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小插曲没有影响到虎杖悠仁的睡眠。
在他酣然入梦后,乙骨忧太却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睡。
中美的哥哥是和他们一样,从城里回来的。据说他在东京上医科大学,以后要去医院里当医生。他回来的时间比他们还要晚,虎杖悠仁跑去诊所的那天似乎是他刚刚回到村子里的时候。
乙骨忧太觉得他是为了中美的病才回到村子里的。
不过这样一想,大家如果生病了只需要去向神明大人许愿就能够痊愈,那么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需要医生和护士了呀,也不会有人因病而死......虎杖悠仁的爷爷也能长命百岁。
他翻了个身,正对着虎杖悠仁的睡颜,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因为神明大人太忙了?毕竟只有祭典的时候才能见到祂嘛。
乙骨忧太睁开眼。
见到、祂?
记忆闪回,无数画面在黑暗的房间中闪过,最终定格在了他和虎杖悠仁跟着宫司进入神社本殿的片段。
“......这是御厨子,里面的东西是神明的凭依之物。”
“......真正的神明大人在山中......”
“......不可直视。”
女孩的声音如雷贯耳。
“我才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呢。祖母他们总是对着神龛跪拜,试图这样来清洗自己还活着的时候犯下的罪孽,祈求死后能够往生极乐,早日成佛。如果真的有神佛存在,怎么可能让她们如愿呢?”
祈本里香在狂风骤雨中的声音变得失真又模糊。
“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与其祈愿死后成佛,不如学着在生前即身成佛。”
乙骨忧太恍然想起绕着巨木踉跄前行的中美和那群孩子,可白色咒灵的身影也时不时从他眼前闪过。
他捂住耳朵,企图阻止盘旋在耳边的嘈杂声音涌入耳道,将他的大脑搅成一团浆糊。
他已经,完全搞不明白了。
乙骨忧太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清早他的眼睛下面浮现起了一圈青黑,吓了虎杖悠仁一跳。他伸手蹭了蹭乙骨忧太的眼眶,在确定那不是沾上了什么灰尘之后大惊失色:“忧太!!你晚上是去梦游了吗?!”
怎么会变得这么疲惫?!
因为不想让虎杖悠仁担心,所以乙骨忧太只能说自己没怎么睡好,隐去了导致自己失眠的原因。
“爷爷倒是说荞麦做的枕头可以助眠来着,不然下次我们买一些荞麦回来?或者我给你做一张捕梦网!这样是不是就能好好睡觉了?”
啊,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噩梦......那也可以算是噩梦吧。
乙骨忧太略显羞愧地挠了挠头发,这副模样让他看起来有了一些远超同龄人的成熟:“悠仁还是先复习一下仪式礼仪吧,如果忘记了可以看我哦。”
果不其然,虎杖悠仁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祭典的仪式上。他们只知道巡游会从神社开始,在宫司跟随着巡游队伍离开时,神社里的仪式就交给他们和留驻在神社的巫女们了。
乙骨忧太说的仪式礼仪是在巡游开始前的神前祷告之类的环节,他们作为见习神官需要跟随在宫司的左右,捧着神馔和其他道具帮助他完成仪式。
“唔哇!时间要来不及了!!”
虎杖悠仁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跳到了地上,冲进了浴室。
“别在家里跑太快!”乙骨忧太的话根本追不上精力旺盛的小老虎,连尾巴尖都没能跟上。
算了,每到这个时候乙骨忧太只能用“悠仁的身体超级健康”来安慰自己,这样壮实的孩子就算在家里摔跤也不会伤得太重。
出门在外的时候虎杖悠仁倒是很听他的话,一到家,或者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就会显出一些调皮的性子来。
他从床上下来,去准备两个人的早餐。
红豆面包和罐装牛奶......下次可以买点火腿之类的?是不是该换一些早餐了?乙骨忧太默默心想。
浴室里的虎杖悠仁用手沾了一些水,随意捋顺了睡得七零八落的头发。
他揪起一缕发尾拉直,嘴里嘟嘟囔囔地说:“是不是该剪头发了?说起来,忧太的刘海都快盖过眼睛了!”
村子里又没有理发店。虎杖悠仁有些兴奋地想道,这样的话他们就只能自己修剪头发了!他可以让乙骨忧太给他剪出他最喜欢的电视剧男演员的发型!
“唔,隔壁村子里有理发的地方哦,宫司先生他们都是去那边打理头发的。”乙骨忧太咬着面包,用手指搓了搓的确有些过长的刘海。他和虎杖悠仁的发型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学生头,粉发孩子后脑靠近脖颈地方的头发稍微短一些,黑发的发质更硬,似乎也没有粉色头发那样爱长。
“发色?发色是天生的啦!”虎杖悠仁的发色与众不同,每次去新的地方玩,总会有陌生的小朋友和大人过来问他有没有染过头发。但这样粉黑混杂的发色真的是天生的。
不知道为何,虎杖悠仁总觉得自己的黑发遗传自妈妈。
明明脑海中并没有关于妈妈的形象记忆,却笃定地这么认为着——妈妈的黑色头发一定很好看。
就像忧太一样!
正在思考如果换个发型、将刘海留长再拨到两边会是什么样子的乙骨忧太抿了一口牛奶。那样的话......中分?三七分?会不会显得很怪?
“旧村为什么要叫旧村啊?因为房子都很老吗?”
“不是哦,那里似乎也不叫旧村,而是有个别的什么名字,不过大家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称呼那里了。”
如果说老的话,可能是真的吧。在村落的名字之前加上了“旧”字,最后却将最重要的名字忘记了,只剩下了旧村这样的称呼。
“那里远吗?有理发店的话,会有甜品店吗?我们能去那里玩吗?”虎杖悠仁像是小炮仗一样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只可惜乙骨忧太对此也知之甚少。
“等祭典结束了,我们可以问问宫司先生哦。”
乙骨忧太觉得他们要做好仅凭双脚无法在一天内完成来回的预想。虽说还没有把村子里的人认全,但他们也没有遇到过自称来自旧村的人。
难道以后还得考虑买一个自行车?或者等他们长大了再买?在这个村子里应该不好找到正巧适合他们的小自行车吧?
想要去旧村逛逛的想法压在了虎杖悠仁的心底,不过就算他再怎么期待,也不得不承认乙骨忧太的话是对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即将开始的祭典,宫司本人在祭典开始前几天就在神社内准备斋戒和沐浴,因为虎杖悠仁和乙骨忧太还是小孩子,所以没有让他们跟着他一起严格遵守这些规矩。
宫司甚至允许他们在祭典开始前到神社来就好,不过男人还是叮嘱他们最好早点到,不然到时候很可能会被村民们堵在门口进不去。
今天早上的村子安静得过分,虎杖悠仁拉着乙骨忧太跑在田埂间。清晨朝露的气息带着凉意扑面而来,难得是个能看见太阳的好天气,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了下来,像是流淌着的金沙瀑布。
“果然大家都去神社参加祭典了啊。”
尽管已经接受了这场祭典不会有各种活动和烟花的事实,但虎杖悠仁还是希望祭典能够越热闹越好。没有灯笼和彩带让人觉得眼睛里的色彩有些单调,但神社前攒动的人头弥补了这些缺憾。
没有人特意换上浴衣,大家还穿着与平时一模一样的衣物聚集在神社的门口,有巫女和神职人员试图维持秩序,但站在前排的人手上大多还举着果子,就像之前虎杖悠仁他们在中美家前见到的那副景象一样,争先恐后地向前挤着。
“悠仁,没问题吧?”乙骨忧太拉着虎杖悠仁从侧门进入神社,还不忘记关心他的状况。
“没问题的!”尽管那样的景象还是让虎杖悠仁觉得难以适应,不过他可以忍耐。今天可是重要的祭典,他不会让这样的小事打扰到自己。
他们成功抵达社务所的时候,宫司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椅子上看着来往的人员进行仪式开始前的准备。见到他们进来,也没有着急催促他们去换衣服:“看到外面的人了吧?”
“好多人啊。”虎杖悠仁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这样的行为逗笑了宫司,他拍了拍虎杖悠仁的头:“哈哈,去换衣服吧。中美那孩子还要一点时间准备,你们也不需要太着急。”
见习神官的衣服穿起来有些麻烦,虽然他们早就穿过一次,但这一次依旧花费了很多的时间。
在仰着头等乙骨忧太帮他调整衣袖位置的间隙,虎杖悠仁就着这样的姿势问道:“忧太,要把那件事告诉宫司先生吗?”
乙骨忧太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随口回答道:“现在说也没有意义了,而且这跟我们也没有关系。”
不,是这些事都和虎杖悠仁没有关系。选中中美的是他,就算青年想要找到根源,他的终点永远只能是乙骨忧太。
不过直到现在他们都没再听说中美哥哥的事,也没有在人群中见到他。
虎杖悠仁看起来在想些什么,只是小小地“嗯”了一声,乖乖等着乙骨忧太为他调整好衣服的褶皱。
“准备好了吗?”
虎杖悠仁点头。
仪式的进行很顺利,中美踩着铺在地上的白布登上了神舆,在神乐殿起舞的巫女们甩动神乐铃,队伍在清脆铃音中缓缓启程。她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面颊带着点亢奋又紧张的薄红。
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目送着人群离开神社,浩浩荡荡地向往常他们回家的方向走去。
神社里很快就剩下他们两人和留在这里的巫女,她们显然仍旧不太愿意主动靠近他们,所以两个孩子躲进了社务所。
虎杖悠仁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他实在觉得有些无聊又困倦,在歪着头入睡之前他还记得让乙骨忧太及时叫醒他。
被摇摇晃晃地推醒之前,他正站在甜品店前挑选着冰激凌的口味,结果手一抖就看见自己期待已久的冰激凌球直接掉到了地上。
“......我的冰激凌!!”他一下子哀嚎出声,下一秒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这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虽然眼眶仍旧带着短暂睡眠带来的疲惫酸软,但周围的景象足以让他明白乙骨忧太让他噤声的原因。
几乎所有的巫女们和神职人员都来到了社务所,大家挤在房间里,透过窗户一边望着外面一边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啊?”虎杖悠仁向旁边坐了坐,给挤在他身边的乙骨忧太腾出半边椅子,拉着他坐下,捂着嘴巴小声问道。
乙骨忧太和他咬耳朵:“好像是巡游仪式出了问题,有很多人跑到神社里来了,宫司也在外面。”
虎杖悠仁扒着他的肩膀向窗户外面看,几乎要将脸贴在玻璃上,才勉强看清了参道上密密麻麻地站了一群人,他们围在那里,虎杖悠仁看不清他们的脸,却仍能从投掷东西的动作上看出他们的愤怒。
神社的神职人员们几乎都人心惶惶,不安在这间屋子里蔓延开来。
虎杖悠仁偷偷扯了扯一个巫女的衣袖,瞪着大眼睛悄声问道:“请问外面发生什么了呀?”
他特意选择了这位女性,而巫女也如他所愿,悄悄告诉了他:“那个女孩的哥哥,听说他在她进山的时候想要带着她离开,但是被村里的大家阻止了......宫司让我们不要插手,虎杖,你和乙骨也不要出去哦。”
得到答复的虎杖悠仁摸回了乙骨忧太的身边。他知道黑发的孩子一直在看着他,所以理所当然地凑了过去:“......中美的哥哥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早上明媚的阳光已经被厚重的云层挡得严严实实,又变成了阴沉的模样。外面的争吵声逐渐变大,可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什么都听不懂。
社务所屋子里的大人们满眼担忧,这场闹剧持续了太久,虎杖悠仁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但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有人有心情准备饭食。乙骨忧太取来自己的外套让他当作小枕头垫在脑袋下,好趴在桌子上睡得稍微舒服一些。
睡眠质量超好的虎杖悠仁很快又眯起了眼睛。
乙骨忧太撑着下巴,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他一直在留意社务所里的神职人员们的交谈声。他盯着那些人的嘴巴,凭借微不可查的声音逐渐拼凑着事情的全貌。
似乎除了担忧之外,这些大人们的神情中还有未被很好隐藏起来的恐惧。
巡游仪式差一点被破坏,这是这群人害怕的根源。
侍奉神明的人会恐惧这样的不敬也是理所当然,但这似乎并非这种情绪的完整组成部分。
是什么呢?剩下的究竟是什么?
忽然,乙骨忧太睁大了眼睛。
——那个外乡人差点毁掉了一切!你听说了吗?隔壁的旧村里被怪物生下来的那对双胞胎用邪恶的力量伤人了!真是太可怕了,如果不是神明大人,我们村子里也会有这样的怪物诞生......
——他们怎么能让那样的污秽之物出生?!
——嘘!就是因为生下来才被发现,生下她们的人跳河死了,谁知道她们也......发现的时候就该直接将那些东西祓除,不然污秽会污染整个村子的!
乙骨忧太僵着脖子,他的视线落到了巫女们一张一合的嘴巴上。
——宫司大人原本说会在下周去隔壁村给她们举行净化仪式......我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呢。
——诶?我听说隔壁找到了一群民间术师来驱魔,结果那群人一点用都派不上!
——所以他们才来请宫司过去,不过现在山王祭出了问题,宫司估计没有时间了吧?
——真可怜啊。和怪物们住在一起......
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乙骨忧太却没能捉住它。是他主动松开手,任由那乍现的灵光从自己松动的指缝间漏过。
他继续环顾着屋子,试图从大人们口中找到更多关于中美和巡游仪式的消息。
但他彻底失败了,看起来对他们来说似乎这个差一点失败的仪式还不如旧村的八卦来得重要。黑发的孩子一眼就看穿了大人们故作轻松的伪装。
乙骨忧太想得明白,正是因为害怕所以才对此闭口不谈,他们天真地认为只要不去在意,那些不敬的行为就不会被神明发现。
他突然又想起昨晚不停在他脑海中盘旋的话。这些人和祈本里香整日在佛前祈祷的祖母一样,坚信神明会听到自己的祷告,因此只要不将那些“不该说给神明听的事”说出口,就好像神明永远不会知道一样。
黑发的孩子皱着眉头,将脸埋入臂弯,缓缓闭上了眼睛。
口口声声说自己相信神佛的存在,却在神佛面前从容地撒谎,面不改色地自己祈求来世的幸福与灵魂解脱。
这样的人生——真是太可怕了。
他们一直等到了夕阳西下,人群才在落日的余晖中逐渐散去,被困在社务所的大人们得以解脱,各自离开。虎杖悠仁和乙骨忧太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今日神社没有开火,所以他们只能赶去便利店看看还有没有可能买到便当。
临走时,宫司叫住了他们:“今天辛苦你们了,明天也到神社来吧。”
虎杖悠仁拉着乙骨忧太的手,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像往常那样热情地回应男人的邀请。
理解孩子们精力有限,宫司放他们离开了。
好消息是便利店还开着门。虎杖悠仁和乙骨忧太买好了鳗鱼便当和牛肉便当,拜托老板帮他们热好,端着烫手的盒子匆匆离开了便利店。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们发现门前的土路变了个样子。道路的两侧多了不少被人丢弃的果子,还有一些布带和生活垃圾被人胡乱丢在路边的草垛上。
延伸向野地的花丛被踩倒了一大片,折断的茎秆颤颤巍巍地勉强挺立着,估计明早就会完全倒伏在地上,失去生机。
“巡游......是去森林里吗?都把花踩倒了......”虎杖悠仁试图扶起它们,但折断处涌出了汁水,深沉的颜色也说明那里彻底断开,不可能再支撑着那些美丽的花朵重新站起来。
他们正在往上走,发现这条路通向森林的方向能够看见一些不同于电器发出的光亮,赤橙的光在夜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虎杖悠仁很快明白过来那是一支支被点燃的火把。
他们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家门口。但是此处距离被树冠和林木挡住的火把点燃的地方看起来还有很远,乙骨忧太又仔细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些火把也在移动着。也就是说,还有人在月亮出来之后仍旧留在森林里。
虎杖悠仁刚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被乙骨忧太一把抓住,拉进了屋里。
“好了,我们先吃饭吧!”乙骨忧太将虎杖悠仁摁在了凳子上,将竹筷子掰开,帮他削去了毛刺:“悠仁饿坏了吧?”
“你不是想捞金鱼吗?我们明天可以再去小溪边捞鱼,正好试试你上次做的那个小抄网......”
乙骨忧太有些喋喋不休,虎杖悠仁仰头看着他忙来忙去,忽然说道:“我可以一样吃一半吗?”
“嗯?”
粉发的孩子指了指鳗鱼和牛肉两个便当:“它们看起来都很好吃!”
乙骨忧太坐在了他的对面,将并排放好的两个便当推到了桌子中间:“悠仁想吃什么都可以哦。”
因为白天睡得太多,他们玩到了很晚才上床睡觉。
虎杖悠仁没有要求爬上房顶看星星,反而揪着乙骨忧太试图教会里香玩猜拳游戏。他们从桌子上玩到了床上,最后只是教会了里香比出剪刀手,但这已经让虎杖悠仁倍感自豪。
头沾到枕头的时候,令人不安的寂静充斥在屋子里。乙骨忧太强迫自己放空大脑,不要再去想那些令人费解的事情。不去想的话会轻松太多,就像教里香玩猜拳的那两个小时里,他几乎没有再想起有关今天这场祭典的一切。
所以就让他这样睡过去吧。快些来到明天,让今天发生的一切留在过去吧。
“......”虎杖悠仁翻了个身,正对着仍旧睁着眼睛的乙骨忧太。他伸出一只胳膊,在被子下面捉住了乙骨忧太的手。
“这样,握着睡得话就不会做噩梦了。”
就算做噩梦的话,也让他一起进入对方的梦境吧。他会变成超人打跑所有企图在噩梦中靠近他们的怪物,这样忧太就不会害怕到不敢入睡了吧?
虎杖悠仁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