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逆白黑][朱修]Memories 第18章 018

校园祭的日子到了，整个阿修弗德学院都洋溢着青春而欢快的气息。校门口的学生热情地欢迎前来参加祭典的居民，这其中既有布里塔尼亚人，也有十一区居民。任何人都可以来，任何人都能分享这份快乐——这就是著名的阿修弗德校园祭。

人们需要这样的日子：放下一切日常的烦恼，投身到庆祝的喜悦中。节日就像是不时出现的，生活的避难所。

“你们说，朱雀今天会来吗？”利瓦尔问道。

今年的开放日不光是名誉布里塔尼亚人可以来，普通的十一区居民也可以。只不过后者许多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做出这样的临时调整，其实也是希望朱雀能回来露个面。

“谁知道呢……”鲁鲁修看向窗外，人流源源不断地涌进校园，小声喃喃道，“不过，他可能不会愿意会到这里来吧。”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鲁鲁修笑道，“比起这个，我们也该忙起来了。”

同样忙碌的还有正在森冈书店坐镇的枢木朱雀。不知为何，今天客人格外的多。不光有来买书的，还有不少来卖旧书、或者单纯来浏览的客人。这些天来朱雀一边给书店帮忙，一边帮着解决了街道上各种大大小小的问题，就连最初对他冷眼相待的旅店老板都改变了态度。“你人不坏，就是有点笨。”对方说，“不然怎么会去帮布里塔尼亚的忙？”

朱雀只得苦笑：“我现在已经不在军队了。”

老板娘只是无所谓地撇了撇嘴：“算你明智。”

不论怎样，在这短短的几日里，朱雀确实赢得了一些信任。之前假扮ZERO的孩子们也不时会来找他玩——那个叫飒太的孩子对格斗术很感兴趣。“拥有力量就可以保护其他人了！”他是这么说的。当然了，对于教学这件事情，朱雀最初也很犹豫。暴力绝非最佳的解决途径，他之所以走上这条路也是因为他只学过这些。但是贫民窟的人却不这么认为，毕竟打仗靠的又不是拳脚，而是武器，学习格斗也是自卫的一种手段。

所以不知不觉中来“上课”的居民也变多了，教授的内容也不知怎么就从“如何打倒敌人”变成了“怎样科学锻炼”又到了“布里塔尼亚通用语简易教学”乃至“皇室八卦”。对于这最后一项，朱雀甚至还不如本地人了解得清楚，比如，对于第二皇子到底是不是同性恋这一点，他毫不知情。

“真是的！你在军队到底都学到了什么啊！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那天大家围着喝酒聊天，旅店老板娘喝大了之后骂骂咧咧地说道，“真没用！那个宰相铁定是啊，你看他旁边跟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马尔蒂尼卿？”朱雀无奈接道。

“对！就是那个小白脸！”酒店老板娘打了个嗝，“他俩绝对有问题。”

对于二皇子的性取向问题，朱雀暂且持保留意见。不过，他忽然想到，以前鲁鲁修似乎提到过一个人，说在棋盘上是个难缠的对手，而那个人就是修奈泽尔·El.布里塔尼亚。

鲁鲁修……

现在已经到了学园祭的时候吧？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呢？

街边有几个人正围在一起看电视节目，朱雀忙碌着店内的生意，没有注意，但不久后骚动的声音就传遍了整片街区。“喂，你看了吗？”“行政特区日本！”“这是真的吗？”“我觉得……不太可信。”各种各样的声音传进朱雀的耳朵里，他疑惑地拉住一个客人问：“发生了什么？”

“你没看电视吗？那个副总督，刚刚宣布要成立行政特区日本！要恢复日本人的名誉！”

副总督？尤菲米娅殿下？

和其他客人一样，朱雀也冲出店外，站到电视机前。屏幕上，布里塔尼亚的皇女殿下站在巨大的机甲上，正在面对摄像机发表讲话。她说，在行政特区日本中，十一区居民将取回日本人之名，在该区域内，不对日本人进行差别对待，布里塔尼亚人也没有特权。

是一个对日本人和布里亚尼亚人平等的世界。

朱雀震惊地看着电视上的这一幕，同样惊讶的还有新宿集区的所有其他人。但是很快，朱雀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个略显伤感的笑容。

平等的世界……

果然，这就是尤菲。

即使他不在身边，她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的勇气和善良，会拯救无数的人吧。

而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一员吧

“怎么样，朱雀，你打算加入吗？”旁边的一个人问道，“那个行政特区。”

朱雀扭头，只见森冈先生不知何时也站在了他旁边，此时正夹在朱雀和提问的人中间。

“我……”朱雀说，“森冈先生，您要加入吗？行政特区日本。”

老人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一把老骨头。你们年轻人把握住机会吧。”他说，“而且，这边还有我能做的事。等什么时候新宿没有人了，我再考虑换地方。”

听到这样的话，朱雀笑了起来。

“您说得对。那我也不去，我来给您帮忙。”

森冈先生笑着摇了摇头。

“欸？你不去吗？”旁边的人惊讶道，“不过也是，我就觉得这个布里塔尼亚的公主怪怪的，没准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霸王条款呢？布里塔尼亚哪有这么好心。”

“对对，真可疑。”

“可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们不是还有黑色骑士团吗？”

“对，黑色骑士团，还有ZERO!”

听到这个名字，朱雀微微蹙眉。

“尤菲米亚殿下的话，一定没问题的。”他说，“那位殿下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然后转身面对身后的所有人，“这一点，我可以以名誉担保。”

旅店老板娘哼出一声：“枢木朱雀的名誉吗？有意思。”但是她的声音中并无恶意。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段日子里，即便人们不说，他们也逐渐接纳了枢木朱雀作为自己的同胞。他是他们中的一员，是日本人。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我就给那个什么特区一次机会。”最初那个人说道。

“说得好像你想去，人家就会让你去一样！”一旁的人大声说道，引得一阵哄堂大笑。忽然间氛围变得愉快轻松起来，大家都兴奋地讨论着，等到了行政特区日本，自己想做什么样的事情。

人群散去，朱雀和森冈先生也回到书店。朱雀本有些问题想问对方，却见老人一言不发地走回屋内。兴许是累了吧，他想，也是难免，毕竟今天的客人比以往要多。

那天晚上，临睡觉之前，朱雀看着窗外皎洁的白月，心想，是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是不是，鲁鲁修？

噩梦。又是噩梦。

梦中阴雨绵绵，他站在凄冷萧瑟的墓地中间，那里孤零零地躺着一个无名石碑。是那个人的坟墓。他知道，也只有他知道。因为恶名，无人愿为他立碑，众人都想要忘却那段历史，在忘却的同时又以这样的方式铭记。只有少数人知道那背后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他们帮他竖起碑墓，在这个无人得见的角落，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一份割舍不去的情愫。

他站在雨中，雨水打不到他。那张面具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早已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他时常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是首相之子，还是枢木一等兵？是骑士，还是一个名为ZERO的符号？

就像他分不清楚自己对那个人的感觉：是爱，还是恨？是挚友，还是仇敌？

然而这些疑问对于如今的他都太过奢侈。他永远不会有答案了，他的答案早已消逝在长剑的那端。他提问的方向是虚空，那里无人回应，有的只是令人无限厌烦的、他自己苍白的声音。

曾几何时，那人在布里塔尼亚巨大却空旷的宫殿里这样对他说过。

他说：「你执着于‘正确’的活法，但是这世上可称之为‘正确’的东西都是有条件的。是被限制的。无论这限制是身份的差异，阅历的不同，还是时间的流逝。所谓‘正确’并非恒定不变的东西，而同一种‘正确’，在不同的光照下，会变成不同的模样，有时甚至会变成‘罪恶’或‘错误’吧。」

这样说的时候，那人脸上的表情悲伤到令人心疼的地步。

但是他没有上前安慰。因为他知道，他们彼此都不需要那样的东西。

他们是挚友，也是仇敌，而此时此刻，则是共谋。是同一份罪行的实施者，将同一份谎言散布给世界。

「即便如此，我也认为那绝非没必要存在的东西。正确也好，信念也罢，会成为混沌世间的一盏灯，所以，你才必须留在这世上。」

「成为他们的灯吧，朱雀。」

「这是只有你才能办得到的事情。」

然而如今，站在冰冷的雨水和冰冷的墓碑前，他只有无限的空虚和疲惫。

他想：自己只是一副空壳。

你要让空壳如何成为灯呢，鲁鲁修？

朱雀醒来的时候，床铺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了四肢末端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气。他努力将自己撑坐起来，表情狰狞地喘着粗气，就像一只上岸的鱼，无论如何挣扎也吸取不到氧气。他瞪大的眼睛，碧绿的虹膜周围隐约有一圈红色的光。

梦中的内容他已记不清晰，唯一剩下的，就是那种溺水一般绝望的孤寂，和一份冰冷到麻木的情感。

“朱雀，你还好吗？”

隔壁房间传来了森冈先生关切的声音。

“我……哈……还……还好。”朱雀努力回道，“不必担心……我……”

内心的空洞无论如何也无法填满。这样恐怖的体验，他再也不想尝试了。

那样的，无声的绝望。

即便是起床洗漱、吃完早餐、收拾好店铺之后，那份来自梦里的寒意也仍未散去。一整天朱雀都坐立不安，噩梦仿佛成了某种征兆，让他无法集中精神。不安的预感就这样从早持续到下午，似乎无事发生。

似乎。

但是，不知是从哪里，朱雀仿佛听到了枪炮的声音。空气中的嗡鸣让他想起了七年前那片黑压压的战争之云，就像这样，任何细小的噪音都无法逃过他的耳朵。同样不祥的预感让他转过了头，看向街对面正在播放的电视，电视机前只有一个人驻足观看。

对了。

为什么今天没有人呢？

往日，街道上人来人往。即便新宿集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这里也还有许多人居住。但是今天却异常的安静，不光是书店，连其他的地方都不见几个人影。

他们都去哪了？

“朱雀，你怎么了？”森冈先生担忧地看过来，“今天是日本特区成立的日子呀，大家都去租界那边了。”

“什么……”忽然，像是生锈的齿轮突然动作起来一样，他大喊，“不行！！”

“怎、怎么了？”森冈先生想要伸手扶住朱雀，却被拍开了手。

“不行！！不能去——不能去……”朱雀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然而事不遂人愿，就在这个时候，电视上传来了尤菲米亚的声音。

那个声音轻缓又温柔，还有一丝甜蜜，那是被上天眷顾的声音。

“自称日本人的诸位，我有一个请求：你们可以去死吗？”

听到这句话的朱雀瞳孔骤然缩小，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和声音纠缠在了一起。

「枢木朱雀，你还是太天真了。」

啊，这是，鲁鲁修的声音。

「我命令你，忘记和ZERO有关的一切！」

……鲁鲁修说得没错，他确实太天真了。

这样想着，朱雀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