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的教室只剩下寥寥几人。夕阳的余晖将桌椅染成暖橙色,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泉光子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眉头紧锁,指尖飞快地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敲击着,屏幕上是密密麻麻、不断滚动的复杂代码和波形图。甲虫兽安静地趴在他桌角,复眼闪烁着好奇的光。
“还是不行吗?”太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和阿和刚结束部活,额头上还带着未干的汗珠。
光子郎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嗯。缅因猫兽异常时的能量数据,还有我之前捕捉到的那些古老底层数据流,它们之间的关联性太微弱了,就像隔着毛玻璃看东西,有轮廓,但抓不住实质。”他指着屏幕上几处标记为“未知来源 - 高优先级”的红色闪烁点,“这些东西……结构非常古老,而且带着一种……冰冷的‘恶意’,我从未在数码世界的数据库里见过类似的记录。”
阿和抱着手臂,靠在桌边,脸色凝重:“连你都解析不了吗?会不会是新的敌人?”
“不确定。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像是在稳定的系统里埋下的隐患。”光子郎的语气带着罕见的挫败感,“而且,我尝试追踪源头,却发现它们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几乎不留痕迹。”
太一沉默地看着那些红色的标记,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天台上月绯紧握玻璃珠、微微颤抖的背影,以及那枚珠子里仿佛活物般涌动的幽暗。他知道,这绝非巧合。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轻轻推开。月绯抱着几本参考书走了进来,似乎是来取忘拿的东西。她看到聚在一起的三人,脚步顿了顿,礼貌性地颔首示意,便走向自己的座位。
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光子郎亮着的电脑屏幕,在那不断闪烁的红色标记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太一紧紧盯着她的反应。
只见月绯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她拿出要找的书,合上桌板,动作流畅自然。在经过他们身边,准备离开时,她仿佛自言自语般,用她那特有的、带着点慵懒和事不关己的语调轻声说:
“真是混乱的噪音呢……像不小心被‘污染’了的源代码。总是在最‘干净’的地方找异常,会不会反而忽略了……那些看起来就很‘脏’的角落本身,就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她的话音很轻,像一阵风,说完便径直走出了教室,没有回头。
教室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光子郎猛地抬起头,眼镜后的眼睛睁大了:“‘污染’的源代码?‘干净’的地方……‘脏’的角落……”他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手指重新在键盘上飞舞起来,语气带着兴奋,“对啊!我一直假设这些异常数据是‘入侵者’,在寻找系统的薄弱点!但如果它们本身就是系统‘原生’的一部分,只是被‘激活’或‘扭曲’了呢?如果不去追踪它们‘出现’在哪里,而是去分析它们‘存在’于哪种类型的数据环境里……”
阿和皱起眉,看向空荡荡的门口:“她……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像是懂这些?”
太一的心沉了下去。他几乎可以肯定,月绯是故意的。她在用这种看似“随口一提”的方式,给予他们方向。她在引导他们,却又不想暴露自己。
“光子郎,”太一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按她说的思路试试看。”
光子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新的分析思路中,头也不抬:“嗯!如果把这些异常数据本身视为一种‘标记’,反向追踪它们稳定附着的数据类型和环境……也许能找到规律!”
太一没有再说话。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月绯独自一人走出校门的身影。她走得不快,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与周遭喧闹青春格格不入的孤寂与沉重。
她到底知道多少?她又在暗中引导他们走向怎样的真相?这种被蒙在鼓里,却又被无形之手推着前进的感觉,让太一感到一阵无力,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弄清一切的决心。
“太一,”阿和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严肃,“那个月绯,她很不简单。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啊,我知道。”太一低声回答,目光依旧追随着那个渐行渐远的黑色身影,“但她……不是敌人。”
至少,现在不是。他在心里补充道。
他回想起她接过水瓶时冰凉的指尖,和她那句轻不可闻的“好”。那一点点微弱的信任,是他此刻唯一能够抓住的、确认她立场的浮木。
而与此同时,走在回家路上的月绯,感受着体内因刚才短暂动用力量而隐隐作痛的反噬,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带着点自嘲的弧度。
‘提示已经给了,能领悟多少,就看你们自己了……八神君。’
她抬起头,望向天际最后一抹残阳,红色的眼眸中映照着如血般的晚霞。
‘时间,不多了啊。’
夜幕缓缓降临,笼罩了城市,也掩盖了更多潜伏在数据与现实夹缝中的阴影。光子郎的电脑屏幕上,新的算法正在运行,一条条看似无关的数据被串联,一个模糊的、令人不安的图景,正逐渐显露出它狰狞的一角。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黑发少女一句看似无心的“随口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