰近乎偏执的热忱都逐渐展现在她眼前。
修士对一性论者未来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狄奥多拉向来崇尚‘兼爱非攻’的墨家哲学、敬服佛家普度有缘众生的气度,也对历史上由宗教引发的冲突有所耳闻。
信仰的力量甚至有甚于仇恨,而又往往带着不可避免的排他性。
单单是为了圣地耶路撒冷,从十字军东征到巴以冲突,便已经流了一千年的血。
“都是侍奉主,只要足够虔诚,又何必分出优劣呢。”这是狄奥多拉发自内心的感叹。
修士用浑浊的双眼看了狄奥多拉一眼,点头道:“女士的见解很正确。可是这种冲突从来不可避免,从前是,现在是,未来更是。若遇上——还盼女士能保持这份心境。”
“跟我来。”修士往走廊前方走去,“你们不是要聆听主的教诲吗?”
安东尼娜和狄奥多拉立即跟上修士脚步。
“狄奥多拉,你什么时候还懂得苦修的事了?”安东尼娜小声在狄奥多拉耳旁问。
“我哪里知道什么,不过是听人说起过而已。”
“那修士凶巴巴的,多亏你,他才肯让我们进去!”
“唔……他不是坏人,可能是面冷心热吧。”
走廊尽头是一个封闭的房间,四周是光秃秃的石壁,屋里几乎没有陈设,一切布置都简陋而朴素。
诵经的声音就是从这传来的,有几位修士正捧着《圣经》在读。
见到人进来,他们只是简单地招呼了一声“院长”,便又埋头读经,对狄奥多拉和安东尼娜的存在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
院长对两人说:“这里还有西边的几件房间就是平时修行的地方,女士们请自便。”然后也取了一本《圣经》诵读起来。
安东尼娜和狄奥多拉谢过院长,便到几间修行室里参观。
房间几乎都一模一样,连修士们也几乎一模一样,穿着清一色的道袍,或读经咏诗、或冥思祈祷,也有的做着手工劳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一天都一模一样。
狄奥多拉不禁震撼于这种强大的定力。
她骨子里不是喜欢寂寞的人,一成不变的生活对她来说无异于牢笼。
不过,现在的她需要担心的事情,似乎恰恰相反。
1.对修士和修女的称呼英语是brother和sister,这里要是写“兄弟”“集美”似乎有点点怪哈哈哈,所以改成先生吧。
2."修士从事静思苦修的修道生活是神圣的事业,它使人的风魂与上帝相通,不仅为修道的人服务,也对所有人有有益。"是查士丁尼法典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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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