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逆白黑][朱修]Memories 第14章 014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就是敌人了。」

在成田连山，ZERO和巨大的白色机甲相对而立。

朱雀没有呼叫后援来逮捕ZERO，而是打开操作舱，翻身跳下兰斯洛特，走向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不久前，鲁鲁修接到了来自布里塔尼亚人迪特哈尔特的线报，称布里塔尼亚将会在今天突袭日本解放战线的基地。迪特哈尔特以此为赠礼申请加入黑色骑士团，鲁鲁修在学校的游泳池浏览申请入团人士的资料时就注意到了他。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但还是被朱雀抢先了一步。

“说起来，那个叫朱雀的男人怎么样了？”C.C.漂浮在水中，问道。

在这短暂的重逢期间，他们尝试过对话，尝试过说服彼此。但是，已经足够了。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就是敌人了。”鲁鲁修说。

对于朱雀来说，他的归属是布里塔尼亚军队。但对鲁鲁修而言，无论布里塔尼亚还是十一区都不是他的归属。那种东西，是他必须自己用手来创造的。

“什么啊，你放弃拉拢他了吗？”C.C.的语气一如往常，冷淡而又超然，仿佛完全不在乎鲁鲁修采取怎样的行动，也许事实的确如此。“那么，要对他使用Geass吗？”

“嗯。”鲁鲁修应道，“就这么做吧。”

朱雀的危险性已经远超其价值，那么，就让他忘记这一切吧。

但是，在看到朱雀从那架给他带来无数麻烦与烦恼的白色机甲下来之后，鲁鲁修还是被迫面对了他最不愿见到的情况。

“ZERO，不，鲁鲁修。投降吧，这次是你输了。”朱雀缓步走来，说道。

“朱雀……”

“把假面和披风都交给我，从今天之后就让ZERO消失吧。”

朱雀伸出了手，碧绿的眼睛平和而坚定地看向鲁鲁修。

“枢木朱雀，你还是太天真了。”ZERO说着，面罩的一角打开，露出那只拥有Geass之力的眼睛。在朱雀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命令你，忘记和ZERO有关的一切！”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鲁鲁修心里有什么地方颤动了一下。

伴随安心感而来的是歉意，以及反省。

他确实缺乏觉悟。在那个时候，最初的那个时候，他就不应该将身份透露给朱雀。

他们中间已经横亘了太多东西。这漫长的七年，已经将两人彻底改变。

现在，错误被他修正，幼稚的战争游戏也该到此结束了。经此战役，黑色骑士团将成为真正的军队。一个抛弃了轻浮、更加凝练的团队。鲁鲁修也一样。

他想道：朱雀，你错就错在，在得知了Geass的能力之后，还直接出面来进行谈判。因为你以为你面对的是鲁鲁修，但其实站在这里的人是ZERO。

如果你待在那架白色机甲中，获胜的也许就是你了，你看，你就是走错了这一步。

七年前，两个男孩在对弈时说过的话语，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这里走这一步的话，你就有可能获胜了。」

七年过去了，朱雀，你还是一样。在最关键的地方总是掉以轻心。

“鲁鲁修……你……这个……混蛋！！”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朱雀似乎并没有受到Geass的影响。他在听到鲁鲁修的那句话之后，表情从平静变为愤怒，飞扑着冲向鲁鲁修，将他狠狠打倒在地。

Geass不管用？！这怎么可能！

震惊的表情凝固在他的脸上，鲁鲁修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Geass居然还会有失效的时候吗？为什么？他到底还有哪里没研究清楚？难道是缺了某种关键的信息……

他察觉到的，朱雀隐瞒的信息……会是这个吗？

然而，朱雀没有给鲁鲁修喘息的机会。一拳接一拳，砸在鲁鲁修的脸上。鲁鲁修感觉到脸上火辣辣地疼，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是他的血吗？还是朱雀的眼泪？

是的，朱雀在哭。

一边痛骂着鲁鲁修，一边哭着向他挥拳。

一时间，面前的这个朱雀和七年前的朱雀重合了起来。鲁鲁修竟然觉得有一丝丝安心。

那个曾经的男孩不再被拘束在所谓“规则”“礼仪”“阶层”的束缚里，而是率直地、自由地发泄自己的不满。虽然粗暴，虽然笨拙，但这才是鲁鲁修认识的枢木朱雀。

鲁鲁修的意识开始远去，他想：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也好，如果ZERO的命运就是如此的话。朱雀和尤菲米亚联手，也许真的可以创造一个能让娜娜莉幸福的世界。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鲁鲁修眼角闪过一抹绿色。那个魔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朱雀的背后，伸手握住了朱雀扬起的拳头。

“够了，枢木朱雀。”她说。

然后，朱雀的表情开始扭曲，他像是看见了什么幻象一样，痛苦地嚎叫出声，就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

“鲁鲁修，你快走。”C.C.说。

“可是……你……”

“快走！我不能拖住他太久。”

“难道你对他使用了Geass？”

“只是让他看了一些冲击性的画面而已。”C.C.说，“比起这个，对方的援军就要到了，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快逃！”

“这怎么行，我不能再欠下你更多——”

然后，就在鲁鲁修把手搭在C.C.身上的时候，他看到了。

百年前的记忆、不，也许更远，充满了痛苦、背叛与不被理解的宿命的记忆。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另一份记忆。

「我们决定，明天处刑鲁鲁修和娜娜莉，以此为契机……全面对布里塔尼亚开战。」

“我只能……我只能那么做啊！”现实世界中的朱雀双眼望向虚空，泪水涌出，无望地喊道，“鲁鲁修……我不想……”

「这也是，对你的惩罚……」

「你将会作为正义的伙伴，戴着假面活下去，枢木朱雀……已经死了……」

「你要永远作为让人们幸福的英雄活下去……」

“鲁鲁修……鲁鲁修……”

朱雀跪坐在地上，双目失神地看着地面，像孩童一般无助。

鲁鲁修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朱雀。

这是什么？

那份记忆……到底是什么？

“鲁鲁修！趁现在快走！”C.C.喊道。

“可是——！”

他不能抛下这样的朱雀，这种事情……

“快走！敌人追来了！”

丛林里传来了机甲的轰鸣声，鲁鲁修仍呆愣地站在原地。C.C.拉住他的手，在千钧一发之际见他从敌人的视线中拉走，两人躲进了一处山洞，C.C.帮鲁鲁修处理了伤口。

“为什么……”他看着从钟乳石上滴落的水珠，喃喃道，“为什么Geass对他不管用？”

C.C.没有说话，鲁鲁修继续说了下去。

“发动条件应该没有变化才对，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朱雀已经中过一次Geass了。但是，我没有对他使用Geass的记忆。难道我的记忆被篡改了？还是说……”他皱起眉头，“布里塔尼亚军队里有人拥有‘不让这个人被施加Geass’类型的Geass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什么要对朱雀……”

“那样的能力，确实存在。”C.C.平静道，“布里塔尼亚有一个组织……Geass教团，他们在做与此相关的研究。会抓其他的孩子来进行实验。虽然大多数人并不具备‘王’的资格，所以获得的能力都不完整，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教团？”鲁鲁修忽然大声问，“所以，还有其他人拥有Geass？！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可恶……这样的话，很多方针都需要调整……既然布里塔尼亚有研究组织，那么查尔斯皇帝也知道Geass的事情吗？！”

“比起这个，鲁鲁修，”C.C.说，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语气却十分严肃，“Geass对枢木朱雀不起作用，你要怎么做？杀了他吗？”

听到这句话，鲁鲁修愣住了，睁大眼睛看着C.C.，仿佛不敢相信她说出的话。

“那个男人已经知道了ZERO的身份，而且，你们的关系已经决裂。等他清醒过来，就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军方的人吧。到时候黑色骑士团也好、鲁鲁修·兰佩路基也好，就全部完蛋了。”

“我……”鲁鲁修的手有些颤抖，“我……不知道……”

“够了，鲁鲁修！现在可不是在玩游戏。”C.C.严厉道，“你的觉悟就只有这点程度吗？”

鲁鲁修沉默着低下了头。刚才看到的记忆，那个是朱雀的记忆吧？因为枢木玄武说要处刑鲁鲁修和娜娜莉，他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弑父便成了他永恒的伤痛，那之后，他一直自我厌恶、一直在为此而赎罪。对这样的朱雀，他要如何痛下杀手？如果……做了那种事情，那么他的信念、他的初衷，他所坚持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做了那样的事情，什么“让世界变得更美好”，就像扯淡一样，虚伪得不行。

和平和改变都需要牺牲，这一点，鲁鲁修是知道的。

但是……

但是，如果要牺牲的人是朱雀，或者娜娜莉，那他到底是为什么做了这一切？

而且他后面看到的那些记忆，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朱雀会穿着ZERO的衣服……

“还有第二种选择。”C.C.说，“等朱雀醒来后，你要最先去联系他，告诉他会放弃ZERO的身份。放弃对布里塔尼亚的复仇。这样的话，说不定他不会把你双手俸给皇帝陛下。”

“放弃……吗。”

是啊，他刚才不是就在想这件事情吗？也许这是他最正确的、也是唯一剩下的选项了。

到最后，他还是像小孩子玩游戏一样，说不玩就不玩了吗？

鲁鲁修内心涌上的悲凉是从未有过的。即便在母亲被刺后、去觐见父皇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心情。

他失败了。

彻彻底底。

以后的人生，就继续那样过下去吗？看着日复一日，没有改变的日本，没有改变的布里塔尼亚。不，朱雀和尤菲米亚说他们会改变的，不是吗？这样，鲁鲁修就继续只是一个没有用、没有上进心，对一切都没有兴趣的普通人。他会进入公司吗？当一个职员，碌碌无为地度日。或者像利瓦尔说的那样成为社长，只是从一个压迫的体系进入另一个。

他还有Geass的能力，如果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度过一生，应该是很轻松简单的事情吧？保护娜娜莉也绰绰有余了。

让世界改变，让时间再次开始流动。这一切，终究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吗？

那么就让他来亲手，给这场梦画上一个句号吧。

朱雀许久都没有来学校，官方的消息是他在成田连山战役中受伤，所以不得不住院观察。但实际上知情人都知道，朱雀的精神一度崩溃，陷入了昏迷状态，一连几个星期都没有转醒的迹象。

在最开始的时候，鲁鲁修和学生会的成员都去医院探望过他，看到朱雀浑身插满仪器，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鲁鲁修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朱雀会变成这样，都是自己的错。

但是在这期间，黑色骑士团的活动仍然照常。贸然解散当然是最不明智的做法，如果要放弃的话，就要制造一个合适的时机让ZERO退场，对，比如在一场异常艰苦的战役之中，ZERO被孤立的状态下。目前看来，让藤堂镜志朗加入黑色骑士团，再制造时机使ZERO退场是最佳方案。如此一来，他们将会有能力自发组织活动，也许终究会沦为最初反抗军的那种小打小闹，但黑色骑士团的精神会被继承下来，只要人们的期望还在，他们就会不断奋起而战。

所以他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所有成员分配职责，让他们形成一个高效的系统维持组织的运转。和京都方面的交涉也已经提上议程，只要得到本国的认可和支持，黑色骑士团的力量想必也会进一步壮大。

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京都方面已经承认了黑色骑士团的存在，没有了兰斯洛特的阻挠，所有行动都进行得十分顺利。顺利到仿佛他们可以就这样一路走向胜利。只有鲁鲁修知道，他只是在为最后的，盛大的退场做准备。

鲁鲁修坐在朱雀的病床旁边，看着日渐消瘦的朋友，喃喃问道：“呐，朱雀……我现在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

但是，没有回答。

医生并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朱雀的昏迷，也说不清他到底何时能够苏醒。“要做好永远醒不过来的心理准备。”他说。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段，发生了毛和夏莉的事情。不得已之下鲁鲁修再次使用Geass的能力消除了他人的记忆，这次是夏莉。

能力毫无障碍地发动了。

但是毛之后再次卷土重来，多亏了卡莲的帮忙，鲁鲁修才成功把娜娜莉从他手下救了出来。

Geass是一种会失控的能力，对于心智不够强大的人，会反过来被这种能力控制。而这更加坚定了鲁鲁修的决心。

然后，朱雀醒了。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鲁鲁修连忙赶到了医院。他本已做好了面对恶言相向的准备，朱雀一定很生气吧，因为自己曾经试图对他使用Geass。在做好了这些心理建设，一鼓作气推开病房门的时候，鲁鲁修看到朱雀正坐在病床上，有些迷惘地看着窗外。

“朱雀……”

“鲁鲁修！你来看我了吗？”

“诶？”

意料之中的责备并没有出现，朱雀只是笑着欢迎他的到来，一边用手挠着后脑。“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昏迷了很久的样子，罗伊德伯爵和塞西尔小姐都生气了，哈哈哈。”

“朱雀……你不记得了吗？”鲁鲁修惊讶地看着他。

“嗯，记忆有些暧昧，记不清了。”朱雀低下头，露出为难的笑容，“甚至连怎么变成这样的都不记得了。醒来之后，他们告诉我现在的日期，我都吓了一跳呢！”

“那……你还记得什么？你记得……”

“嗯，我记得。”朱雀看着鲁鲁修说，“我记得。你是——那个人的事情。”

“……”

“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诶？”

“塞西尔小姐发来消息告诉我了，因为我的精神状态过于不安定，所以尤菲米亚殿下被建议取消我的骑士提名。事实上，可能军队都待不了了，听说必须要进行一系列的测试才有可能归队。如果不合格的话，我可能会被除名——当然，驾驶Knightmare更是痴人说梦了。”朱雀继续转头看向窗外，眼中的迷惘逐渐加深，“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鲁鲁修，我没有办法再阻止你了……不会有人听一个十一区居民的信口开河。等出院之后，我会从阿修弗德学院退学，也许在租界外找到落脚点吧。”

“租界外……？”

“嗯，如果不再是军人的话，我就不是名誉布里塔尼亚人了。只能在集区生活。”

“这种事情……”

“你想要改变这样的世界，对吧，鲁鲁修？”

“……”

“朱雀，你可以加入我，黑色骑士团随时都——”

朱雀摇了摇头。

“已经够了，鲁鲁修。”朱雀闭上疲惫的双眼。“我已经不想再杀人了，任何一个都……”

鲁鲁修走出了医院门外。

虽然和他设想的不太一样，但是，结果却可能比那样还要更好。

那天晚上，在处理完毛的问题之后，鲁鲁修和C.C.在天台上说话时，她问他。「如果朱雀就这样一直昏迷下去的话，你继续做你要做的事情不是也可以吗？这难道不是对你来说最有利的状况吗？不用杀死心爱的人，也不会被他阻挠。」

在听到“心爱的人”几个字的瞬间，鲁鲁修想要反驳，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获得了Geass之力的人注定会在善恶的夹缝中生存，以后像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无论是亲人、朋友，还是爱人，都无法站在你的身旁。

有的只是，魔女。

「如果他一直不醒来的话，也许会吧。」鲁鲁修说。

C.C.皱眉。

「我知道你又会觉得我的觉悟太过无力，但是这是最理性的选择。」他说，「等朱雀醒来之后，先告诉他会放弃ZERO身份的事情，然后再见机行事也不失为一种选择。而且，在知道查尔斯皇帝也拥有Geass之后，就不能按原计划进行。我们必须更谨慎一些，我需要更多时间。」

「鲁鲁修，你——」C.C.惊讶地看着他，「你一开始就打算骗他吗？真是无情的男人啊。」

「呵，我不是说过了吗？C.C.，没有这样的觉悟，我当时就不会向克洛维斯开枪。」

是的，鲁鲁修的觉悟不是玩闹。他早就想好了策略，如果朱雀醒来，想要举报ZERO的身份，就先假装放弃争取时间。后续的手段他已经构思了数种。但是现在，朱雀不记得在成田连山发生的事情，反倒更好。虽然离开租界在他的预料之外，但是如果他的计策能够成功的话，日本将被解放，倒时候，租界与否都没有区别。

儿戏般的梦结束了。迎着凛冽的夜风时，鲁鲁修想道。

接下来要发生的，才是真正的——

反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