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同人][默杏][月修]锁月 第6章 第 6 章

6.

那还是初见的时候。

杏花君将他领到病房前，与刚给无情葬月做完心理治疗的默苍离打了个照面，对方像对待同事一样冲他微微颔首，然后侧身为他让开了病房的通路。

病床上坐着的人半身隐入黑暗，半身沐浴阳光，棕红的发丝流泻于肩，像是从肩颈绷带里流出的鲜血。

杏花君做完病案交接就离开了，还没等修儒直接与病患沟通，就被后者抢了先。

“你多大了？”

闻言，修儒皱了皱眉，心里默默做了一遍加减法，才不确定地开口，“十六……吧。”

无情葬月目光的焦点突然放得深远，像是在透过他看什么遥远的人事物，良久才重新聚焦回他身上，声音低沉——

“本是最绚烂的年华，何必彷徨呢？”

修儒微微一怔。

没理解错的话，这是在调侃他小孩子家家的为什么心思这么重？

但在以实力论资排辈的医学界，不会有人在意这个有院长亲自背书的徒弟还是个未成年，他也早就习惯被比自己大上许多的前辈们依赖，甚至于对他一个后辈产生退行性依从。

这本就该是医者的日常吧，他想。

“你可以叫我大哥。”无情葬月看着他，很认真地道。

“什么？”

“或者你想叫我杀手吗？虽然那是我以前的职业。”

“啊？不、不用了……”

“那还是叫大哥吧。”

“大、大哥？”第一次被这样要求，修儒难得在病人面前显得不知所措，像是过年时被拎到远房亲戚面前叫人的小孩子，“这样称呼可以吗？”

无情葬月点了点头，面上无甚表情。

但也不知是否是错觉，修儒在那双棕色的眸子里捕捉到一抹一闪而过的血色精光。

“可以啊，大哥。”与那表情一样，无情葬月的语气依旧无波无澜。

修儒探究地看向对方，“为什么也要叫我大哥？”

“我们都叫对方大哥，这样谁都占不到便宜，所以现在我们是平等的了。那么，大哥想好如何医治我了吗？”

……

思考拉扯着注意力，人在无暇他顾的时候，心理压力果然骤减。

“所以来追杀大哥的人，是道域的？”

修儒保持着和无情葬月的对话节奏，目光却注视着出针的位置，感受针尖刺出皮肤的微妙颤动，“为了拿回你刚才说的血不染吗？”

“嗯，大概是这样。”无情葬月随口回道。

缝合线拉长，修儒抬头向无情葬月望去，见后者依旧平静地闭着双目，尽管针线在皮肉里穿梭，这人竟是连眼睫都未曾动过一下，仿佛正在被缝的不是自己的腿。

修儒冷不防地问，“是锁骨那里吗？”

“什么？”

修儒紧盯着无情葬月领口处，仔细搜寻着，“以目前的医学研究水平，想要控制一个人的思维，最有可能是利用重复经颅磁刺激诱导长期增强反应，据说增强的精神力甚至可以帮助被控者突破□□极限。而若要实现控制日常化，也就只有生物能芯片了。从功效稳定性的角度考虑，植入芯片的位置，应该是锁骨以下一寸。”

闻言，一向岿然不动的无情葬月倏然睁开眼睛看向修儒，眸中的血红一瞬炽盛，紧接着却被一抹癫狂的神色替代，随之那抹癫狂之色也在眨眼间消失无踪，无情葬月又变回了原本冷淡疏离的模样。

看来，猜对了。

修儒将无情葬月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对自己病人产生妄想症状的疑虑也随之烟消云散，于是低头又落了下一个针脚。

“所以，大哥说的血不染，其实不是某种兵器，而是生物能芯片的代号，对吧？”

空间静默半晌，直到修儒已经开始落下第四针，才听无情葬月出声回应，“不用担心，冥医前辈已将血不染取出了。”

“嗯，师尊确实在相关领域有过深入研究。只是取出芯片，之前的影响也未必就会去除，这才是大哥一直住院的原因吧……”

而他接手无情葬月的时候，只被告知病人是以解离性身份障碍入院疗养而已。

既然师尊已经插手，那或许是有别的考量了。

这么想着，修儒手上开始麻利地收尾，修长的手指操纵着持针钳穿梭于缝合线之间，清冷的月光在他指尖舞成碎银，最后统统收进装医疗废弃物的塑料袋里扔到一边，却并没能连同他心底的失落一起扔掉。

“可能会有些低烧，是伤口的炎症反应，不用担心。”

收拾好东西，修儒抬手试了试无情葬月颈侧的脉搏和体温，确认一切正常后，便在无情葬月身边抱膝而坐，假装若无其事地随口问道，“那北风传奇，也是血不染控制下产生的人格吗？”

“你很在意他？”无情葬月的神色陡然变得专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修儒挠挠头，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呃……毕竟、毕竟也是大哥的一部分嘛，啊哈哈。”

“那是在意我多一点，还是在意他多一点？”

“啊？会不一样吗？”

“会捏，大哥，快说。”无情葬月突然坐了起来，身体前倾，似是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不等修儒有更多思考的机会，一丝癫狂的笑意突然重现在无情葬月脸上，带着细茧的十指虚环在颈，沙哑的嗓音和炽热的呼吸就喷洒在他耳畔，“我讲过捏，不许用想的，有话要说出来，闷不吭声，我会杀你捏。”

“真的都一样啦！”

修儒惊慌失措地推开无情葬月，想要拉开距离的身体本能向后一仰，“只是北风传奇也很可爱啊！虽然有时候会捣乱，但是和他相处很开心……”

就像个真正的大哥哥一样。

无情葬月一把将失去重心的人拉回来，用力过猛直接带进了怀里，他坏心眼地看修儒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这才挑了唇角说出两个字。

“不是。”

“啊？什么？”意识到自己脸上在发烫，修儒两手捧着面颊，像是想藏住什么。

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更好笑了。

无情葬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修儒柔软的发顶，“由血不染编码产生的人格，叫血神。而北风传奇，是为了靠近你才存在的疯子。”

“靠近……？”修儒一愣，指了指自己，“我么？”

“嗯，血神很危险，嗜杀，不讲道理，不是正常的思维意识可以控制的。”

大约是累了，无情葬月说着重新躺了回去，两手枕在后脑，望着李家旧宅满布蜘蛛网的客厅天花板，“所以默苍离前辈说，可以试试不正常的思维方式。”

“……躁狂、强迫、焦虑？”修儒皱着眉，回忆着北风传奇的种种病症。

“嗯，”无情葬月应了一声，“北风传奇的疯，可以压抑血神杀性，这么说你应该能听懂了。”

也就是以强大的意志力精神控制自己，创造出新的神经突触连接，绕过原有的神经通路。某种意义上讲，这和血不染芯片做的是同一件事，但却是在给血神添堵，让他无法出现伤害身边的人。

修儒猛然回神，“那你现在——”

“没关系，”闭着眼睛的无情葬月下意识舔了舔唇角，“血神的意识好像从刚才离开游乐场开始，变弱了。”

修儒兀自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无情葬月刚才舔过的地方，赫然发现那里有一道明显被尖牙咬破的伤口。

——北风传奇，是为了靠近你才存在的疯子。

“……”修儒的心脏突突直跳，他看着仍在假寐的无情葬月，喃喃低语，“不止是我啊，大哥身边还有很多、很多关心你的人啦。”

无情葬月大概是要睡着了，半睡半醒之间，说话声音轻轻地含在喉咙里，柔软的，像是水下拥抱浮藻的月光——

“但靠近你，我就必须更完美地扮演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