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cp短篇 第4章 2.2

燥热的空气覆盖着大地，简直可以把汗水也一起蒸发掉，下一刻便可以让人瘫倒在球场上。这种情绪来源于燥热的太阳，也来源于输球后的不甘，明明最热的七八月份已经过去，九月却不见丝毫减轻。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仓持早已叫不出声来，即便如此教练员也没有丝毫放水，一颗颗棒球不间断地出现在用力便可接到的身边，酸痛的身体发出剧烈的抗议也被忽视一直到三百颗球被打完。眼下仓持获得片刻休息擦着汗，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望向御幸：不同于其他人或多或少的焦躁，御幸显得冷静非常，冷硬的嘴角简直比决赛还要坚决克制。

这种不正常的状态已经在御幸身上出现了将近两周，仓持没想过去打扰御幸的事情、御幸的某种决定，身为一年级第一个进入一军并且拿到正选位置的队友，虽然嘴上不说，但仓持心中多多少少是相信御幸的，对于棒球无需他的插手。而御幸则带着这种状态在平日里练习上没出过什么错，甚至打击实力也有了不少的精进。

御幸确实不热，身体上的燥热不作数，心里才算，他正坠入一个名叫克里斯的冰窖，怎么都看不到底：他亲吻了克里斯的肩膀，克里斯叫他放开，叫他走开，叫他滚开。

他毁了与克里斯之间的关系。

“喂，”仓持拿着水杯，身上和脸上都有做守备练习留下的泥土。

“嗯？”

仓持看御幸掀开了捕手面具，脸上的汗珠说不清是汗水还是冷汗，他说道：“接下来几周都有练习赛，如果不想被宫内前辈从正捕手的位置上拉下来，就尽量把注意力放在棒球上吧。”

被发现了。

御幸从本垒板走下，眼睛也没看仓持一眼，语气轻佻地要去休息区：“欸......什么......”

仓持难得忍住了御幸的轻佻言语没动手动脚，跟着御幸回到休息区，放下水杯重新戴上了手套，对刚走进阴影的御幸说：“一切都会被解决的，只有棒球，必须要赢。”

“二年级的前辈们，去甲子园，只有两次机会了。”

他从阴影处走向阳光下，御幸却彻底被覆盖在阴影里。

阴影里的人僵硬地不能动弹。

御幸向来拎得清轻重缓急，这让他显得没人情味的同时遭人讨厌，只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入这样的情形中。

这大概就是谚语中的报应吧。

“......真够敏感啊......明明是个不良......”

阴影里的人带着半数阴影走进阳光，他大喊道。

“喂！某人不要只会说大话啊！今天加练怎么样！”

“哈？你找死吗御幸！”

索性御幸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并没有被克里斯厌恶或“另眼相待”，大部分原因可能是克里斯只有每天晚上回来住，还要花大量的时间待在康复中，而且根本不被允许参加社团训练，与其说被讨厌如何如何，倒不如说他们见面的时间相当之少。

即便是偶尔被眼神扫到也装作若无其事，好像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

别扭又释怀，御幸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问题的答案，索性抛之脑后，将那天晚上当作一次纯粹的意外。

或许，那也根本算不得一个吻。

一切平静，现在还不到时候。御幸也没勇气去询问那个吻的相关事宜。

而单凭能不经意间看到或想起克里斯的身影，御幸便欲罢不能，训练情绪高涨，最喜欢最的事情就是逗弄仓持换来一记泰式飞踢。这样的生活最好不过。

“克里斯前辈今晚不去康复中心吗？”

周日，早该离开的克里斯却出现在了球场上，同样在训练的御幸等人看克里斯穿着队服手里拿着记录册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克里斯......”

没等结成说完，克里斯抬手，道：“医生说我这段时间的恢复不错，不宜一直紧绷着，给我放了半天假。”

“正好有空，我来帮二军的投手看一下问题。”

“是嘛，”御幸举起手套向前走了两步，“我最近对配球也有些想法，克里斯前辈不如我们一会儿......”

看御幸自然而然地待在克里斯身边同看一份记录册，没有一丝平日里一副欠打的模样，神情专注，靠得也很近，这一幕看呆了一军众人。

“御幸......是这么热情乖巧的人吗......”

“不......不是吧......”

“说热情也不对，那小子对克里斯一直都是这样。”

“对，听说御幸是因为崇拜克里斯来的青道，原来他对克里斯也是这样啊，一有空就围上去，讨论一些配球的问题。”

“是这样么？”

“嘛......毕竟他们俩都是排得上号的天才捕手，相互欣赏也是应该的吧......”

前辈们多多少少都没察觉出异样，只觉得是捕手之间的友好交流，或是乖巧学弟向早已成名的前辈请教问题。只有仓持心中打起了鼓。他发誓，他还真没见过御幸那小子一脸荡漾的样子，这里面绝对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猫腻。是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那种猫腻。

“御幸，”没一会儿，克里斯道，“现在你是一军正捕手，比起其他投手，你应该花时间多关注一军投手的状态，而不是在二军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两人确实聊了一会儿配球问题，三言两语后，话题又回到了面前的二军投手阵上。二军投手不比一军，做的都是一些基础内容测试和新球种的选择，无论是球的犀利程度和尾劲来说都和一军没有可比性。

这类投手的指导意见对御幸来说是真的没有什么建设性提高。

“是，克里斯前辈。”御幸道，“但是您也知道，丹波前辈一直特别想和您搭档，我的配球和引导方式总是不能让丹波前辈满意，所以我想多在克里斯前辈这里多学一点知识，这样丹波前辈才会投球投得更畅快，球的威力也会更加出色。”

虽然御幸脑中藏着对克里斯前辈的某种小心思，但在两人心中，都有一件事情无比重要：带领青道的伙伴们一起打入甲子园，完成称霸全国的目标。

所以御幸的说辞简直完美，克里斯也点头应下，道：“身为捕手，就是要发挥投手的实力，但首先，你要和投手好好相处，好好沟通。”

御幸窘然，只能应答自己知道了。虽然知道自己性格不讨喜，但却是没想到都已经传到了克里斯前辈这位根本不参与社团活动的人的耳朵里。

赛程在一场场胜利中来到十一月，也停止在十一月。

随着被打出去的球越来越多，丹波光一郎一方面质疑自己的能力，一方面也逐渐不再相信御幸的配球，这导致他在第七局下半的投手丘这对御幸的暗号频频摇头。

“Time。”御幸对主裁判小声说，然后掀起面罩小跑向投手丘。

丹波前辈拒绝他的配球方案。

“丹波桑......”

“抱歉，御幸，”丹波光一郎道，“那个球路，感觉会被轰出去。”

“不用担心，丹波桑，他们打不好低位直球的。”

“他们会打中的......”丹波流着汗，声音微颤，“感觉不管投什么球，都会被打出去的。”

“绝对不会被轰出去的！丹波桑！相信我！相信守备的队友！接下来请您盯紧我的手套和暗号，被打出去就是我的配球错误，我会让您安心畅快地投球的！”

说完后御幸本垒蹲下，在一声“playball”中给出了外角偏低曲球的暗号。

投手丘上的丹波光一郎深吸一口气，放下左腿高抬右臂，将球狠狠砸向本垒处的手套。

“乒——”

小球没有落入手套，在本垒板上方被球棒拦截，飞得很高很远，最后砸在外野观众席某位观众的手套里。

一发三分的本垒打。

青道一方立刻换下明显已经崩溃的王牌，换上一年级选手川上宪史。

秋季大赛八强赛，青道高中对战市大三高，10比8。

列队时好像每个人都被输球压着只能低头看向草坪，而抬着头盯着看台的御幸没有看到克里斯。

青道又一次进入了休赛期，输掉了秋季大赛意味着无法参加神宫大会和选拔赛（春甲），一直到明年三月才会有春季大会。

连续两次全国性赛事倒在决赛前，对御幸来说不可谓没有影响，不同于夏季落败后即使有压力也能重整好自己的状态不拖累队伍，他又想起了四个月前东清国前辈的泪水。

为什么会哭呢？棒球是这么痛苦的存在吗？那喜欢呢？克里斯前辈呢？一辈子都看不到光吗？

御幸心中只有一股苦涩在蔓延，他急需一种突破，让自己跑出输球带来的压抑感和落地了的事实。

“克里斯前辈。”御幸敲了敲隔壁的房门，“您在吗，我是御幸。”

不出两秒，克里斯从里面就已经打开了房门：道“进来吧。”

看垂着头的小孩一直没有开口，克里斯心中已经有了猜测，道：“是来和我解释第八局丹波被轰出去的那支全垒打的吗。”

“不是......今天，不是来和前辈讨论反思配球问题的。”和御幸预想的一样，房中只有克里斯前辈一人，“我有一些别的事想不明白。”

“什么事情。”

御幸站在惨白的灯光下，而克里斯坐在学习桌前像是在审判他。

“我喜欢克里斯前辈，所以那天晚上，我亲吻了克里斯前辈的肩膀。”

一句话，没有后续，空气安静了几秒钟，克里斯道：“所以呢。”

“......欸？”

“你什么事情想不明白。如果你想说，你因为喜欢我注意力不集中导致队伍落败，那我给你的建议就是去找监督然后调到二军去吧。”克里斯面无表情，和往常御幸印象中温柔又强大克里斯出入不少，“捕手是队伍的防守基石、是司令塔，青道不需要一个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把整个队伍的赛季都毁了的正捕手。”

“不是的！”御幸坚定地反驳了克里斯前辈的结论，“我和队伍中的大家一样，和克里斯前辈的目标一样，都是和青道的大家一起，和监督一起打进甲子园，称霸全国，一直都没有变过。”

“所以，你是需要我的安慰才能继续作战吗。”克里斯回道。

“不是，我只是想告诉克里斯前辈。我喜欢你，并且我会带着克里斯前辈的那一份一起努力的。我会带着克里斯前辈的那一份一起称霸全国。”

听到这句话的克里斯这才正视起御幸：“啊，加油。”

在脑子发热时人们大多都想不到事情的后果，御幸也是一样，但正常人知道有一个同/性/恋喜欢自己会是如此反应吗？

“我喜欢克里斯前辈，就算克里斯前辈会因此讨厌我......”

“如果你想得到什么答案的话，”克里斯道，“我只想告诉你，你喜欢我这件事并没有给我的生活造成什么伤害，如果也不会影响到队伍的状态的话，那么自然不会让我讨厌。”

御幸心中天翻地覆了这么久，克里斯前辈却毫无察觉，毫无反应。

“如果你的目标真的是要和队伍一起打进甲子园的话，就不要把精力花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

“御幸，你的捕手技术很出色，加油。”

御幸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照进现实。

“......是，克里斯前辈。”

他代替克里斯前辈上场却输球。

好像棒球和喜欢，都没有出路。

克里斯内心毫无波澜。

房间里依旧亮着灯，御幸离开后没有丝毫改变，克里斯面前铺着功课作业，一点也看不进去。

御幸个子长得很慢，克里斯注意到这个小不点的时候，他真的是个小不点，要低克里斯一个头还要多，让人怀疑本垒冲撞的时候一定是可以被撞翻的那个。

身为早已名声大噪的捕手，每次赢了比赛来下战书的人都会特别多。因为父亲的原因，克里斯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无论是哪个中二期的小孩说了什么他都能一笑而过，甚至如果本人邀请，他还会帮忙指导同龄人们的棒球技巧。

所以一开始场下的御幸那种要打败他的目光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印象，有记忆的是在球场上的御幸。虽然打击不算出色，但配球却是有自己的一套内容。说实话，克里斯觉得如果这个小孩成长起来，真的可以当自己的对手。

后来两年城南少棒队赢得越来越多，御幸一也的大名也走入人群的耳朵。当然，相比起已经占据决定性地位的克里斯，御幸一也只能算得上是新起之秀。

只是新起之秀被发现之前，克里斯早就凭借一双慧眼发现了御幸的潜力，这让他无端高兴。那个别人口中的天才捕手在自己面前亮着眼睛说一些狂妄的话，身高也开始猛窜，当然是指和以前的身高比起来。比别人多知道的这些东西也让克里斯高兴。他想了想，可能是出于对棒球的敏感度，因为自己亲眼见证了一个不亚于自己的天才捕手崛起，以后棒球界绝对少不了他们两人的身影。

克里斯一开始是这么想的，所以两个月前御幸一也的亲吻，他当时甚至没反应过来这逾矩了的亲密举动。或者只是单纯的没有功夫在意。他没觉得出格的地方在哪里。或者是默认了的存在。

在不知不觉间。

御幸长久以来都不算自然的姿态激起了他对这件事的记忆，让他不得不认真考虑那个亲密举动的意义。

秋季大赛输掉的那一场，他怎么可能没发现御幸的眼神在看台上寻找他。

返校之后的克里斯没错过一场比赛，他能看到赛场中御幸明显的进步，虽称不上沉稳，但绝对是高中顶尖的捕手技术和配球方案让他成为这支新队伍名副其实的司令塔。也正是这样，克里斯才没在意御幸经常偷看自己这件事。

只要棒球打得好，能带着队伍一路获胜下去，有点小怪癖也是可以理解的。

八强赛输给市大三高的时候克里斯穿着队服站在观众入口的阴影处，站在钻石球场中心的人自然是看不到他的。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御幸要和自己告白，甚至可能不明白少年的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真是够了。”

他现在只希望断裂的肌肉能按照医生的预想恢复，甚至比医生预想的更快地恢复。

他想上场，想去甲子园

他的世界和生命里不能没有棒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