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之后,太一和月绯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一种无需言明、甚至带点荒谬的“天气预报”系统。
周一清晨,太一在鞋柜前遇到月绯。她今天的气色比上周好了些许,但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青黑依旧存在。太一什么也没问,只是像往常一样打了个招呼。
月绯回以他一个无可挑剔的、带着距离感的微笑,却在擦肩而过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快地低语了一句,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午餐菜单:
“今天,多云转阴。”
太一的脚步几不可查地一顿,随即恢复自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这意味她今天状态尚可,但需要留意,或许会有些许“异常”发生。
果然,上午的课程中,当缅因猫兽在芽心书包里发出不安的躁动,引得周围同学侧目时,太一注意到月绯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握住了那枚深蓝色玻璃珠。没有明显的动作,只是指尖在其表面极轻地敲击了一下,仿佛在打发无聊的时间。下一秒,缅因猫兽的躁动便奇异地平息了下去,仿佛刚才只是大家的错觉。
月绯本人则全程目视黑板,神情专注,甚至还在老师提问时准确回答了问题,仿佛一切与她无关。只有在她偶尔转笔的瞬间,太一才能看到她指尖那一闪而过的、过于灵巧的轨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力量感。
午休时,太一照例将自己的便当分了一半给她,这次是炸虾。月绯没有拒绝,用筷子夹起一只,慢条斯理地吃着,甚至还饶有兴致地评论:“火候还不错,就是酱汁有点甜了,裕子阿姨的手艺退步了?”
“挑三拣四。”太一哼了一声,嘴角却微微上扬。他知道,她还有力气挑剔,说明“阴天”还没转成“暴雨”。
然而,这种表面的平静在放学后被打破了。
足球部训练时,太一正在场上奔跑,眼角余光瞥见月绯独自一人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本看起来就很艰深的硬壳书,姿态慵懒,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但太一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她翻页的速度慢了下来,视线虽然落在书页上,却久久没有移动。更关键的是,她原本随意搭在膝盖上的左手,此刻正无意识地将那枚深蓝色的玻璃珠在指间来回转动,速度比平时要快上几分,在阳光下折射出流动的幽光。
就在太一觉得有些不对劲时,望月芽心惊慌失措地跑进操场,带着哭腔喊道:“不好了!缅因猫兽它……它又跑掉了!而且这次……这次好像很不对劲!”
几乎在芽心话音落下的瞬间,太一猛地转头看向月绯。
只见她“啪”地一声合上了手中的书,动作干脆利落。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惊慌,也没有凝重,只是那双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看向校外的某个方向,里面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果然来了”的厌烦情绪。
她甚至还有闲心轻轻叹了口气,像是被打扰了阅读的雅兴。
然后,她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太一的视线,对着他,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三个字。那口型太一绝不会认错——
“……要下雨了。”
太一的心脏猛地一紧。“暴雨”预警。
他立刻向部长请了假,不顾队友疑惑的目光,快步走到月绯身边。
“位置?”他言简意赅地问,声音压得很低。
月绯将书塞进书包,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气温多少:“XX公园。动静有点大,看来‘那位小朋友’今天心情不太好。”她甚至还有心思给失控的缅因猫兽起个绰号。
“知道了。”太一点头,立刻拿出手机联系阿和和光子郎,“阿和,光子郎,紧急情况,缅因猫兽在XX公园附近失控,能量反应异常,需要支援。我和月绯先过去。”
月绯已经迈开了步子,步伐不紧不慢,却奇异地迅速拉开了与太一的距离。她那副姿态,不像是在奔赴一场危机,更像是一个被临时委派了麻烦任务、虽然不情愿但依旧会去完成的、态度敷衍的优等生。
太一加快脚步跟上她,看着她那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侧脸,心中却无比清楚,这看似轻松的表象下,掩盖的是何等凶险的暗流。这场“暴雨”,她早已预料,并且准备独自走入其中。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街道,朝着公园的方向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前方的少女步伐从容,仿佛不是去战斗,而是去进行一场……她早已习惯的、与阴影共舞的例行公事。太一知道,他必须跟紧她,在这场她主导的、危险的“天气预报”中,成为她或许并不需要、但他执意要提供的后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