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琼玉和大伙一起用晚膳,季延也跟着。
陈清荷起身,和下人吩咐了几句,便转身笑着对薛琼玉说:“薛姐姐,夜深了,如若不弃,请在蔡家暂住一晚吧?”
清荷很是周到客气:“泉小叔,你也莫走,小叔回来得突然,西苑还未打扫出来,就先住空出的客房吧?”
陈清荷为薛琼玉披上了粉色的大袄,刚想和两位客人一起走几步,不远处却匆匆赶来了一位小厮。
小厮见众人都在,犹豫地看了陈清荷一眼。
“但说无妨。”陈清荷知道是蔡主母找她了,只不过不清楚到底是何事。
“泉小叔和薛姐姐都是自家人,母亲找我何事?”
小厮直言:“这……夫人叫清荷小姐到大堂一起迎接大理寺少卿,李大人。”
“李大人?”薛琼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人,少女咪起眼眸,看了一眼季延。
自从陈清荷出现,季延就变得沉默寡言。
起初,薛琼玉以为是出门在外的拘谨,毕竟现下的他,还是个毫无阅历的毛头小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季延,这李大人是谁?我认识吗?”少女抬眸,却见季延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陈清荷的方向飘过去。
忽如一道闪电劈头,薛琼玉想起了,季延不同于以往的安静,看了不是拘谨,而是,在怀春之人面前的害羞。
季延喜欢谁,她可管不着,但是她的小命可还在未来的季延手中。
蔡泉眼见陈清荷被母亲叫走,独留下三人在原地,他开口打破夜色的寂静。
“方才听闻薛嫂嫂好奇这李大人?”
薛琼玉注意力被他吸引,点了点头,如小鸡啄米般,乖巧了些。
蔡泉微微一愣,似乎是被眼前的少女可爱到,但很快脸色恢复如初。
“听闻这李家二公子和薛嫂嫂,可是世交来着,”蔡泉神色中划过一丝疑虑,“嫂嫂,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世交李家?
书中的上林李家和薛家,祖辈是义兄弟,后来李兄从文,进京赶考,混上了一个文官,也算的是书香世家。
而薛家的祖父,自小从商,天赋异禀,亦混成了一介闻名的商贾。
成名后的两家人,感情却如初,世代往来。
而这李大人……
蔡泉见薛琼玉眼神空洞,目视前方,颇有些被夺魂之态。
便出言打断了薛琼玉的思绪:“薛嫂嫂真的和外面市井的传闻有些不太一样。
薛琼玉打一激灵,本以为自己什么举止暴露了身份,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
站在面前的蔡泉小叔,却莫名奇妙地捂着嘴,噗嗤一声笑出。
“薛嫂嫂真是有趣。好了,不逗嫂嫂了,我听赵总管说了,那日贼人行刺,嫂嫂撞到了脑袋,记忆混乱,记不得情有可原。”
被一惊一乍的薛琼玉面色平静,心中却单膝下跪:“赵总管!你,是我的神!”
季延远远盯着陈清荷消失的背影,神色淡淡地一扭头,却看见少女正和蔡泉谈笑,似乎不亦乐乎。
两人同穿素色的丧服,一高一低,站在身后看去,季延想起了先前学到的一个词。
郎才女貌。
他张了张唇,想插上一嘴,却刚听闻薛琼玉伤了脑袋一事。
前日,在楼船上若真伤了脑袋,关于薛琼玉这一切古怪的变化,倒也说得通。
可问题唯独是,薛琼玉分明没有外伤。季延攥紧了手指,这一点,他绝对不会判断错。
以他三天两头被山中野兽追杀,自尝百草,医术得成做担保。
可为何薛琼玉要撒谎?
薛琼玉仍然觉得李大人耳熟,希望打探消息。
“这李大人是大理寺少卿?官位算是什么地位?”薛琼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好奇打量。
两人并肩,继续朝屋檐后走去,季延则在身后一米远之处,双手环抱着长剑,面容沉沉。
季延安静地听着,随意用长剑的一端挑起红砖中的荒草。
蔡泉和薛琼玉难得对视,他折了一支粉色的芍药,笑着把玩:“李大人?嫂嫂是说李凌达?他可是今圣上面前的大红人。”
“上林李家第一位状元,最年轻的四品官,李凌达。”
薛琼玉嘴角一僵,试探性地问:“李大人是不是有个胞弟,叫李凌白?”
“确有此人,”蔡泉捻了捻手中的粉色芍药,对着薛琼玉苍白的小脸笑了笑:“怎么?薛嫂嫂这是,想起来了吗?”
薛琼玉吃了一惊,捂住了嘴,三秒之后,因举止过于古怪,放了下来。
季延有一劲敌,两人年纪相仿,出身却不同,一个是上林李家不起眼的二公子,一个是薛家的渔仆,前期都是毫不起眼的路人,后期三方势力乱天下,二者却是不容小觑的枭雄,甚至为了一个美人,成了一段千古绝唱的爱情佳话。
而这美人,便是陈清荷。
薛琼玉脑子有点乱,迟钝地勾起唇角,掩饰道:“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我只是……累了。”
薛琼玉朝着季延使眼色,少年冷脸旁观,不为所动。
“薛嫂嫂为兄长葬礼忙前忙后的诚心,蔡某都看在眼中,既然累了,那边先回去歇息吧。”
季延手中的冷刃一闪,方才的那株野草,被拦腰斩断,萧瑟地垂落在地面。
他收起刀,看向蔡泉藏在手中的那一支粉色的芍药,动了动唇角:“既如此,我和小姐便不再多留。”
李凌白,可不是个善茬。
少女纠结于此,手指攥紧发白,分明没注意季延和蔡泉小叔的对答。
季延看向薛琼玉,等着她的回答。
她方才向自己投向求救的眼神,可现下却不为所动,空气莫名安静。
“薛嫂嫂…蔡某有个不情之请。”
古琴和美人最配,薛琼玉不是陈清荷那样的美人,只能配得上这路边的芍药花。
蔡泉是这么想着的,可看着眼前少女素得惊人,却鬼使神差地折下了这一朵粉色的芍药花。
应是和她相配的。
季延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先一步回答:“蔡公子,既然都说是不情之请了,那我家小姐便不方便。”
“什么?”薛琼玉抬眸,尴尬地看着两人的氛围,一股子浓烈的火药味就要冲破天际了。
她情不自禁后退一步,自保为妙。
上次嗅到这种气息,还是自己那个作为校园女神的闺蜜,被竹马和天降校草追求之时。
薛琼玉不是傻子,瞬间意识到不对劲。
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点头。
“但说无妨。”
薛琼玉自信满满,什么如何攻略英俊少女,恋爱一百零八计谋的不正经书籍,她可是为了闺蜜的爱情,熬夜拜读。
请教如何让陈清荷爱上自己,那可要下足苦功夫了。
抓住一个女人的心,首先要拿捏一个女人的胃。
薛琼玉坦然一笑:“厨艺可是男……”
“薛嫂嫂,我看这芍药花,十分配你,能否戴一下给蔡某看看。”
借助昏暗的月光,薛琼玉勉强看清了送到眼前的芍药。
淡粉色的花瓣,透着水润和粉萌,清香扑鼻。
薛琼玉脑袋嗡一声空白,不对,时间不对,地点不对,这当事人也不对。
她紧张地看季延一眼,又看了看这芍药花,薛琼玉心直口快,她可不想和名义上的小叔子陷入稀奇古怪的禁忌之恋!
“泉小叔,我是你嫂嫂!”
此言一出,场面更加尴尬。
季延终于啃声:“蔡公子,您的兄长还在守孝期,簪花打扮,不好。”
薛琼玉感激地看了一眼季延,疯狂点头:“对!泉小叔,你要多想想我相公,要多想想清荷。”
蔡泉脸色一沉,方才新鲜的芍药花,被青年修长的指节碾碎,淡粉色的汁液粘稠拉丝,就连米白色的孝服,都粘上了几滴。
青年毫不在意,笑着对上薛琼玉:“薛嫂嫂莫不是太自恋了?觉得我对您有不正当的情意?”
哪有人一见面就说这些的?
薛琼玉再也不相信古代人的含蓄了。
没等薛琼玉回答,蔡泉也不怀好意地勾了唇,挑衅地看了季延一眼:“就算我真的对薛嫂嫂有不可言说的情意,兄长早死,过继给小叔的又不是没有先例,况且话说回来,薛嫂嫂,甚至没有和兄长真的拜过堂成亲,半个蔡家的媳妇也不算吧?”
青年背着月光,看不清神情,松开手的一瞬,粉色的芍药花掉落。
蔡泉平静抬眸:“倒是你,作为一个薛家的侍卫,这也是你插话的份吗?”
薛琼玉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先前还以为蔡主母有偏见,觉得蔡泉回来是为了抢夺家产的。
没想到这家伙纯纯是个白切黑!
少女先一步隔在两人中间,无论蔡泉再怎么黑,也黑不过大名鼎鼎的季延。
同为历史NPC,保你一命不用谢。
“泉小叔,请你放尊重些,和我的侍卫道歉!”
少女双手叉腰,站了出来,她深知,季延不是大好人,一两句话亦或是拙劣的表演,都难以取得他的信任。
“薛嫂嫂,你如此护着一个侍卫,不会是和他有什么奸情吧?”
蔡泉看她如此应激,即便是知道此话说出来不妥,却还是口不择言。
“奸情?”薛琼玉大受震撼,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努起嘴:“俗话说狗眼看人低,本以为泉小叔是什么高雅之辈,说出的话却如此粗鄙不堪,现在你不只是要向季延道歉了,我还要你向我道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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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大理寺少卿