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以后,凌宫上白芨望着窗外的景色,才恍然意识到最清澈的阳光往往是白色的,这种白是带有味道的。它带着真挚,炽热,无可被束缚的少年气息。是在当时你闻不到的,你的鼻子在那一刻短暂的失灵了一瞬。
接着等末来的你再次打开这尘封的记忆,以一个陌生的视角重新阅读这份来自过去邮件。它也许会对你说,亲爱的,欢迎回来。
抬手拉上窗帘。
白芨刚从梦中惊醒,她仿佛脱水濒死的鱼儿落入水中,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水源。窗外的月光被窗帘拦下,扭捏徘徊着。
夜间,凌晨2:21。
白芨走出房间,昏暗的过道,传出微微的亮光。眼神不自觉的瞟向对面房间。房门虚掩着,透过缝隙看到一个男人坐在电脑前。电脑反射出的幽蓝色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有些烦躁的锤了锤头。小声抱怨着。
而他的身旁堆满了瓶瓶罐罐,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磊起,男人时不时的咳嗽几声,咳的严重的时候便会毫不犹豫的抓起一旁的药罐往嘴里灌。
白芨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但白湯做什么事她从来管不了,更别说还是工作上的事。如果去劝阻,只会换来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白芨的父母去世的早,年幼的白芨也成埋怨过他们。为什么他们离开的如此匆匆,为什么如此的狠心?毫不留恋的抛下了自己的孩子。
白芨穿过过道走向客厅,刚踏足客厅的地界时。周围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化,白芨觉得自己好像吃了菌子一般。四周的东西被撕裂开来。
白芨习以为常,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意识渐渐消沉,潜进水中。强烈的刺激使她的头脑胀痛。
不知过了多久,白芨猛的睁开了眼,一只手揉着发痛的额角,有些吃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脑袋还是有些恍惚的痛,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弥漫着雾气,但是这些雾气中又点缀着星星,天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圆月。不,应该叫它镜子,镜子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明亮的星辰充盈在白芨眼中,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视线有些模糊。挤出几滴生理性的眼泪。
直到清晰。白芨的正前方摆着一盘棋,奇怪的是这盘棋上只有黑棋。棋盘的旁边,放着一个装满了白纸的棋盒。在过去的许多次里,白芨曾经尝试过将白棋放在棋盘上。但很快白棋就会从棋盘上消失。变为往常。
白芨坐在棋盘前静静的等待幻境的消失。将棋子堆在一起,又重新收拾好,始始复复,丝毫不疲倦。
幻觉刚出现的时候,白芨并没有当做一回事,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很多人都会有。但很快,她发现自己的幻觉和别人的不一样。每次处于幻觉之中,她就像来到另一个平行世界一般,寂静无声,只有自己的心跳。
她不担心白湯会发现异常,也不打算告诉他,他已经很累了,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事而打乱他的生活计划。
至于为什么不担心?那是因为第一次出现幻觉的时间。周围还是跟她进去时一样,就连她自己也保持着之前进去前的姿势。这是白芨所知道的当她进去那个地方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会禁止,包括时间。
她曾经当着白湯的面进去过,在里面待了好久。等回来时,本以为白湯会询问,谁知,白湯居然继续接着刚刚的话题聊了下去,好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看到白芨惊愕的眼神,还挠了挠头,疑惑道:“怎么了吗?”。
白芨摇头:“没事。”
白芨一边想,一边将白色的棋子,小心翼翼的一个又一个的叠在一起,这算是一个娱乐方式吧。棋子在第五个的时候终于坚持不住,倒下了。
一颗白棋滚到了棋盘上。白芨也没太在意,继续打发时间。无聊的看着手上的棋子,余光一瞥,有些愕然。刚刚掉落在棋盘上那颗白子竟然还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处。
但还没等她思考,周围的景色又开始变。这是结束了。
白芨不改色的,做着刚刚没做完的事情,在厨房烧热水,这是给白湯的。等待的过程中,白芨回忆着刚刚做的梦,顺着那个梦续写了下去。
那年宋磷跳楼后,学校很快通知了家长。宋磷家里人比较迷信。认为孩子自杀不是好兆头,于是宋磷的父母找人匆匆给她办了葬礼,早早的就下葬了。甚至没有参加葬礼。
以至于后来葬礼上出现了很可笑的一幕,白芨抱着宋磷的遗照,来到宋磷的墓碑前时。看到那空荡荡的墓碑上只刻着宋磷二字。而周围除了请来的工作人员,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等到周围人走后,白芨才跪坐在地上。那天阳光很好,照的人暖洋洋的,周围还有小鸟的声音,这座墓园偏僻。却又靠近自然。
太空了,阳光明明那么好。但这墓碑太空了,很奇怪,她的人生明明那么长,她人明明那么好,为什么不允许时间留住她?
于是,白芨拿起了小刀,刻下了生平写的最好字:“这世界上的道有很多条,我们的道路交叉着相撞着,生出了矛盾。但在经历曲折过后,我们最后都会到达同样的终点”
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中二病犯了吧。白芨催眠着自己,捂住脑袋,在床上翻来覆去,嘴里不停的说道:“中二少女要不得”
但尴尬过后又是一阵沉默。
将水轻轻放到白湯门口的桌子上,随后便静悄悄的关上了门。
她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轻轻眨了眨眼睛,又转头看向了时钟,2:22?为什么才过去了1分钟?但是白芨不能再想了,明天要上课,真的要睡了。
而幻境中的那枚棋子,也被她抛在了脑后。
不出所料,第二天白芨迟到了,上午最后一节课快下课了才赶了过来,‘光荣’的被安排到走廊罚站并喜提检讨一份。
在上了初中之后,宋磷说:“你上学的时候可以戴美瞳,但是等你放学就一定要拿下来,要不然对眼睛有害。”
接着就是叽里呱啦一大堆戴美瞳的注意事项。而白芨在心中小声嘟囔:“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啰啰嗦嗦的”。但能看出她挺开心的。
白芨站在门外戴着口罩,最近流感有点严重,白湯叮嘱她出门要戴口罩。白湯说:“你的身体健康,一定要保护好。不要生病”
初中的时候白芨还是个乖孩子。到了高中之后,尤其是高二,除了原则上的抽烟喝酒染发打架等问题,基本是把能犯的都犯了。
比如悄悄的带手机。说起来带手机要真论起来,班的上大部分人其实都带了。但他们没有白芨这么明目张胆。
白芨从校服口袋里拿出耳机戴上,点开播放软件里的音乐。是一首没有伴奏,清唱的一首歌曲,少女的音色绵柔悠长,就像夏夜的晚风,很安静。
白芨并不知道名字,曾经想找别人询问这首歌。但得到的回答永远是没听过。没办法,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白芨只能去问唱歌者——宋磷。
宋磷的回答是什么呢?哦,对,她好像说这是音乐家随手发的,后来就下架了。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芨敏锐的察觉到宋磷在欺骗她,宋磷的眼中带着一抹复杂的情绪,迷茫,期盼。但白芨并不会拆穿。
“行色匆匆沉醉于街,别离时却恨泪常,画眉再忆往昔你,下一次见面太遥远,去时路长可带我?”
歌这里就断了,1分钟的清唱,下一句歌词到底是什么?白芨至今都不知道,但可能也没机会知道了。下意识的用手摩擦手腕上的疤痕,有些恍惚。
教室中传出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老师叮嘱他们吃药,杯子放桌子上的响声。
铃声响起,白芨摘下耳机,正准备离开。
“那个……白芨”
白芨回头,一个男生站在她的面前,男生的刘海很长,有些遮盖住了眼睛。带着一个黑色方框眼镜,背上背的是最近卖的很火的大嘴包,上面别的几个黑头发女孩的徽章。
每一个徽章都细心的包好了袋子,周围还放上了一堆小摆件,用来装饰。
手上还抱着几本已经被磨花了,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出轮廓的书名,绚烂刺眼的配色。不用猜,都知道里面的内容,是几本盗版武侠小说。
他有些扭捏的说道:“白芨……今天能一起回家吗?”男生低着头似是不敢看她。
你谁啊?白芨实在想不起班上人的名字,看着男生的脸,使劲在脑海里翻找着零碎的记忆。好像叫许什么。
男生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白芨。其实白芨是无所谓的,有没有人都一样。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她不走寻常路。
白芨将手放在男生的肩膀上拍了拍问:“你会翻墙吗?”。男生有一瞬间愣住了,但想了想点头:“不是太高的墙就行。”
白芨用手指的指门外:“学校的围墙翻得来吗?”见男生点头,“那就没事了,走吧。”
那男生的脸上露出了一阵欣喜。忙跟在白芨的后面,一路上说的不停:“白芨,你今天想翻墙吗?为什么呀?是因为检讨没写完吗?我好羡慕你呀,都没见过你吃药……”
白芨突然停下来,她转身两只手搭在男生的肩膀上轻笑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危险:“小许呀,有时候不要说太多话,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白芨因为初三留级了一年,年龄上确实比人家大。所以她毫不收敛的用一种大姐姐的姿态教育着他。
那男孩点了点头,一副遵记教诲的模样连忙应到:“但是白芨……我姓王,我叫王康俊。”
白芨无所谓道:“我这是为了考验你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很显然你记得,恭喜,你通过了考验,好耶!”白芨面无表情的鼓掌。说罢,白芨也不管他信不信,径直往前走。
白芨走在前面,王康俊背着二次元动漫角色的包走在后面,手上拿着刚掏出来的药,匆匆忙忙的塞进嘴里:“白芨,你有没有觉得很热?”
现在是阴天,热量像是从下往上扩散的。就好似有一个比太阳更大的热源在靠近他们。
故事开始,命运被重新书写。
白芨站在天台上看着对面的少女,奇怪她明明死的那么早,自己却能幻想出她长大的样子。
“什么事?”白芨问。
归于太阳一边的少女看向了她,眼中露出担忧,或许还有害怕语气中带上了恳求:“不要往前了,回去好吗?”
白芨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问一件很平常的事“你知道些什么?你为什么会自杀?宋磷,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爱你,回去吧,别往前了”少女摇头,什么答案也不说,却十分的执着:“回去”
白芨没有回答,拉起一旁的王康俊越走越快。还在吃药的王康俊被吓到。嘴里的药都掉了几颗,急忙吞下,回头依依不舍的看着刚刚落在地上的药片,有些心疼:“好贵的”
白芨松开了王康俊的手:“你自己回去吧,我有事要去做”随后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你不告诉我答案,我就自己去找。
抬头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位身形高挑的女人,鲜艳似火的长发垂落在腰间,身材凹凸有致,腿部线条流畅,夕红色的长衣下摆被染上了丹青色。
白芨下意识感到了危险的气息,毫不犹豫的拉着刚刚跟过来的王康俊躲到了拐角:“不是让你回去吗?”
因为拖拽的速度太快,王康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保证了白芨的怀里,他脸红了一瞬,眼睛看向另一边,随后小声回道:“我想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那女人朝这边看了一眼,白芨清晰的看见,女人咧开嘴笑了一声,“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三个“”人”的沉默。女人默默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对,是转头,身子没有动,头转了180度。
“白芨……她!她……她在……吃人”王康俊声音有些发颤说道。
白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刚刚发出巨响的是一个……半个小胖子,看地上掉落的棍子,应该是因为害怕不小心把棍子摔了。
小胖子的上半身已经没了,肠子流了出来,那女人就像嘬面条一般,将肠子吃进嘴里。仿佛是什么宫廷玉宴,她吃的很认真,血水从她的嘴角流下来,滴到了地上。
这是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