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熙蒙虚着眼睛看向门口,藏在口袋里的刀拿了出来。
这把弹簧刀从他醒来就一直放在外套口袋里,刀柄刻着Simon,是属于他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武力值怎么样,不过就这把弹簧刀看来,自己应该是个挺厉害的练家子。
熙蒙活动了一下肩膀,重新戴上眼镜。他走到电脑前,随手破解了走廊的摄像头观察门外情况。
一个戴着帽子的陌生男人,看背影应该有一米八,宽肩窄腰,身材很好。
熙蒙眯起眼睛,他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让摄像头调转方向,他想看清楚这人的正脸。
但是这人应该受过专门的训练,躲摄像头一把好手,脸藏在死角位置,根本就拍不到。
要么就是个童年凄苦,于是一生内向自怨自艾的阳痿男。
熙蒙有些烦躁地看了看定位,熙旺手机定位还在匀速往这边过来,而应该被熙泰拿走的定位信号正朝着西班牙边境线狂奔。
丢他老母,哪儿来的傻逼妨碍他和哥哥见面!
熙蒙神经质地啃咬指关节,门外的人还在锲而不舍地敲门,跟催命似的叫人心情暴躁。
他探头看了眼窗外,位置太高了不能翻窗,悬赏一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人不划算,而且距离自己太近了,悬赏并不安全。
熙蒙啧了一声,打开弹簧刀捏在手里,起身去开门。
说不定是某个死脑筋的酒店服务员,他一开门对方还会朝着自己一板一眼介绍客房服务。
熙蒙拉开门,满脸不耐烦:“Qué?(干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尤为陌生的脸,看上去是亚裔。他看到熙蒙时愣了愣,旋即用磕磕巴巴的西语表示抱歉。
熙蒙懒得听他说话,指着一边切换了英语:“Get out of here,now.”
陌生男人双手合十满脸歉意地连连鞠躬,熙蒙大概听明白对方和女友一起出来玩,是走错房门了。
熙蒙翻了个白眼,把门砰的关上。他拿起桌上的巧克力饼干放在嘴里打发时间,估算着熙泰逃命的路程。
等到和哥哥见面后再撤销悬赏,让这个同行再做一段时间的有氧锻炼。
不过被这个陌生人一打扰,熙蒙有点抗拒离开房间了,他不大放心,调出监控继续查看这个陌生男人。
只见他又去敲自己隔壁的门,没一会儿一个高个子鬼佬打开门,咆哮着把陌生男人推到在地。
不过男人又迅速起身,去敲下一个人的门。
熙蒙怀疑的念头变成无语,丢,遇上疯子了。
哥哥的定位就在楼下了。
他关了电脑,兜里揣着弹簧刀下楼。
乌塞拉区也是著名的移民区,人群拥挤鱼龙混杂,黑的白的黄的什么肤色的人都能看得到。
经常能碰到穿着亮丽的游客对着镜头自拍,然后把照片po到社媒上配上各式文字,从“世界的另一个面”到“我们呼吁消除贫困和偏见”,总之还是个绝佳的表演舞台。
熙蒙站在一家中餐厅旁低头看位置,熙旺的手机定位就在附近。
他抬起头四处张望,企图在人流中找到那张让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可是这一刻全世界都从他身边经过,他要找的来自大洋彼岸的东方青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熙蒙有些茫然,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莫名其妙的委屈感涌上心头,他没有办法从已经丢失的记忆中找到情绪的来源根据。
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弃了,被过往的记忆抛弃。
“在寻找你的爱人吗,我的灵魂?夜幕尚未降临呢!”
忽然,一束花递到了熙蒙鼻尖,紧接着是略微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吟唱。
西班牙人习惯把太阳藏在舌头下面,所以他们的语言听起来像是随时要跳一支欢乐的弗拉明戈。
熙蒙抬头看向自己眼前的卖花人。
“买一支吧朋友,克拉贝尔能引导你遇见命中注定之人。”
卖花人的眼睛是漂亮的淡蓝色,他语气诚恳,好像真的希望这个在街头迷茫的异国青年能够找到自己的一生所爱。
傅隆生强迫他们学过葡语,西语和葡语有很多相似之处,他来西班牙之后和当地人对话几乎也没有什么困难,因此能清晰地听到“克拉贝尔”这个发音。
克拉贝尔是西语中康乃馨的发音,红色康乃馨是西班牙的国花。在西班牙南部地区,青年们会在窗户下弹西班牙吉他,嘴里含着红色康乃馨向爱人求婚,如果对方也有同样的爱意,就会从窗户里扔出一支花。
熙蒙伸手接过红色康乃馨,递给卖花人几张大额欧元。
卖花人惊叹于这个年轻东方人的大方,向熙蒙表示谢意后,又用他那藏着阳光的语言寻觅下一个对象。
熙蒙一手拿着花,心不在焉地打开手机,看清定位的一瞬间他眼神凛然,猛地回头。
“在寻找你的爱人吗,我的灵魂?夜幕尚未降临呢!”
卖花人的声音隐隐绰绰在不远处响起,人群熙攘,神谕天降。
熙蒙有些怀疑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神明的存在,或者至少有爱神的存在,祂在人间的化身就是自己手上的红色康乃馨。
熙旺隔着一条窄小的街道看着他,眼里的海洋要把他淹没。
各种颜色的服饰、头发、花朵、建筑一瞬间都通通失去了色彩。
夜幕真的还未降临,伊比利亚半岛的阳光正好。
熙蒙喘息着,他浑身是汗,大腿止不住的抽搐。
他张开嘴,声带还没来得及震动眼泪就先流下来了。
一只手给他轻柔地擦去了眼泪,但是下一秒那只手就毫不留情地扇在他臀部,很重,很疼,半点不留情面。
熙旺把一束花放在他嘴唇边,要他咬着□□不准出声。
熙蒙看不清,他下意识反抗:“不要……这是我的花!不能弄坏!”
熙旺声音很冷静:“听话熙蒙,这不是你的花,咬住别出声,我现在不想听你哭。”
熙蒙觉得自己的大脑肯定欺骗了自己,自己的哥哥是这样的人吗?蛮横、暴力不讲道理,而且心硬如铁。
然而熙蒙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熙旺现在不不会因为他的眼泪而收手,于是委屈地张开嘴衔住花束,像求偶的鸟儿要啄下漂亮的彩带装饰自己的羽毛。
熙旺继续他的惩罚,熙蒙感受疼痛从下半身蔓延,但是很快这种纯粹的单向度审判就变了味道。
熙蒙微微扭头,凑近了用嘴里含着的花梗一段去剐蹭熙旺的腹部。
他在含着花束求爱,熙旺会不会打开禁闭的窗口掷出花朵呢?
下一秒他就听到了哥哥的叹息,然后一切假装的暴虐如潮水般褪去,熙旺把他抱在怀里,像给自己心爱的洋娃娃整理裙子一样,把熙蒙脸上的泪水擦干,把他凌乱的长发收束。
熙旺问他:“还记得多少?”
熙蒙像是听不懂话的小狗一样,睁着水蒙蒙的眼睛看着他。
熙旺心里酸涩,他有限人生中最珍视的部分就是和熙蒙共享的人生,一式两份,现在另一份被熙蒙这个所有者永远丢失。
“没关系,不记得了也没关系,哥哥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有下次了,绝对不会。”熙旺抚摸他的脸颊。
熙蒙凑过去,把嘴里的花束贴近哥哥的嘴唇,熙旺顺从地接过,像熙蒙一样衔在嘴里。
熙蒙才不会担心能不能想起来,拜托,现在真人就在他面前,他要抓住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以及未来的每一分,每一秒。
熙泰进来的时候没有敲门,很是轻松惬意地刷卡进来。
不过进门的那一刻他就闻到了空气中的奇怪味道,他的脸色立马黑了,也不管床上的人睡得正香,走到窗边刷地拉开窗帘,让阳光无声地大声喊叫。
熙蒙嘟囔着把自己埋进被子:“哥!拉窗帘……”
浴室的水声显然让哥哥没有听到这个诉求。
熙泰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摁着肩膀,眼神锐利。
熙蒙打了个哆嗦,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和熙泰对视的几秒钟里他脑子被迫疯狂转动,脸上只能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早上好啊熙泰。”
熙泰面无表情,单刀直入:“你到底有没有失忆?”
熙蒙岔开话题:“你怎么找到我的?”
熙泰被他气笑了:“很简单啊,我有钱啊。设备不能用,我就在这块的高档酒店里,雇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敲。他们胸口佩戴微型摄像头可以直接确认,运气很好,第二十一个就找到了你。”
熙蒙顿时反应过来,那个敲他门的男人真的是专业人士,而不是他编排的那样是个疯子或者阳痿男。
熙泰执着追问:“你到底有没有失忆?”
熙蒙其实也有点冤,他是真的失忆了,只不过昨晚和哥哥玩太疯脑袋撞到床头柜,就这么阴差阳错全想了起来。
说起来他失忆的原因也挺丢人的,当时他完成任务之后想给哥哥带伊比利亚火腿,结果下楼梯的时候滑了一下,脑袋磕到地面昏迷了,起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可是受伤了诶,熙泰怎么还能来质疑他!
熙蒙磨刀霍霍准备倒打一耙,熙泰一眼看穿,抢先道:“别忘了,你砸1000万美金追杀我还没算呢。”
这句话一出,两个人同时沉默。
他们好像记起了一件事。
就在这时,熙泰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那头伴随着子弹呼啸的背景音,隐约还能听到胡枫破防的怒骂,常年傻乐的小辛声音第一次这么凄厉——
“扑街啊哥!你给我们的项链是抢的哪个皇室的吗!”
彩蛋:马德里大逃亡
“阿泰哥?”
胡枫停下车,疑惑地看着路边站着的熙泰。
十分钟前他还收到熙泰的电话说让他们不用管,十分钟后他就被call来找熙泰。
不过看来马德里确实不是熙泰的地盘,他这个永远胜券在握云淡风轻的三哥现在衣衫凌乱,漂亮的发型被破坏,额前垂着碎发,脸上还带着血迹,左手枪口朝下,右手上缠着一条项链。
小辛揉着眼睛从后座站起身:“哥,到了吗?”
胡枫递给小辛一张湿纸巾让他擦擦脸,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熙泰却上前一步,示意他不用下来。他伸手,把手里缠着的项链递给他:“保管好。”
胡枫伸手接过,也顺手递给熙泰一张湿纸巾,挑眉问到:“这是什么?”
他当然知道是项链,他在询问熙泰这个举止代表的是什么。
熙泰伸手接过纸巾擦脸,面不改色:“没什么,只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东西,需要你们保管,事关熙蒙下落。”
小辛这个时候清醒了,凑过来拿着项链叽叽喳喳:“还挺好看的诶,只不过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阿泰哥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保管好的!”
胡枫直觉不对,但是既然事关熙蒙,他也点头承诺。
熙泰定定地看着他俩,忽然有种哄骗小孩的心虚和愧疚,于是他少见地补充了一句——
“注意安全。”
很快,胡枫和小辛就明白了,熙泰说得每一句话都不会夸大。
注意安全,是真的需要注意安全。
胡枫弯腰躲过一颗流弹,脚下的油门踩到底。
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不是法治社会吗?!哪儿来的MP5?哪儿来的G36!
又是一声巨响,一颗手榴弹在车旁炸了,冲击波差点把车辆掀翻。
小辛嘴里念着我丢你老母,气势汹汹的从后座翻出……一把手枪。
饶是他这种人来疯都忍不住有些委屈。
靠,□□,手枪对冲锋枪,这是虐待吧?
胡枫把手机扔给他:“打给陈熙泰!”
小辛在车里被颠得要起飞,好几次戳进别的软件,看到仔仔和阿威发在塞纳河畔和咖啡的照片,鸽子成群飞上蓝天。
丢,现在是他和胡枫真的要上天了。
熙泰很快就接了电话,小辛在枪声中大喊:“扑街啊哥!你给我们的项链是抢的哪个皇室的吗!怎么来抢的人一波又一波!”
熙泰:“……把项链扔了。”
熙蒙的叫声在旁边响起:“不行!不能扔!那是我给哥哥的!”
小辛一喜:“熙蒙哥!你找到熙蒙哥了!”
熙泰声音小了点,好像把话筒拿开了些:“那你撤销悬赏啊!”
小辛不明白,但是对面好像又吵了起来,混乱中电话被挂断了。
胡枫叹气,小辛从后座钻到副驾驶,趴在胡枫胸口和他接吻。
算了,就当这是一场马德里大冒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