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不相信爱情 第30章 第 30 章

入选的消息像一剂强效的催化剂，让某种凝固的东西在两人之间彻底融化了。日子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光亮，连带着蔺逐生那间老旧的小屋，都焕发出不一样的生机。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陷入了一种忙碌而充实的共生节奏。

清晨，往往是由鲍决先醒来。他会极其小心地挪开蔺逐生搭在他身上的手臂或腿——这家伙睡着后总是不太安分，像藤蔓一样寻找依靠。鲍决会轻手轻脚下床，先去厨房烧上水，然后进行他雷打不动的晨间阅读。当蔺逐生被咖啡香气勾醒，揉着惺忪睡眼走出卧室时，总能看见鲍决坐在窗边的小桌前，晨光勾勒着他专注的侧影，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以及……一杯给他准备的、加了过量牛奶和糖的“儿童咖啡”。

“我又不是小孩。”蔺逐生第一次接过时嘟囔过。

“嗯。”鲍决眼皮都没抬，翻过一页书，“下次少放点糖。”

但下一次，杯子里的甜度依旧。

早餐后，两人会各自占据房间一角工作。蔺逐生开始全力投入展览的最终准备工作，联系输出中心、确认装裱细节、撰写展览前言。鲍决则用笔记本电脑处理他离职后的各种事宜，浏览本地的工作机会，偶尔接听一些猎头的电话，但态度明显谨慎了许多。

他们互不打扰，却又奇异地同频。有时蔺逐生会被某个专业术语卡住，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恰好撞上鲍决投来的询问眼神；有时鲍决接到一个听起来不错的职位邀约，会自然地抬头，看向蔺逐生，仿佛在无声地征询意见。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眼神的交汇，便能完成一次简单的沟通。

生活的质感，藏在最细碎的日常里。

蔺逐生发现，鲍决有种近乎偏执的条理性。他会默默地将蔺逐生乱放的画笔按型号收进笔筒，会把散落一地的画册分类码齐，甚至给那几盆半死不活的绿萝制定了浇水计划。这种“入侵”并未让蔺逐生感到不适，反而像一种无声的耕耘，让这片原本只属于他个人混乱的领地，逐渐生长出另一种秩序，一种包含了两个人习惯的、融合的秩序。

有一次，蔺逐生深夜修图到头晕眼花，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桌上的烟盒，却摸了个空。他抬头，看见烟盒被挪到了书架最高层，旁边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鲍决利落的字迹：「咖啡提神，烟伤身。厨房有牛奶。」

蔺逐生盯着那张便签看了很久，最终认命地走向厨房，热了牛奶。喝着温热的牛奶，他看着那个被“束之高阁”的烟盒，心里嘟囔着“管真宽”，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还有一次，鲍决在浏览一个初创公司的技术合伙人职位，要求常驻上海。他对着屏幕沉吟许久，最终合上了电脑。晚上吃饭时，他状似随意地提起：“上海那边有个机会，还不错，但需要过去。”

蔺逐生夹菜的手顿在半空，心脏猛地一沉，却强装镇定地“哦”了一声。

“我拒了。”鲍决接着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青菜很新鲜”。

蔺逐生抬头看他。

鲍决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平静：“现阶段，异地不合适。”

没有华丽的表白，只是基于对关系维护的理性考量。但这种理性的选择，却比任何冲动的情话都更让蔺逐生感到安心。他不是被感性捆绑的负担，而是被纳入对方未来规划中的重要因素。

几天后，阿莱“出差”归来。他拎着一大袋熟食和啤酒，咋咋呼呼地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蔺逐生盘腿坐在地板上比对装裱卡纸的颜色，鲍决在厨房里炒菜，锅里滋啦作响，油烟机嗡嗡运转。夕阳的余晖洒满房间，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一种……他从未在这个空间里感受过的、扎实的暖意。

“哟嗬！”阿莱夸张地吸了吸鼻子，“这什么味儿？家的味道？”他挤眉弄眼地看着蔺逐生。

蔺逐生难得地没有回怼，只是耳根微微泛红，低头继续摆弄卡纸。

吃饭时，阿莱兴奋地宣布，他因为在影楼“表现优异”（主要指能扛能打不挑活），被提拔成了摄影助理，虽然钱没多多少，但至少不用天天逗小孩笑了。他还带来一个消息：程先生的案子基本尘埃落定，牵扯不深的人陆续解封，《荒原》的版权问题彻底清晰了。

这无疑是另一个好消息。三人碰杯，啤酒泡沫溢出来，沾湿了手指，笑声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

阿莱看着对面坐在一起的蔺逐生和鲍决，忽然正经了神色，举起杯：“生哥，鲍工，挺好的。真的。”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掩饰着微红的眼眶，“看到你们这样……我觉得这操蛋的世界，好像也没那么糟。”

夜深了，阿莱在沙发上打着小呼噜睡去。蔺逐生和鲍决站在小小的阳台上，初夏的夜风带着微醺的暖意。楼下城市的灯火绵延向远方，像一条沉默的星河。

“接下来，”蔺逐生望着远处美术馆模糊的轮廓，轻声说，“可能要经常跑那边了。”布展、协调、宣传，一系列繁琐的事情即将开始。

“嗯。”鲍决应了一声，“我陪你。”

蔺逐生转过头，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看向鲍决。他的侧脸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份沉稳的力量感，却无比清晰。

他没有说“谢谢”，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鲍决搭在栏杆上的手。

鲍决反手握住，十指紧扣。

朝暮之间，三餐四季。原来所谓的爱情，褪去那些惊心动魄的激情与痛苦的挣扎后，最终沉淀下来的，就是这样可以握在手中的、实实在在的温暖与陪伴。

他们不再需要去寻找永不冷却的沸水。因为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共同守护这一杯，恰到好处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