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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猎人]一个普通上班族的旅行手记 > 第211章 多彻赫斯特之光歌

世界残酷吗?

小时候我觉得周围的大人都太夸张了,残酷残酷挂在嘴边,听起来像是某种拉人入股的集体诈骗。

一个亲戚被传销套牢,要来害他的家人。大伙立刻翻脸不认人,这家伙被逐出家,当然他自己也算不上好人,他还想着把丈母娘的房子弄到手,于是他失魂落魄,流落街头,身无分文。但同样是这个人,同样是这个家庭,他们还可以在见面的时候笑脸相对。几年过去了,当年的往事大家闭嘴不谈。只有我还忧心忡忡地觉得是不是要闹翻了。

事实证明:没有,不会。那个人还是那个人,他盲目贪婪,但也热情真挚,他的丈母娘和妻子冷漠无情,但也聪敏善良。

办公室的同事L专给我们部门找麻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那种。交上来的东西甚至不如用脚趾头做的,但你越说她越摆烂,消极怠工到你只能被上司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但你不能骂她,因为你越骂她越不出活,于是只能请着、供着,内心积怨无数,做梦都恨不得把她做成手撕牛肉。但是有一天我们一起出门喝酒,机缘巧合,她和我喜欢的乐队是朋友,人生潇洒精彩,跌宕起伏。我们把酒言欢,喝到凌晨天亮,我对她改观,她也对我改观。我们握手言和。

第二天回公司,她照样消极怠工。

我们是朋友,但也不是朋友。

曾经我觉得整天把残酷挂在嘴边的大人是没苦硬吃,或者吓唬小孩,长大了这个想法其实也没改变太多。

我觉得,那些说职场凶险人心险恶的人和把厚黑学或者阴谋论奉为圭臬的人差不多,胖次喜欢说他们这是陷入了反笛卡尔式怀疑论的牛角尖,即觉得周围人都是魔鬼,都要害我,世界残酷血腥,张牙舞爪。

我和她不同,我不知道笛卡尔是什么,反笛卡尔又是什么。名字里有“反”字的名字我只知道反叛的鲁鲁修,还有反式脂肪酸。名字里有“迪”字的我知道有卡迪娜豌豆脆,原味就很好吃。

我给她豌豆脆,她摇头拒绝,说她不想吃。

不吃是她的损失。

但是你要说世界美好,不残酷,那也不太现实。

无论大自然还是人类同胞都能做出让我们瞠目结舌的事情。往往他们干这些事,自己是不觉得有什么的。他们做那些我们觉得无法接受的事情,就像日常便饭。

人性和道德这些词太大,我只知道几百年前当街斩首还会有人拍手叫好,这对大家伙来说就像我们现在出门看个爆米花大片。

刺激,好玩。现在我们说“没有动物在本片中遭到伤害”,但以前连酷刑的种类都更丰富,就像网文小说的标签一样五花八门。

那些暴力的冲动也许藏在所有人心中,不是对他人,就是对自己。暴力,无止境的暴力。

学《变形记》的时候我觉得格里高尔可怜,为什么他家人不能接受他、爱他?他只不过是变成了巨大的蟑螂。第二天我在家里发现了蟑螂,尖叫着一脚把它踩死了。

如果它是格里高尔,对不起,我无法继续爱他。

但我还是觉得格里高尔可怜。

觉得格里高尔可怜的我,和无法抑制住厌恶一脚踩死蟑螂的我共存在一具身体里。这似乎是矛盾的。当然那只蟑螂不会赚钱养家,但我的意思是,就算它会,我还是很可能把它踩死。

我可以同时对一个东西抱有许多种不同的看法,它们也许是矛盾的。

没有一个侧面可以把我们定义,一个标签,一个属性,但如果可以,那一定会很轻松。

小说就不一样了,小说可以创造出一个泾渭分明的世界,好人是好人,坏人是坏人,世界可以残酷,可以美好,它们都不是模糊不清、彼此交融的。没有真正的黑与白,仔细看去,只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灰色。

那么,生活在一本小说中的我,为何还会如此矛盾呢?

*

我们是如何离开飞坦的梦境的,我记得并不清楚。但我记得他的眼神,我记得他梦中被我发现的那个小秘密。也是在这时,我忽然意识到,那双眼睛中还有着掠夺的**。当一个东西冰冷到极致,我们会觉得仿佛被烧伤,也许反之亦然。

我们还在梦境中兜兜转转,最开始只有我和库洛洛两个人,然后是侠客,现在飞坦也加入了进来。这小小的临时队伍此时已经凑齐了四个人,所以这应当就是第五人的梦境。梦境的主人是金·富力士。

金的梦境就像你想象中的一样,辽阔、复杂,一个地方和另一个地方之间似乎没有边界,像打翻在水中的颜料一般不断变幻。

然而在无数奇妙的生物和遗迹之间,隐约暗藏着一丝不安的气氛。

侠客说:“完全摸不到头绪呢。”

“那家伙的状态不对劲。”飞坦分析道,“你们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明显快要撑不住了。”

“金先生应该是拿到了「那个」。”

“哦哦,「那个」啊!”侠客恍然大悟,“我还以为它当时并不在场,因为如果有人把它收集齐了,肯定是个大新闻,所以我当时觉得只是一个幌子呢。”

“猎人协会出动的话,应该就有其他情报来源确认了吧。”库洛洛说,“不过在进入这个梦境之前,我也只是有五成的把握,但现在看起来……”

他们说着谜语,我很想维持自己的漠不关心,我还没有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但在这个地方,我的不关心反而是一种任性的推卸责任,我已经知道了。

所以我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周围无论是树木还是岩石,乃至生物身上的纹路和图案都不是随机的。它们明显遵循着某种规律,而这份规律就是——

“是乐谱。”我说,“他拿到了《黑暗奏鸣曲》的乐谱吧?”

“哦哦!小A,你终于回来了,欢迎加入讨论。”侠客说。

飞坦沉默地看着我,我看过去他也不收回目光,我感觉他仿佛想要说什么,但等到最后还是只有寂静。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那些纹路确实就像是普通的树文、斑点,或者青苔和水渍,但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它们在描述一个乐章。”

库洛洛话音刚落,我就隐隐感觉到整个梦境世界都低鸣着唱起了一个声部。

最初是几个轻轻的琴音,紧接着是弦乐的波动,随着我们的走动,乐谱的不同片段被奏响。

望前走几步是和谐的乐声,稍稍偏倚,和弦又发生了变化,然而一旦走的方向不对,美妙的音乐就变成了刺耳的噪音。

“看来,按照乐谱的演奏方向走下去,就能达到梦境的中心。”库洛洛说。

“这下可糟糕了,我对音乐一窍不通啊。”侠客说,“阿飞,你呢?”

飞坦摇了摇头。

“这下只能靠团长了。”

“我对《黑暗奏鸣曲》了解的也不多,”库洛洛说,“这份乐谱在市面上流传的版本大多是赝品,如果之前李司木演奏的是其中一个乐章,我们许可以尝试——”

“不行的。”我说。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小A?”侠客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一条路上走了几步,钢琴的前奏响了起来。接着又退回原地,走向另一个方向,是小提琴的乐声。

“诶,乐器不同。”侠客眨了眨眼。

“是不同声部。”我说,“我不知道你们对《黑暗奏鸣曲》的了解有多少,但是据我所知,有人在听完一整个乐章之后身体直接因为诅咒发生了异变。我们没有听完整个乐章,所以受到的诅咒程度并不深,但如果顺着乐谱方向走动,真的听完一整个乐章,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了。”

飞坦看了过来:“你知道得很详细。”

“你不是也知道吗?”

库洛洛沉默着。

我对侠客说:“你应该也知道的。”

“诶?”侠客指着自己,“我吗?”

“不要演戏了。”我有些疲惫地说,“你们都知道的吧?你们知道李司木的演奏会把我们带到这里,知道这之后会发生什么,是出于某种目的才来的。”

侠客说过,李天破得到了一本书,根据书上的记载,用魔王血脉打造的乐器演奏魔王的奏鸣曲,就能够打开通往魔界的大门,被唤醒的魔王就会实现演奏者的一个愿望。

不过他对于书中预言的解读出现了偏差。打开所谓「魔界之门」的并不是魔王血脉打造的钢琴,也很难说完全就是因为《黑暗奏鸣曲》,而是因为我。

但是他怎么会知道书上写的是什么,又怎么知道李天破对书中预言的解读出现了偏差呢?

答案大概就是:他们看过那本书了。

书中写了有关这次事件的记载,他们想要通过这次事件获得什么东西。

我曾经在钢琴女孩的回忆中看到过,渡鸦把一本书交给了音乐家,许多年后,同样的书又辗转流落到了幻影旅团的手中。

“告诉我,那本书里写了什么?”我看着库洛洛,问道。

库洛洛的眼神很难读出情绪,一瞬间我以为他要否认,我们在漫长的瞬间里看着彼此,那个瞬间结束之后,他笑了。

“嗯,我们知道。”

果然。

“但是那本书是以叙事诗的文体书写的,”库洛洛继续解释道,慢条斯理的,但我却觉得他好像心情很不错,“使用了古代盖尔玛语,用了许多隐喻和我们并不熟悉的意象。现在至少我们能知道,「永生的污秽」和「魔怪」指的多半就是不死的特性和我们遇到的那些‘怪物’,但是「魔王的血脉」直到现在还很难确定到底是什么,”他摇了摇头,“相信我,除了知道李家是关键的触发点以外,我们知道的并不比你更多。”

“至少你们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古代的名称是多彻赫斯特。现代这个地方叫瓦堤克兰,是一个宗教城市。”

“我以为它是国家。”

“历史上,它在城市和国家之间摇摆不定,有时为了维持教会的中立性,会让这个地方独立成国,但在我们的时代,它是艾特利亚的一个自治区域。”

说实话我不知道艾特利亚是哪里,这是个没有在漫画中出现过的国家。但我隐约记得在路边的旅游传单上见到过,那是一个古堡、教堂和遗迹的国度。

“但是因为《多彻赫斯特之光歌》描写的内容过于离奇,人们往往倾向于将它归类为幻想文学。现代学者多倾向于将诅咒和魔王解读为爆发的疫病,因为水源被污染,导致许多人患病……”库洛洛顿了顿,开始背诵书中的一个段落。

「听我言昔日事——那是黑炎覆地的年代,

魔王律图姆斯自深渊而升,诅咒这片信仰之土。

死者不死,腐者啖人,疯者成怪,

天光闭目,群星坠落,众神弃庙不返。

多彻赫斯特沉于夜色,坠入时间遗忘的雾谷。」

“比我想得直白多了。”我说,“几乎就是我们遇到的情况。”

“谁能知道这本书是写实风格的呢?”侠客哈哈笑道。

“既然你们知道,为什么不早说?”我说,“书里有没有写到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应该和梦境有关。”库洛洛只留下这一句话,似乎不愿意再多说。

我皱起了眉头,看向侠客和飞坦。

侠客一副“不要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飞坦罕见地错开了我的视线,一副正在警戒周围的样子。

我叹了一口气。

“要回避《黑暗奏鸣曲》的诅咒应该不难……”我开口道。

“只要不按照乐谱的演奏顺序前进就可以了。”库洛洛接着我的话说了下去,“你说得没错,如果贸然按照乐章顺序前进,很可能会触发诅咒。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金先生的所在,小A,”不知道为什么,他用一种鼓励的目光看着我,让我想起了大学时期的导师,“你有什么头绪吗?”

似乎是因为我之前的分析让他开始觉得应该把这个角色交给我。真叫人头疼,我明明不是一个智力型角色。但此时此刻,库洛洛、侠客和飞坦都安静地看着我,仿佛在等我发号施令。

也许这个梦境里还藏着什么其他的玄机,破局之法就在其中。库洛洛把这个机会给我,可能就像当年我导对我寄予厚望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要对我这种咸鱼抱有如此不切实际的期望。

等着我说出什么聪明透顶的发言的你们要失望了。

因为我面无表情地从身上掏出了「魔女的留声机」。

“金给它装了GPS系统。”我用平静如机械的声音说道,“这里是他的梦,我敢说,它可以带我们找到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迷宫,我有暴力破局的终点路线图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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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多彻赫斯特之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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