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离开院子的时候,虎杖悠仁都会跑到乙骨爷爷的门前看上两眼。除了第一次从门缝里见到那个老人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乙骨忧太拉着他从毒辣的太阳下离开,将粉发孩子草草挂在脖子上的帽子板正地扣到了他的头上。这是杂货店的老板送给他们的草帽,边缘很粗糙,摸起来有点扎手。
他们躲在道旁高高的叶杆阴影中穿行,可夏季的闷热并没有放过他们。
拐到村子里后,道旁的树和阴凉处多了起来,有很多老人聚集在凉亭里聊天,可离得太远,他们听不到具体说了什么。
虎杖悠仁看到了那天给他果子的老人。今天她也在盯着他。
乙骨忧太皱起眉头。
乡下的村子里都是这样的吗?除了在巨木下的神龛旁和便利店门口见到的那些孩子,他们再没有见过其他同龄人。街上几乎都是各个年龄的成年人,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去工作的样子......说起来,爷爷也是,他从来没有听到隔壁院门口那个推动时会嘎吱嘎吱响的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孩子?有很多啊,不过可能他们不太爱来神社附近吧,我经常看到他们在树下玩,”宫司照例让他们进到了社务所,今天是全素的午饭,不过宫司偷偷一人给他们端了一块汉堡肉来,“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想要找小伙伴一起玩吗?”
跨过这间神社继续深入的区域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还没有去过,最终只是回答说他们住的地方附近很少见到同龄人。
社务所里有一台屏幕不太大的电视,有的时候宫司会允许他们打开电视,收看新闻或者娱乐频道。
“啊,这是因为你们住的地方太靠近森林了。之前忘记叮嘱你们,千万不要往森林里去哦。”
“是因为很容易在那里迷路吗?”
“嗯……可以这么说,但更重要的是,山的深处有神明大人的居所,所以森林也是神的领地,随意进入乃是不敬,会受到惩罚和诅咒。”
他们听得似懂非懂,但男人显然并不打算继续深入解释什么。他将新煮的茶水放到桌子上,然后就离开了。
“呐,悠仁,”确认宫司的确走远了之后,乙骨忧太敲了敲用筷子戳起汉堡肉的虎杖悠仁,“你觉得怎么样?他说的以后来继承神社这件事。”
汉堡肉烤得并不是很美味,酱汁也没什么味道,不过虎杖悠仁大口咬掉了一块,咀嚼着:“......”
“......算了,你先吃饭吧。”乙骨忧太害怕他把自己呛到,坐回了座位上。
宫司的工作看起来很轻松,每次他们来到神社都能看到他不是在清理拜殿神龛,就是在打扫参道和神苑。
据男人自己形容,扫洒只是平日最基本的工作,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供奉神明本体的本殿内的清理也是他的工作,而且管理神社内的其他神职人员也都是他的职责。不过最忙的时候还是举行祭典,大概在每年的七八月份,不光需要请出神明的御体,还有神乐舞等等活动需要他来策划和准备,如果祭典中的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他都是最主要的负责人。
“不过,这样的祭典活动虽然每年都有,但规模最大的要隔上七八年才会举办一次,一生也轮不到几次。”
男人说今年正巧就到了举办规模最大的祭典的年份。
“但是,一点祭典的氛围都感觉不到。”虎杖悠仁还记得他和爷爷在老家镇上参加过的那些祭典活动。
几乎提前两个月左右,朋友们就会开始去镇上最好的服装店找戴着厚厚眼镜的老板娘订制手作浴衣,爷爷曾经拉着他也去订了一套,不过那套穿起来非常舒服的浴衣随着他个头猛窜,很快就只剩下了收藏意义。
同样也落在了仙台的新家里,再也没有机会找回来。
等到还剩一个月左右,街上的店铺就已经能够看到各式各样为了祭典而准备的特制商品,便利店和超市里会发放很多宣传单,给每一个去买东西的小朋友很多可爱的贴纸。
那个时间段里,幼稚园里的小朋友们就会带着自己拥有的贴纸去到学校和别人交换自己喜欢的图案。
只剩最后一周的时候,基本上所有的街道都充满了祭典的元素。挂在商铺雨棚上的祭典娃娃会在活动结束后被送给孩子们,广场中心已经用粉笔和彩色胶带贴出了零食车摆放的位置,成堆的烟花被放到了空地上,路边的宣传栏上贴满和祭典有关的海报。
在祭典上吃了什么小吃,看了什么表演,参加了什么活动,虎杖悠仁都已经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那个热闹又拥挤的晚上,他昂首,从人山人海中看见了无数挂在街道旁红色、黄色的灯笼以及那些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也许不是夏日祭,而是祭祀土地神之类的活动?可能不太适合太过热闹的氛围吧?”乙骨忧太推测道。
虎杖悠仁有点失望,不过这点坏心情很快就被乙骨忧太分到他盘子里的半块汉堡肉挤走了。
“忧太不吃吗?你也吃得太少了,怪不得这么瘦。”
短暂的高兴过后,虎杖悠仁抿着嘴巴拒绝了这半块汉堡肉的投喂。
乙骨忧太双手合十,做出请求的动作:“我已经吃不下啦,拜托悠仁帮我解决掉它吧。”
“嗯唔。”虎杖悠仁摆出一副‘都是你要求我这么做的,所以我才多吃了半块,不是我从你那里抢过来的哦’的模样,在乙骨忧太的注视下迅速解决掉了那半块汉堡肉。
当他们乖巧地询问宫司是否需要他们帮忙清理神苑的时候,男人婉言拒绝了他们。
下午没有事情做,他们隔着神社的院墙听到了一些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于是决定向村子的北边走走,看看能不能认识一些同龄人。
“但是,什么都不做也不太好。”路上,虎杖悠仁突然说道。
乙骨忧太知道他指的是他们现在看起来像是去神社混吃混喝的家伙。他自己倒是觉得还好,但虎杖悠仁可能比他更加“斤斤计较”一些,以前他们和祈本里香一起玩的时候,只要他和祈本里香给虎杖悠仁带了什么小零食,第二天粉发的孩子一定会拎着零食过来让他们吃。
不将他人的帮助视为自己应得的东西,同时不断地回馈着外界给予他的爱,这是乙骨忧太极为羡慕的品质。
“嗯,可能因为我们现在太小了,”乙骨忧太宽慰他,“你看,悠仁你还没有神社的扫把高,宫司他们可能担心你用那么大的工具不太好吧?”
这话引来虎杖悠仁忿忿不平地反驳:“家里的地都是我扫的!”
“啊,我没有说悠仁不厉害的意思?!”见粉发的小孩扭头气鼓鼓地快走了两步将他留在后面,乙骨忧太跑了两步追上去,轻声细语地哄他。
“不好意思啦,我不该说悠仁没有扫把高......”
虎杖悠仁简直要跳起来捂他的嘴巴:“不许再提身高!你根本没觉得这不对!我以后会长得比你还高的!一定!!”
乙骨忧太伸出手在他和自己的头顶之间比划了一下,耸耸肩,将溢到嘴边的笑意憋了回去:“好哦,那悠仁得多吃饭才行啊。”
“忧太!!”
不知是热的还是恼的,虎杖悠仁的脸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红色,粉色的头发似乎都因为乙骨忧太的笑容而四散炸起,随着男孩跑跳的动作而一颠一颠的,像极了蒲公英。
乙骨忧太突然觉得被太阳照射着的虎杖悠仁身上会像晒太阳的小猫一样,毛发被烤得暖洋洋的,手指在皮毛上梳动的时候会感受到掌心炙热的体温和指缝间滑走的冰凉触感。
“中午只吃了半块汉堡肉和素菜‘沙拉’的明明是忧太才对!”
“那可不是素菜‘沙拉’......而且我真的吃不了那么多,再吃感觉肚子都要炸掉了。”
“哼,那忧太就等着被我的个子超过去吧!”
他们一边说着,居然迎面撞上了相向而行的另一队孩子们。
虎杖悠仁一眼就认出了那天在巨木下询问他们要不要一起来玩的那个女孩。他扯扯乙骨忧太的袖子,凑过去说:“你看到那个女孩子了吗?那天就是他们。”
经他这样一提醒,乙骨忧太也想起来了。那群孩子之中就有那个捡走巨木上掉到他们脚边的那颗果子的男孩。
显然,缺了颗门牙的男孩也认出了他们,并且主动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其他的孩子见状都渐渐地停下了交谈,像是凉亭下坐着的老人们一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尽管乙骨忧太已经发誓不再恐惧里香,但害怕对他人造成伤害、心中无法抹去的创伤难以被轻易治愈,因此面对走过来的男孩和围在周围的其他人,他还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一只手挡在了那男孩的身前。虎杖悠仁没在笑,他生来就有一双凌厉的眼睛,可因为平时太过开朗,又囿于这张脸上仍未褪去的胖胖脸颊肉,总会有人忘记其实他并不是那么好惹的孩子。
“怎么了?”虎杖悠仁率先开口,不笑起来的时候很有压迫感。
里香因为乙骨忧太的动摇和退缩而有些不安定,虎杖悠仁将男孩挡在了比较安全的地方。
“你们是哪家的?”他说话的时候仍有些字音说不清楚,滑稽的句子让跟在他身后的孩子们没忍住偷偷笑了起来。
“我们住在山腰上的那个红房子旁边,”虎杖悠仁抬起手往后指了指,“他是乙骨,我是虎杖。”
男孩显然也听见了同伴的调笑,当着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的面缓缓红了脸,声音也变得磕磕巴巴,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我是松下。要来加入我们吗?我们现在正要去巨木那里找果子,你们跟我一起来吧!”
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稀里糊涂地加入了进来。他们跟在队尾,排在他们之前的就是那天那个小女孩,她看起来是孤身一人,其他孩子要不是在相互打闹,要不是在将路上捡到的各种野草瓜果交给松下,由他来判断能不能成为贡品。
这群孩子们好似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气温,但这对于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来说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他们主动溜到了旁边的树荫下,从光影斑驳的小路跟着他们来到了巨木之下。
虎杖悠仁简直要被热化了,他瘫在乙骨忧太的胳膊上,把自己脑门的汗全都蹭在了乙骨忧太的手臂上。
“简直就是酷刑......”已经被晒得蔫哒哒的粉发孩子嘟嘟囔囔,连表达自己不满的要求都是在极为困怠的情况下脱口而出。越来越轻的尾音似乎预示着它们的主人即将步入梦乡。
因为中午多吃了半块汉堡肉,所以消化的时候会更容易让虎杖悠仁的脑部供氧不足,产生迷迷糊糊想睡觉的情况。
“今天该中美了!”
乙骨忧太带着虎杖悠仁坐了下来,他靠在树干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虎杖悠仁的头可以刚刚好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摸了摸空荡荡的另一侧肩膀,摸到了几块骨头撑起皮肤、凸出来的地方。稍微有点硌手,所以他撑着虎杖悠仁的脑袋替他挪动了一下,粉色的头发径直扫向他的脸,来不及躲避的乙骨忧太终于如愿能亲自验证虎杖悠仁的头发究竟是什么味道的了。
果然是被太阳烤过的味道。
今天的太阳太毒了。
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就被吸引到那群叽叽喳喳、小燕子一样吵闹的孩子们身上。中美就是站在他们前面的女孩,乙骨忧太还没想明白他们在玩什么游戏,就看见松下掏出了一条黑色的丝巾系在了中美的眼睛上。
他们将找到的还没有完全腐烂的果子放到了中美捧着的手上,围在神龛的周围。乙骨忧太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快走”、“开始啦”、“一圈”这样的字眼,不过因为距离实在有点远,他听到的词语无法由他自己重新拼凑成一段完整的对话。
看不见前方的中美颤颤悠悠地开始向前迈步。她双手捧着那颗未完全腐烂的果子,只不过从巨木那么高的树冠位置掉下来的果子再怎么完整,也会有汁液从裂开的缝隙里流出来,顺着她的指缝掉到了地面上。
孩子们围在她的周围为她指引方向,可在七嘴八舌的提示声中,中美显然难以接收到有效的信息,没办法用手探路给自己带来安全感,脚下越来越举步维艰,仅仅是跨越一条小小的树根都让这个女孩身体不稳、险些摔倒两三次。
从松下他们的表情和隐约听见的话来看,他们似乎也觉得中美的行走速度太慢了,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上手去将她带到正确的路线上,只是看她被脚下无数盘根错节的树根一次又一次地拌倒。
耳边的呼吸声依旧沉稳有力,虎杖悠仁的睡眠质量好得出奇。因为不想吵醒他,所以乙骨忧太只是维持原来的姿势留在了阴凉处避暑,远远地看着那群孩子们逐渐消失在了巨木的另一侧。
他们难道是想让那个女孩这样绕着巨木走上一圈?而且还是不能看路、不能用手摸索的情况下?
他们究竟是在玩什么游戏呢?
乙骨忧太睁着眼睛等了一会儿,觉得如果以中美刚才的速度,他们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完成绕树一周的目标。
在等待的过程中,眼皮逐渐沉重起来。黑发的孩子将脸靠在了身侧人的头顶上,他们两个就这样在树下睡着了。
叫醒乙骨忧太的是晒到腿上来的太阳。午后的阳光直直射下,树荫的影子随着太阳的移动而改变了面积和方向,这就是乙骨忧太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日光炙烤的原因。
总感觉晚上会做自己的腿被烤熟了的噩梦......乙骨忧太打了个激灵,连忙甩甩头,将这可怕的预感抛之脑后。
他的动作幅度大了一些,叫醒了已经补充完能量的虎杖悠仁。
乙骨忧太这一觉只觉得肩麻颈痛头还晕,一副睡了午觉醒不过来的模样。然而虎杖悠仁就像经历了关机重启,重新充满了无处安放的热情。
他的脸上还留着被乙骨忧太的肩膀硌出来的印记,毫无自觉地顶着红色的痕迹四处张望:“他们都走了?抱歉忧太,我实在是太困了......”
虎杖悠仁没有看到其他孩子的身影,乙骨忧太揉着肩膀站了起来:“不,他们只是绕到这棵树的后面去了。没想到我也睡着了,不过他们居然还没有回来吗?”
其实乙骨忧太并不清楚那些孩子们的目的地。他们只是从巨木这一侧的神龛出发而已,不过也很巧合,他话音刚落就看见有一些人影从巨木的另一侧出现了。
女孩的膝盖、手肘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血痕,一些伤口严重的地方已经开始往外渗血,眼睛上的黑布被泪水洇湿了一大片。
“这些家伙......在干什么呢?!”
虎杖悠仁跳了起来,立刻想要冲上去帮忙,然而乙骨忧太却拦腰截住了他,将他摁在原地。
“?”出于信任,虎杖悠仁完全放松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乙骨忧太为什么拦住自己,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选择听从了对方的决定。
乙骨忧太只是摁着虎杖悠仁的肩膀。他也不太清楚如何向对方解释自己的行为,只是莫名觉得不要靠近比较好。
那群孩子走得近了些,仍停留在原地的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能听到他们说的话。
虎杖悠仁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松下那几个孩子一直在鼓励中美。他们大声为她加油,乙骨忧太能够听出他们的声音已经开始沙哑。不止中美,他们所有人都在午后毒辣的太阳下持续行走,同时还要不停地给女孩指明方向。他们都满头大汗,同样疲惫不堪。
乙骨忧太松开手,和皱着眉头的虎杖悠仁对视了一眼,因为这奇怪又不明所以的“玩乐”活动变得迟疑。
女孩踉踉跄跄,几乎只是在机械性地移动着双腿。
虎杖悠仁的目光从中美流血的双腿上移开,关注到几乎所有其他的孩子们膝盖或小腿上都贴着纱布或者创可贴。松下的腿上更能看到大片已经结痂的擦伤,疤痕的边缘略微发白,那是伤口刚刚开始愈合的表现。
他很快便聪明地意识到这个活动在这些孩子们眼中是和躲避球、捉迷藏或者踢罐子一样的,再正常不过的某种“游戏”。
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彻底打消了继续靠近的念头。中美他们的目的地果然就是出发时的那个神龛,似乎是听到了松下他们说很快就要接近终点,女孩提起最后的力气,催动已经接近透支的身体迈出了最后几步,最终不堪重负般地倒在了神龛前,手中捧着的果子掉在了地上,向前滚动了出去。
周围的孩子们终于一拥而上,有几个孩子追随着那已经烂了半侧的果子低头向前跑,突然有一只手替他们拦住了那个果子。
虎杖悠仁弯腰替他们将其捡了起来,放到了面前的男孩手中。
眉毛很粗的男孩双手握着烂果子,将它护在了胸前,非但不说感谢的话,那副模样反倒像是在防备着虎杖悠仁重新将它抢回去似的。
见虎杖悠仁不解地睁着眼睛,粗眉毛男孩有些恶狠狠地扔下一句“你们看什么看?!”后转身就跑。
虎杖悠仁竖起眉毛,这样直白的讨厌让他有些生气。
乙骨忧太抱着自己的胳膊,没有留意到身后已经冒出头来的里香也和粉发的孩子一样感到愤怒。
它被孩童的恶意刺激着,嘴中发出的低吼终于引起了乙骨忧太的注意,慌忙开始安抚它。
虎杖悠仁拉起乙骨忧太的手,扯着他转身就走。
“我不喜欢他们,”虎杖悠仁跑在前面,说着说着低下了头,“我也不喜欢那个游戏!”
他通常是个很好说话、和谁都能成为朋友的孩子,可面对村子里的其他孩子,他却生不出一点想要同他们做朋友的冲动。
他觉得那些孩子们身上有他觉得很可怕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会很讨厌他们。
乙骨忧太离开前回了一次头。中美的身影被围在了孩子们中间,拿走果子的粗眉毛去了神龛前,背对着他们,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
虽然有点遗憾,但......乙骨忧太将头转了回来。
那种被排斥的感觉是不会作假的,毕竟乙骨忧太已经太过熟悉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