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安隐居寒山这些年,闯阵者颇有一些,但成功闯阵的人屈指可数。
所以,一开始发觉有人闯阵,他并没有在意,以为这又是哪个对所谓“金针隐士”感兴趣的江湖人士在作死。
说实话,他也不明白他这“金针隐士”的名号是如何传出去的。
他是懂些医术,但远远没达到神医的地步。
“雪夜之乱”后,经脉尽碎,内力全失,再加上毒素侵扰,为了让自己身体好受些,他才不得以自创了以昆仑秘术“气”来运针治疗自己的法子。
毕竟,能救却不救,放弃治疗在系统那边被判为主观选择死亡的话,会导致他积分被扣,那他就不能按时退休了。
因而,他只能一边吊着自己的命,一边祈求这副千疮百孔的身体早日不治身亡。
昆仑之“气”乃昆仑不外传秘术,每代只传唯一弟子。
它与内力属不同体系,能够结合天地之气起到类似于内功的效果。
但要领悟“气”,需极高天赋。季时安恰好便是那“天选之子”,从师父那里承袭了“气”的运法。
他根据古书记载以及穿越多本武侠小说的经验,自创了“以气运针”的手法。
然每日人之气有限,故以“气”运金针每日只可用一次。
这法子本来是给自己用的,万万没想到,鼓捣出来之后,对行将就木、经脉尽毁的自己除了止痛外没啥用,替他人治病倒是效果不错。
“气”本蕴含天地人之质纯精华,再辅以金针疗法,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治疗效用。
那极少数成功闯山的人都是在外面被判了必死无疑的,到了他这儿,却被金针给救活了。
不过病例太少,不足以说明什么。
因而,季时安一直认为是自己运气好才治好了那几个病人,根本谈不上什么神医。
他救人,也就是看在那几位灰头土脸得闯阵不容易才施以援手罢了,并不是出于“悬壶济世”这样伟大的志向。
只是自己这“神医”的名号,似乎在江湖上流传甚广,才会引得这几年来三天两头就有人闯阵。
不过,他对自己的阵法相当有自信。即便知道山下有人闯阵,他也并不打算去管。
季时安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浅浅品尝了一下。
他十分好茶。
多亏那几个闯阵而来的病患给予了足够丰富的回报,让他能够有钱购进上等的茶叶。
否则,过惯了富贵日子的七皇子,又怎能忍受乡野间的粗茶。
“嗯,甚好。”季时安微微点头。
不愧是他花了重金托山下货郎带来的“松萝飘雪”。
茶杯刚落,山下又是一声巨响。
季时安侧过头,脸色微微一变。
不对劲。
自己布下的这无相阵,不该有如此大的动静。
这声势,听着怎么跟火药似的。
难道是他那九五至尊的皇兄知道他藏身于此,为了赶尽杀绝,派神机营来围杀他了?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他对皇位那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即便皇兄怀疑他要谋权造反,“雪夜之乱”时他那一剑,已足够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家皇兄难道真的如此绝情么?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去山下看看时,他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生人的动静。
虽然内力全无,但轻功还在,季时安快速起身,脚尖点地,身形稳稳立在不远处的竹林之上。
正所谓登高望远,在此处勉强可以看见山下的情况。
他想象中的神机营却并没有出现。
但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目瞪口呆。
寒山以郁郁葱葱的竹林闻名,无相阵便是他以竹林为基底设置而成。
而此刻,山门前的竹林已成一片火海。
没等季时安细想,只见一黑衣刀客追逐着一华服中年,两人踩着轻功一前一后落在了他的小屋前。
“切。”中年淬了一口,“本想借这传闻中的金针隐士所设下的寒山大阵困住你,没想到阵却被你小子给毁了,有两下子!”
“多谢前辈夸奖。”青年礼貌作揖,一袭黑色长衣,身后背着一对双刀,剑眉星目,身形健美而修长,好生俊俏。
...如果忽略他脸上的火灰的话。
这是什么情况?
季时安见二人暂且没有察觉自己的存在,便隐匿了气息,决定静观其变。
“呵,没想到你一个杀手还挺讲礼貌!”华衣中年讥讽道。
青年依旧彬彬有礼:“晚辈家教森严。”
中年人虽身着华服,但已然多处破损,十分狼狈,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你们究竟为何杀我?”
“显而易见,接了单子。”青年冷淡。
“真想不到像你这样貌若潘安的年轻人也会做杀人的买卖。况且,你这显眼的极热内力也不适合做杀手!”
“家传事业。况且,王满庄主这些年做的事情也足够上杀手的名单了。”
王满?
季时安似乎听山下货郎提过这个名字。
此人是鹤山城外圆罗山庄的庄主,名声不太好,仗着在江湖上有一定地位,欺男霸女,强抢民财,连鹤山城的官府都拿他没什么办法。
如此看来,有杀手来收他的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季时安打算袖手旁观。
“哦?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想杀我?你且问问,江湖上我王满的名号还是响当当的!”中年人自是要殊死一搏。
“那就试试,是我的刀快,还是你的脖子硬!”
说罢,青年出手了。
双刀出鞘,刀刀致命,极其凶狠。
周围的竹林被青年的内力带的沙沙作响。
王满竭尽全力用手中的剑抵挡青年的进攻,额头豆大的汗珠显示了此刻他异常吃力。
刹那间,王满体力不支,被青年抓住破绽,刀起刀落,人头落地。
鲜红的血溅了一地。
啧啧啧,这刀可真快,竟能一下斩断人的头颅。
曾经也是经历过江湖血雨腥风的季时安对此等血腥场面早已习惯。
只是...
青年耍的刀法帅归帅,这外散的内力将他的小竹楼给劈得噼里啪啦的。
小竹楼原本就是他自己随意所建,并不是特别结实,此刻已经摇摇欲坠了。
季时安眉头紧锁。
“那边的朋友,不打算现身吗?”
那名青年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看来这青年着实武功不弱。
季时安也不打算隐藏,稳稳落在青年对面。
“白衣白扇...你就是‘金针隐士’吗!?”还未等季时安开口,那青年两眼炯炯有神盯着他,兴奋得大喊。
...得,这小子咋跟先前杀人时相比,完全变了副面孔呢?
季时安想起满目疮痍的山下竹林,还有眼前他可怜的小竹楼,忍着怒气,“啪”得一声展开手中折扇,开口道:“不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人看着健壮如牛,肯定不是来求医的,他才懒得承认。
“还说不是!”青年却越说越激动,“传闻金针隐士手持一把空白折扇,不就是你手里这把么?这荒郊野岭的,除了金针隐士,哪会有文人墨客有闲情雅致到这里来呀!”
“......”季时安一阵沉默。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神医你别怕,我不是什么人都杀的!”青年似乎误会了什么,“实在是这王庄主作恶多端,我才接了杀他的单子!”
说罢,不等季时安反应,青年一个箭步,来到他面前。
季时安本能退后一步。
“神医,你这阵是真难破呀!”青年说着,“我实在破不掉,一气之下没忍住,没控制好我的内力,把你居所山下的竹林给烧了,不好意思哈。”
青年说罢,还抿着嘴挠了挠头。
季时安嘴角一抽。
他设在山下的昆仑阵法冠绝江湖,自是不好破。
要是按照正常的破法,应是测算寻找八方阵眼,逐步破解。
只是昆仑阵法之玄妙,寻常人要破一方阵眼恐需一些时日,更别说八方了。
虽颇为困难,但正常人破阵不都走这一流程吗?
这小子倒好,直接把竹林给烧了!
要知道,他这无相阵依托竹林而设,竹林一毁,阵自然被破。
这小子虽然脑路清奇,倒也是另辟蹊径,创造了一种新的破阵思路。
正所谓“大力出奇迹”。
但...
东梧设有类似于“森林防火”的条例,这臭小子弄出这么大动静,浓烟滚滚,鹤山城那边的官府可能已经在赶来调查的路上了。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大哥!
季时安长叹一口气。
他最不想遇到的,就是官府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