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的消失,给了白览一击重锤。
至少在这一夜晚之前,他还以为自己能够掌握白县的一切。在听到白澜房间里的伤患居然能无声无息的消失,这让他对白氏对白县的掌控产生怀疑。
等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洪爷就带着人来说了,别说是人,就算是耗子,苍蝇,今天都没出白县,全县城出去的马车,能撞人的都搜查过,根本没见着那个伤患。城里头他们手底下的人也都去找了,根本没有。
洪爷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少公子那眼里的怒意蹭蹭蹭的就往上冒!
若是其他没什么势力的还好,打了就打了,打死了也没什么。但是白览越发的觉得这个来的突然,说的惊天,身份成谜的白澜真的是动也动不得,谁知道他背后的势力和人手有多大,有多少!
能够在他鼻子底下来个大变活人,这是在给他们白氏警告!
别以为在白县你就一手遮天,白澜既然能让一个人在他鼻子底下不见,自然也能让他白氏上上下下的脑袋在一夜之间不见!
这个白澜……太危险了,如果后续昌平君的侍者要是到了那还好。若是到不了,一刻都不能停留,直接就要灭了他!
就在白览想着要怎么和白澜确定昌平君侍者到达的时间的时候,这边马上就有下人带着一小卷的竹简走了进来。
“少公子,这是楚国边境来的书信。”
这几年秦国逐渐强大,四处向其他六国派遣使者,各个有头有脸的氏族们都会在国境线上安插自己人,以防不测。
白家虽然说是大不如前,但是门客还是有的,只要在楚国境内消息来源倒也算快。可真的等白览打开这份竹简,定睛一看,面色刹间变白了!
这竹简上写的信息不多,上下只有这么一句话:秦国昌平君使者日后前来白县拜见!
白澜昨天还说,只要把玉玦和伤员给他,他回信一封,昌平君的侍者就会前来。今天早上伤员就不见了,而这昌平君的侍者直接发出了书信。
这白澜说的——尽然是真的!?
收起竹简,白览看着窗外想了想,招手将门口站着的洪爷喊了进来:“这几天有咸阳的贵客要来,告知下去,也让你手下的那群好手们做好准备,埋伏到山里。”
这是以防来者不善做的准备,白览现在是不怀疑这个白澜的身份了,但是以对方露出这个实力,他开始忌惮起白澜和他身后的势力。
“把监视白澜那边的人撤了。”
洪爷刚想劝说还是留着2人在屋顶上盯着,以防万一。
“反正也监视不住,何必丢人现眼?”
结果白览这冷飕飕的一句话就彻底让洪爷歇了心思了。他也知道了昨天晚上监视了一夜,可白澜房中的伤员还是悄无声息的走的事情,实在让他这张老脸挂不住。
“诺。”洪爷拱手退后,少公子白览这边马上就命人准备昼食(午宴),邀请白澜过来。
眼下昌平君的使者既然真的来了,他就不好现在对这白澜拉下脸来,少不得还要借这个白澜去探一探这昌平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而白澜这便呢?
昨天送走了李哲,白澜本来还想思考一下到底用什么借口来掩饰李哲突然不见的事情。不料昨天太累了,躺在床上居然控制不住的睡着了!
等他醒来已经是天亮,他慌忙起身,大约是声音太大,外面马上就有侍者敲门,说是带了干净的衣物,还有洗漱用具,就进来了。这李哲不见的事情自然是不必再遮掩,彻底掩饰不住了。
白澜自知遮掩也没用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让人进来。然后不动神色的让这使者给自己穿上了深衣,还佩戴上了自己的信号器‘玉玦’,有点破罐子破摔的他正在房间里想着怎么找借口呢,就听见侍从前来通报。
“少公子邀请白澜公子,前去昼食。”
行吧,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已经认定了宴无好宴的白澜,深吸一口气,最后整理了下身上这宽袖长袍的深衣,只好就这么跟了过去。
今天的午宴比起昨晚的真的好了不知一星半点,不仅仅有酒水,甚至还有一条鱼和肉糜。就在白澜想着这是不是断头饭的时候,坐在左边上首的白览倒是客客气气的率先举杯。
就在白澜以为这个白览公子是要试探询问他李哲怎么不见的时候,对方给他来了个重磅炸弹。
“昨日匆忙,接待白澜公子的时候也没有备上什么好酒水。”白览双手举起青铜杯,高举过头顶,看起来十分的恭敬。“今日特地备下宴席,为白澜公子接风洗尘,也望明日昌平君使者来时候,还为我引荐。”
也学着白览动作举杯准备共饮的白澜差点没被吓出表情包来!!
什么昌平君使者?他昨天是信口开河的啊!
这就不的说白澜这个娃娃脸确实具有欺骗性,他只是略微顿了顿首,然后笑了一下。道:“出使之人,当然要做到言而有信了。”
完蛋了,完蛋了!昌平君的使者怎么真的来了啊!!
现在怎办?等昌平君的使者真的来了,白澜直接暴雷被杀吗?
白澜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自爆骗局赴死,面上不显的他在心里不断地想着:自己要怎么才能活下来!
他脑子里早已经纷乱一团,机械饮下自己端着敬过的酒,只感觉这酒杯里的是普普通通的米酒,度数不高,喝下去还有点甜滋滋的。也约莫是这糖分入腹,激化了他的脑子,让他居然相处了一个胆大至极的计划!
放下酒杯,白澜顺着刚刚少公子白览的话讲了下去:“少公子想让我介绍一二,倒也不急。只是我毕竟是白姓,在这里托大问一句少公子。”
“请讲。”白览确实也没想到白澜这个时候会有什么问题,难道自己这番姿态做的还不够吗?
“敢问白公子若是您亲自去迎秦国相邦的使者,可否会落人口实?”
此话一出是确实让白览一愣!
白澜看他神情一滞,赶紧又乘胜追击的问到:“若是此时被有心人传到楚王耳中,对白氏可有影响?”
这不是废话吗!这昌平君也不是什么好人,自己背地打的那小算盘谁看不出来啊!
而且,秦人,白起,这两个字在楚人的耳朵里就像是个大炸弹一样!只要和这四个字牵扯上关系,是个楚人都得骂娘!
白澜当然也是料到了这写,才会问少公子白览这么个问题。
要知道楚国人对秦人的愤恨还不止白起的事情,想当年楚怀王为张仪所欺,客死于秦。然后又是白起这位彻底把楚人得罪死了,直接称之为世仇都不为过的。
所以白澜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白览就差直接点头了说:还是你想得周到了。因为他也觉得自己作为楚人亲自去接这位秦人相邦的侍者,不妥。
虽然说白县是白氏掌控,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这件事,日后会不会被这帮秦人捅出去!
想到这里,白览在看向白澜的时候,目光之中都带上了一点矛盾。
就感觉上他是总觉得这个受了髡刑武安君之后来者不善,但是现实又和他想的相反,这白澜现在虽然是昌平君的使者,却能为他,为白氏考虑。这种截然相反的分裂感,实在是让白览感觉自己有点迷茫。
“那以你所见,我该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澜自然坐直身体,思绪后才敢言:“自是我去迎接。作为先遣使者,我自然可以做到承上启下,为两家合盟而牵线搭桥。另作为秦国杜邮白氏,我去迎接,也不堕了白氏的规矩和名声,日后若是有楚人追究,大可推给我,自然能保楚地白氏的清誉。”
这话说得面子里子可都有了,而且也确实是很是稳妥。但是小心谨慎的白览也没有即刻言语,而是摸索着自己下巴上那一抹胡茬子,默默地把事情前后都想了一遍,觉得这么做确实与自己和白氏而言并没有任何损失。
细细盘算一番之后,白览这才举杯将这件事托付给了白澜。
白澜仰头饮酒的时候,狠狠地松了口气,因为在这即将穿帮暴雷的的局势里,他已经盘活了一半!
但是剩下的一半怎么盘?
白澜觉得这一次的微操已经让自己的大脑运转都宕机了,缓缓明天遇到了那使者再说吧。
不过第二天,真的让他等到这位昌平君使者的时候,白澜的眉头都忍不住的跳起来了。
“啊呀,这路颠得把人能筛散架咧!”来人是个约莫40多岁的文士,一下车就开始了伸展运动,嘴巴里的那一口浓郁的陕西话,让白澜莫名的想笑。
白澜这边早就让人备好了水,这位昌平君的使者一下来,白澜就上前去让人先上水,然后才作揖上前。
“使者辛苦了。”
“都是为了大——业——”(尾音上扬)。”那端着水忍不住先喝了一头的文士一口陕西腔,“出了秦国就在颠,额颅骨都颠成八瓣咧。”
听这话,白澜差点忍不住想笑,不过看着对方那嘴角下的八字小胡子,还有那颇有点傲气的神色,白澜把这句话给憋回了肚子里,忙把人请进了路边的木亭里歇息。
等使者喝了水缓过来了,这才开始正式的互相介绍。
“在下秦国相邦昌平君的使者,廖异。”
“在下秦国杜邮白氏白澜。”
使者原本看到白澜的头发,一看就知道受了髡刑,正觉得奇怪。但是在听到对方来自秦国杜邮的时候,又觉得其中怕不是有什么隐情?
白澜一看对方的目光就解释了起来:“在下也是受到白氏的召唤而来,……廖使者你也知道,在武安君后,杜邮白氏的艰难。这次若不是编了个罪名,受了这髡刑,恐怕都来不了楚国。”
这么一说廖异还真的想起了武安君过世之后,相传白氏族人还发誓绝不出仕与秦国的事情。不过秦国对白起确实有些许不公,所以至今这个流言也没有人去证实。
不过秦国白氏仇家太多,白氏四周自然有很多监视的人马,这年纪轻轻的白氏子弟居然敢接受髡刑,博得这个出来的机会,也确实是胆大,也算是年轻有为了。
廖异再想想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是被昌平君赋予了联系一起可以反秦的势力,就不太高兴了。
这楚国的白氏,真的要论确实是秦国杜邮白氏的主家。但是这白氏恐怕对昌平君还是不放心,不然怎么会特地从秦国杜邮喊了族人前来呢?明摆着就是喊亲戚来问问,核实一下这昌平君派使者前来的真伪和目的了。
“客气,客气。”廖异虽然心里不快,但是作为使者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客客气气的在城外长亭这里喝了水,休息了一番,等待着这白澜的试探。
两杯水刚下肚,白澜就开始了旁击侧敲的问道:“我从秦国出来时,听闻秦将樊於期叛逃至燕,可有此事?”
“白澜公子的消息快得很,还不到20天,这就传到楚国咧!”廖异也忍不住的有点诧异,不过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顺带把这个事情往自己来白氏的目的上拉扯:“嘿,就连秦将樊於期都看不下去暴秦酷吏,这是天下人反秦之兆。”
本章引用书籍:
《史记·秦始皇本纪》
樊於期叛逃事件《史记·秦始皇本纪》中“(秦王政)十四年,将军樊於期率军攻赵,败于李牧,惧罪奔燕”的记载。
昌平君身份《史记》中“昌平君熊启,楚考烈王之子,秦庄襄王后,秦王政之舅”的记载,体现其楚王族与秦廷的双重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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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